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佳興 鄭振峰
摘?要?陪義是義位的第二級意義,是詞義豐富多彩的源泉,是交際中表情達意的重要手段,但由于其自身的附屬性、民族性、內隱性等特征,陪義在二語教學中往往是難點和盲點,對陪義的習得通常需要借助辭書。文章通過對市場上較有代表性的外向型學習詞典——《商務館學漢語詞典》對陪義標注的定量考察,歸納了目前辭書對陪義標注中存在的一些共性問題,諸如形式上的不統(tǒng)一、內容上的不平衡、漏標、錯標等。總體而言,目前辭書對陪義標注的系統(tǒng)性意識尚且薄弱。針對二語教學的現(xiàn)實需要,文章提出,辭書在對陪義進行標注時可適當放寬陪義的判定標準,同時注重標注的均衡性和系統(tǒng)性。
關鍵詞?陪義性質?陪義類型?標注特點?標注建議
在漢語作為第二語言的教學中,詞匯教學經(jīng)常被看作是集簡單和復雜于一身的“矛盾體”,常常會出現(xiàn)“一學就會,一用就錯”的現(xiàn)象。筆者曾經(jīng)在課堂教學中遇到過這樣的情況,在學習了“投其所好”“富有”兩個詞后,留學生造出了這樣的句子——“*我在給爸爸買禮物時投其所好”“*盡管我的妹妹富有缺點,但我還是很愛她”。很顯然,這是學生只掌握了詞的基義,但并未習得陪義的緣故。我們這里所說的陪義是“義位的附屬意義、附屬語義特征、附屬義值、補充義值,是‘一個詞的基本意義之外的含義”(張志毅,張慶云2012)。傳統(tǒng)詞匯學、語義學多稱之為“色彩義”,現(xiàn)代語義學稱之為“陪義”?,F(xiàn)代漢語中這類詞大量存在,不僅是情感上的褒貶傾向,還包括詞所附帶的風格、地域、時域等方面的語義信息。張志毅(2012)曾言“不了解陪義,就不會全面認識義位及其用法。”與基義相比,陪義的民族性更為突出,且存在形態(tài)和標記更為隱晦,對于母語者來說有時尚且難以辨別其中細微的差別,對于二語學習者來說,囿于二語水平的限制及必要的漢語背景知識的缺乏,更是學習中的難點和盲點。因此,我們有必要對陪義自身的性質及辭書標注的情況展開研究,這既是對辭書編纂的微觀探索,也是對二語教學實踐的現(xiàn)實關照,兼具理論價值和現(xiàn)實意義。
一、 陪義的性質、類型及辭書標注的必要性分析
(一) 陪義的性質
張志毅等學者曾在其專著中多次提及陪義的性質,先是在《詞匯語義學》中闡述了陪義的語言性和言語性、附屬性、社會性和主體性及非普遍性,其中重點討論了陪義的附屬性。后續(xù)的研究中又補充了陪義的穩(wěn)定性,指出“陪義是交際的必要因素,它們具有社團性、社會性、全民性、民族性,其中許多具有穩(wěn)定性”(張志毅,張慶云2015)。同時又提及“陪義也具有隱性和不穩(wěn)定性”(張志毅,張慶云2015)。在陪義的諸多性質中,大部分與基義同質,較容易理解,但其附屬性、隱性和不穩(wěn)定性與基義的差異較大,更為復雜,是二語學習者的難點和盲點,但對這類性質的把握更有助于二語學習者認識義位,正確的使用語言詞匯。
