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糞便特別是人的糞便,現(xiàn)在的農(nóng)民已經(jīng)不屑一顧,城里人更是掩鼻回避不及??墒窃诠P者下放農(nóng)村的20世紀六七十年代,糞便可是個寶。
我所下放的生產(chǎn)隊位于蘇北東臺城東,是個土地貧瘠的“鹽堿灘”,莊稼收成很差。除了每年長娃娃草改良土壤外,還需大量的人畜糞來改土培肥。
那時每戶農(nóng)民家都有自己的露天大糞池,用來存貯人畜糞,存貯的糞便必須優(yōu)先保證生產(chǎn)隊集體農(nóng)田使用,待生產(chǎn)隊收糞淘盡后,新增的糞便可以用于自留田。我們知青雖沒有養(yǎng)牲畜,但每次生產(chǎn)隊收糞便時,數(shù)量上都很可觀,估價員出的價格也高,一擔糞能賣上2毛錢,當然是年終兌現(xiàn)。一來我們四個年輕人飯量大,“出貨”也多,又不愿意在收糞前大量摻水,故品質(zhì)不錯;二來那自留田我們沒心思種,糞便自然就都積存在糞池里沒有外流。盡管如此,我們知青仍然沒有逃脫“偷糞”的艱巨任務。
那是1970年農(nóng)歷大年初六,生產(chǎn)隊老隊長把我們四個知青叫到隊部,鄭重其事地交代我們一個“光榮”而艱巨的任務:每人到20多里外的縣城去拉回一車人糞,獎勵是回城三天過殘年。之所以選擇我們知青去“偷糞”,因為我們是城里娃,熟悉城里的地形,也認識一些城里人,即使被發(fā)現(xiàn)也好應付。雖然大家都不情愿干這“偷雞摸狗”的事,但是為了集體,為了即將到來的春耕大生產(chǎn),再說還有三天假期酬勞,工分照記,便都不再說什么了。
那時城里的公廁都歸清管所管理,還有專人看守,白天難以下手,只能夜間進行。說干就干,晚上10時許,我與同組知青各拉一輛用汽油桶焊裝的糞車趕到預先踩好點的臺城寺街一帶的背街小巷挨廁所掏,當時已是凌晨1點左右,大街上沒有人,我們掏得很順手,不到兩個小時光景,三輛糞車已裝滿,還有一輛糞車也裝了三分之一,而這一帶的公廁已掏完,咋辦?
為了圓滿完成任務,我們壯著膽子又來到另一條我們不太熟悉的小街,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家?guī)惹那膰鴰D了一圈。嘿!糞池蓋沒上鎖,趕緊掏吧!嘩嘩幾桶。眼瞅著糞車已滿,正準備撤退,突然半路上殺出個上廁所的,看到我們這群“偷糞賊”,先一驚,隨即大義凜然地斷喝“抓偷糞的!”嚇得我們把手拿的糞瓢掉落在地。還好周圍居民沒甚動靜,只是有戶人家的燈亮了,那時居民雖也拿水糞錢,但這偷糞畢竟與自己沒什么關系,再說又是在嚴冬深夜,故懶得從床上起來管“閑事”。
我見此趕緊上前解釋,說明我們是本城“上山下鄉(xiāng)”的知青,由于下放的生產(chǎn)隊土地貧瘠,急需有機肥改良,生產(chǎn)隊隊長苦于沒有辦法,只好出此下策。也許是急于蹲廁且看到?jīng)]有人出來響應,抑或是我們態(tài)度誠懇讓他動了惻隱之心,那人邊解褲子邊揮手叫我們快走,說天亮了就不好辦了。我們喜出望外,如釋重負,一人拉起一輛糞車乘著夜色倉皇而逃……
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當“小偷”,也是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