文/鄔書鏵
從 1958 年開鉆第一口井,在以后的3 年時間里,她們共鉆成80 多口井。
石油部1958 年7 月在玉門礦務(wù)局召開現(xiàn)場會,最后一天在萬人表決心大會上,來自各油田單位的代表隊激情燃燒,紛紛發(fā)言。新疆石油管理局局長秦峰找到吳淑華,告訴她克拉瑪依要成立三八女子鉆井隊,讓她寫個講話稿上臺報喜。
1958 年8 月7 日,新中國第一支由8 個民族42 名婦女組成的三八女子鉆井隊在克拉瑪依油田成立。21 歲的吳淑華擔任鉆井隊指導(dǎo)員。隊長林道和,技術(shù)員劉小昭,司鉆徐淑芳等年齡最大的29 歲,最小的16 歲,大多數(shù)人只有初小文化。
婦女當鉆工首先要過文化關(guān)技術(shù)關(guān)。大家學認字的積極性很高,有空就拿紅柳枝在地上寫。坐車上也比劃,回家還讓愛人教。3 個月,人人識字超過5000 個,摘掉了文盲的帽子。
當時,大隊給她們派了趙孝賢、藺國通、李二先和李煥強4 個男同志作班長。李煥強兼隊長,給她們傳授技術(shù)。10多天,女同志們就掌握了鉆井技術(shù),接鉆桿、起下鉆,都不在話下。
第一口井出油的時候,大家高興地拿油往對方臉上抹,裝到瓶子里拿回家給愛人看,拿到附近井隊上給當初笑話她們的人看,興奮異常。
那時,女子鉆井隊的女同志大部分是職工家屬,有孩子。上班了,孩子怎么辦?工會主席就動員他老伴給三八隊看孩子。送孩子的時候,孩子大哭,婦女們小哭。有的下零點班在宿舍里睡醒了,看懷里抱的是枕頭,不是孩子,就哭開了。因此,要過兒女關(guān)和親情關(guān)。
1958 年8 月,吳淑華把不滿10 個月的孩子托給了一位70多歲的老阿姨,就上井了。1959年初,麻疹、痢疾、肺炎等疾病同時襲擊了她的孩子,兩次報病危,兩次都搶救過來了。這些,家里人都沒告訴她,怕打攪她。
有一天,淺鉆大隊派車到井隊上接吳淑華,謊稱讓她到礦區(qū)開會。車去的是醫(yī)院,她正納悶?zāi)?,來人才跟她說了實話:“你女兒報病危了,趕快去看看吧?!彼龥_進醫(yī)院,只見瘦瘦小小的孩子插著氧氣,因為找不到血管,輸液就輸在皮下。
孩子臉發(fā)青,嘴發(fā)紫,小腿腫得發(fā)亮,好像一碰就要破了。吳淑華急了,跑去求大夫,讓他們救救孩子。求了大夫她又跑回病房,親著孩子的臉蛋跟她說:“不是媽媽不疼你,井上40 多個姐妹的命更重要?!?/p>
鉆井是石油戰(zhàn)線上最艱苦、最危險的行業(yè),即便從井架上掉下個螺絲釘都有可能奪人性命。所以,自從來到三八女子鉆井隊,吳淑華幾個月一刻也不敢離開,累了就在山包包邊歪一會兒,生怕姐妹們出點啥事。
鉆井隊那么多女人的背后,都是一個個完整的家,她們出了事咋辦呀?讓吳淑華自豪的是,在那個事故頻出的年代里,三八女子鉆井隊的每個人都是安全的,每個家庭都是完整的。
在井上干活,需要過惡劣的自然環(huán)境關(guān)。20 世紀50 年代的克拉瑪依,三天一小風,五天一大風,三四級都不算風。有一次刮9 級大風,調(diào)度員告訴吳淑華,班車送不了班。那天,司鉆徐淑芳帶著上一班的姐妹已經(jīng)在井上干了一天。想著她們帶的水和吃的都快用完了,又想著接班的姐妹們不知能否按時集合,大家心里十分著急。沒想到,到上班時間,接班的姐妹們都裹著圍巾從礦區(qū)的四面八方趕來了?!澳銈冋嬗赂野?!”看著大家滿身滿臉的土,吳淑華抱著她們眼淚就掉下來了。
●在三八女子鉆井隊開鉆典禮上,原新疆石油管理局局長張文彬與鉆井隊指導(dǎo)員吳淑華親切握手。