陪義的附屬性張志毅已有過詳細的討論,在此不做過多的論述,陪義隱性特征的復雜之處主要體現(xiàn)在其存在形態(tài)和標記上。該問題筆者(2019)曾以褒貶陪義為例進行過專題性研究,對張先生提出的四種陪義的存在形態(tài)和標記進行了重新歸類,將詞典標注這種釋義手段從語言標記中分離出來,并區(qū)分出顯性標記和隱性標記,筆者通過對《現(xiàn)代漢語詞典》(以下簡稱《現(xiàn)漢》)第7版中標注的褒貶陪義詞的定量考察,發(fā)現(xiàn)帶有明顯的詞根或詞綴語素標記的褒貶陪義詞比例非常少,大部分詞語的情態(tài)陪義是不帶有語素標記的,甚至有構詞語素的褒貶傾向與詞義的褒貶傾向相反相對的情況,如“尊容”“順民”“寶貝”等詞。袁世旭、鄭振峰(2017)稱其為義位組合的對立逆化現(xiàn)象,這類詞的習得對于二語學習者來說具有一定的難度。除此之外,辭書中僅對部分陪義進行了標注,諸如屬性陪義、文化陪義等無明顯的外在標記,但有時卻是理解詞義的關鍵,這類陪義多在詞法層面起作用,且大多是語言社團的共性認知,母語者的習得多是潛移默化、無意識的。但對二語學習者來說,這類陪義是隱藏在詞義深處的,是學習的難點。
陪義的不穩(wěn)定性較難把握主要體現(xiàn)在其演變路徑和速度上,基義的變化大多是線性的,而陪義在發(fā)展過程中既有線性的變化,也有回環(huán)反復的情況。一些義位的情態(tài)陪義在歷時發(fā)展中并非總是保持著由褒至貶或由貶至褒的兩極性變化,而是以中性為橋梁,在褒貶之間游移,但在某一共時平面內義位的陪義則是有定的,如“中庸”一詞的陪義在發(fā)展中就呈現(xiàn)出了“中—貶—褒”的反復性變化。從演變的速度上來看,詞的陪義比基義更容易發(fā)生變化,尤其是情態(tài)陪義體現(xiàn)的更為明顯。單是《現(xiàn)漢》第5版至第7版中標注的褒貶陪義就發(fā)生了較多變化,如“暗探”“擺攤子”“刀筆”“各色”等詞在第5版中標注了貶性陪義,而在第6、7版中均未標注,“白面書生”“插足”等詞在第5版中并未標注陪義,而在第6、7版中標注了貶性陪義。陪義的相對穩(wěn)定性使我們認識陪義成為可能,但陪義容易發(fā)生變化,且變化情況復雜,這種不穩(wěn)定性又加大了我們認識陪義的難度。
(二) 陪義的類型
對事物類型的科學劃分基于對其深刻的認識,我們承認事物的發(fā)展大多遵循著由簡而繁的規(guī)律,但人類的認識并不總是與事物的發(fā)展保持著嚴格的一致性。從數(shù)量上看,對陪義類型的劃分的確經(jīng)歷了由簡到繁、由概括到細化的過程,由一元論發(fā)展為十元論,但從時間的跨度上來看,并非呈現(xiàn)出正相關的趨勢,這與時代背景、研究者的學術背景等不無關系。
結合當前的詞匯語義學前沿理論及漢語的實際情況,我們認為張志毅、張慶云(2012)提出的陪義十元論的劃分極具概括性,即屬性陪義、情態(tài)陪義、形象陪義、風格陪義、語體陪義、時域陪義、地域陪義、語域陪義、外來陪義、文化陪義,基本可以囊括現(xiàn)有的陪義類型,但十元論的劃分絕非是陪義類型劃分的“終極版”。詞匯與社會生活聯(lián)系密切,是最為活躍的語言要素,近年來,新詞新語的更迭速度日益加快,在新產(chǎn)生的新詞新語中,出現(xiàn)了一種特殊的現(xiàn)象——詞義與構詞語素義并無直接關聯(lián),但合成詞的字面意義卻以一種附帶的形式進入到交際當中,且在交際價值層面占據(jù)相當優(yōu)勢。如網(wǎng)絡用語“吃瓜群眾”一詞,表示一種不關己事、不發(fā)表意見僅圍觀的狀態(tài),從構詞語素上很難找到與詞義直接銜接的語義點。從字面意義來看,“吃瓜群眾”指“吃著瓜子的人”或“一群人吃著瓜子”,僅是一種動作或狀態(tài)的描寫,如果對其進行進一步的深入探究,對這種動作或狀態(tài)的發(fā)生語境進行歸納,大致可以提煉出“閑散”“圍觀”“漠不關心”等內隱性特征,與“吃瓜群眾”一詞的詞義所指基本一致。像這種以某種具體的動作行為來重現(xiàn)該動作行為發(fā)生的特定語境,借以表達某種微妙難言的情感、狀態(tài)等,在言語交際中,除基本的詞義外,合成詞的字面意思所描述的動作或狀態(tài)也同時被激活,共同進入到交際層面,使表達更生動、形象、具體。
從外部形式看,這類現(xiàn)象與形象陪義相像,但又有著本質的區(qū)別,帶有形象陪義的詞構詞語素義與陪義之間往往存在著直接的聯(lián)系,多數(shù)詞可以分析出理據(jù)義。如“珊瑚魚”指一種魚,因停游后變得形如珊瑚而得名,“蝴蝶閥”指一種開閉似蝴蝶揮動翅膀的快速閥門。但像“吃瓜群眾”這類詞語語素義與詞義之間并不存在直接的聯(lián)系,且從交際層面來看,這類合成詞的字面意義似乎比形象陪義的交際價值更大,盡管字面意義不等于詞義,但卻是認識詞義的基礎。像“吃瓜群眾”“剁手黨”“親情價”等詞目前僅廣泛應用于網(wǎng)絡平臺,尚未進入到規(guī)范的普通話行列,但部分詞如“白菜價”“拍磚”等已收錄至《現(xiàn)漢》第7版當中。這類合成詞的字面意義是否是新的陪義類型尚需進一步的考察,但這類語言現(xiàn)象應該引起我們的關注,尤其是對于二語學習者而言,掌握一定量的新詞新語有助于提高交際能力。對這類詞只了解字面意思或是只了解詞義所指都不能全面地把握義位,因此詞典的釋義至關重要,詞典對這類詞的詞義應如何呈現(xiàn)值得引起我們深思。
(三) 辭書標注的必要性分析
從詞義的層次性來看,陪義居于基義之下,是第二性的,但從交際的層面來看,陪義的重要性與基義相當,有時甚至會影響到交際能否順利進行。對二語學習者而言,陪義類型繁多、性質復雜,對陪義的習得難度遠遠大于基義。詞典是二語學習者必備的工具書,對于辭書是否有必要對陪義進行標注,我們的看法是,有必要。
首先,辭書對陪義進行合理的標注有助于辭書釋義體系的進一步完善。對辭書而言,釋義是核心和靈魂,以往對辭書釋義的關注點多在釋義模式、釋義內容、釋義方法、釋義元語言等微觀問題上,對宏觀上辭書釋義體系的構建談及較少。對微觀問題的關注有助于解決辭書編纂中的實際問題,但宏觀體系的構建才是辭書編纂的航標。馮海霞、張志毅(2006)指出《現(xiàn)漢》的釋義體系中包括語義意義、語法意義和語用意義三個子系統(tǒng),實質上無論是語文型辭書還是學習型辭書,其釋義體系基本上均包含以上三個子系統(tǒng),且三個子系統(tǒng)中語義意義是骨干系統(tǒng)。陪義作為義位的質義素,具有區(qū)別義位的特征,理應出現(xiàn)在釋義當中,張志毅(2015)曾言:“語文性辭書只是反映基義還不算完整,必須同時反映陪義,后者是20世紀初以來的現(xiàn)代語文辭書的標志之一?!蹦壳暗霓o書編纂中對基義的釋義已日趨完善,不同類型的詞典間盡管基義的釋義不盡相同,但少有質的差異,但在陪義的標注上,尚未形成統(tǒng)一的認識。