后來,大家到食堂買了些饃饃揣在懷里,一人挎著一個裝滿水的行軍壺,手拉手頂著風往井上走。五六千米的路,貓著腰,走一步,退三步,沙子把臉打得發(fā)麻。就這樣,她們一步一挪上了井。跟井上的班組會合后,大家激動地流下了眼淚。那天,兩個班組都留在了井上。
有句話說“渴不渴,就看上甘嶺”,在井上,她們也體會過這種渴的滋味。夏天的戈壁灘,溫度高達四五十攝氏度,井架曬得發(fā)燙。到中午該吃飯了,一看帶的菜餿了,只好吃咸菜。有人說,人渴極了,連尿都喝,這話以前大家不信,到了井上她們信了。帶的水喝完了,口渴了,怎么辦?不是有柴油機的循環(huán)水嗎?她們就把飄在上面的油花往兩邊一撇,捧起來就喝。
冬天更難熬,大家都穿著10 多公斤重的棉衣、棉褲、老羊皮大衣和氈筒,一個個跟北極熊似的,連車都爬不上去。于是,車上的男同志往上拽,底下的人托著把她們往上舉。下車時,她們雙手抱著臉和頭往下一滾,就下車了。朱桂芳是柴油機工,冬天有棉帽子也不敢扎緊耳朵,她要隨時聽機器的聲音,那耳朵常凍得流黃水。
抬鉆桿、扛水泥、上井架……全是人扛肩扛。上百公斤的鉆桿一樣要扛。兩個人扛不動,就三人上。固井最累人。幾十噸的水泥車來了,她們這些女人,肩上扛一包,懷里抱一包,一路小跑地往攪拌機跟前送……等固完井,大家一個個都散了架,癱在戈壁灘上。
在克拉瑪依油田鉆井進尺“月上千、年上萬”大比武中,三八女子鉆井隊與其他鉆井隊展開了勞動競賽,月月完成任務(wù)。從1958 年8 月17 日下午7 時開鉆第一口井,在以后的3 年多的時間里,她們在黑油山、紅山嘴、前山澇壩等地相繼完成了80 多口開發(fā)井、探井鉆井任務(wù),在荒漠戈壁上留下了辛勤的汗水,為祖國的油田開發(fā)建設(shè)立下了不可磨滅的功勛。
1958 年9月13日下午16時,是三八女子鉆井隊全體職工終身難忘的時刻。這天,克拉瑪依晴空萬里,陽光燦爛。中共中央副主席朱德和全國婦聯(lián)主席康克清等親臨三八女子鉆井隊。朱德親切詢問了隊員們的年齡、文化程度及生產(chǎn)和生活情況。當時,鉆井隊除個別師傅外,大部分都是零級工,可她們月月超額完成任務(wù),成為當時為數(shù)不多的幾個月進尺上千米的鉆井隊之一。
聽了吳淑華的匯報,朱德握著她的手高興地說:“好,你們干得很好!將了男同志一軍!”朱德還對她們說:“一定要注意安全生產(chǎn),努力學習文化和技術(shù)?!笨悼饲逡策^來和吳淑華擁抱,并說:“我代表全國婦聯(lián)向你們致敬、問好!”她還說:“你們給婦女爭了光,在油田上發(fā)揮了半邊天的作用!”
1958 年12 月,吳淑華出席全國婦女建設(shè)社會主義積極分子代表大會,介紹了女子鉆井隊的事跡,受到黨和國家領(lǐng)導(dǎo)人親切接見。女子鉆井隊先后榮獲全國總工會、全國婦聯(lián)、團中央、新疆維吾爾自治區(qū)、石油部授予的多項光榮稱號。
1959 年9 月,八一電影制片廠將三八女子鉆井隊的事跡拍成紀錄片,在全國放映引起強烈反響。10 月,三八女子鉆井隊的哈薩克族姑娘卡依霞·可可思汗榮獲了“全國先進生產(chǎn)者”“全國三八紅旗手”稱號,作為新疆代表團的代表,出席了在北京召開的全國群英會,當選為主席團成員,受到了周恩來總理的親切接見和鼓勵。
為了國家的石油工業(yè),為了實現(xiàn)人生價值,三八女子鉆井隊戰(zhàn)嚴寒,斗酷暑,挑戰(zhàn)身體極限,在那個艱苦的歲月里,高強度地工作,留下了抹不去的國家記憶。她們不僅為油拼搏做出了巨大的貢獻,而且為石油戰(zhàn)線留下了寶貴的精神財富,激勵著新一代石油人不忘初心,牢記為祖國奉獻石油的神圣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