其次,辭書對陪義進行合理的標注有助于二語學習者更好地掌握義位及其用法,從而提高語言表達能力及學術漢語的寫作能力。對二語學習者來說,掌握詞義并不難,難的是掌握詞的用法,而陪義多與詞的用法息息相關。二語教學中課堂教學僅是教學活動中的一部分,學生對陪義的習得不能完全依賴于教師的課堂講解,更重要的是日常的積累。詞典是日常學習中十分重要的參考工具書,而釋義的優(yōu)劣正是評價一部詞典好壞的重要參考標準。在辭書中對陪義進行準確、合理的標注有助于詞典用戶的編碼和解碼,這一點在外向型學習詞典中體現(xiàn)得尤為明顯。
二、 外向型學習詞典對陪義的標注情況
隨著漢語作為第二語言教學的均衡穩(wěn)步發(fā)展,面向二語學習者編纂的漢語教材、單(雙)語詞典等需求量不斷增加,經(jīng)過多年教學實踐的探索、積累,結合漢語自身的特點,我們在漢語教材的編寫、詞典的編纂等方面的工作已由最初向西方國家學習、借鑒,逐步轉向了自主研發(fā)的道路。目前市場上面向二語學習者的外向型漢語學習詞典可謂琳瑯滿目,針對不同的目標用戶均有可供選擇的辭書。綜合收詞、釋義等各方面的評價標準,我們選擇了市場上較有代表性的《商務館學漢語詞典》(以下簡稱《商務館》)作為研究對象。以往對《商務館》的研究主要集中在收詞及釋義上,對釋義系統(tǒng)性的著眼點大多是宏觀的,對微觀的子系統(tǒng)關注較少。據(jù)于屏方(2016)的統(tǒng)計,《商務館》中共標注了五種陪義類型,包括情態(tài)陪義、語體陪義、時代陪義、地域陪義、外來陪義[1],并指出情態(tài)陪義、時代陪義(時域陪義)、地域陪義沒有采用顯性的標注方式,而是隱含在釋義或說明之中。我們對《商務館》中標注的陪義類型重新進了甄別和全量的統(tǒng)計,從統(tǒng)計的結果來看,在標注的類型及方式上都與于屏方的統(tǒng)計有所出入?!渡虅震^》共收詞約1萬條,其中標注了陪義的義項384條,具體的標注類型及標注方式如表1所示[2]:
從統(tǒng)計的結果來看,《商務館》對陪義的標注主要呈現(xiàn)出以下幾個特點:
1. 標注類型不平衡
標注類型的不平衡主要體現(xiàn)在兩個方面,一是標注的陪義類型之間不平衡;二是已標注的陪義類型之間比例不平衡?!渡虅震^》只標注了五種陪義類型,即情態(tài)陪義、風格陪義、語體陪義、地域陪義、外來陪義,如:
案子?(名)案件(口語)。[3]
賣弄?(動)向人顯示自己的本領、學問等(含貶義)。
瘦子?(名)身體瘦的人(含隨便的口氣)。
沙發(fā)?(名)一種家具,供人坐,有很厚的墊子,比較柔軟(英文: sofa)。
胡同?(名)中國北方指小街道。
與《商務館》相比,作為中型語文辭書的《現(xiàn)漢》第7版標注的陪義類型更為豐富,除以上五種陪義類型外,還包括時域陪義和屬性陪義,如:
白契?名?舊時指買賣田地房產(chǎn)未經(jīng)官府登記蓋印的契約(區(qū)別于“紅契”)。
逐鹿?〈書〉《史記·淮陰侯列傳》:“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北扔鳡帄Z天下。
由上可見,對二語學習者而言《商務館》并未標注民族性、內隱性等特征等更為突出的文化陪義以及時域陪義、屬性陪義等信息,盡管目前在陪義標注的原則上還沒有明確的規(guī)定,但《商務館》在陪義類型的標注上呈現(xiàn)出了明顯的選擇性,造成了標注的陪義類型之間不平衡。
在標注的數(shù)量上,語體陪義占據(jù)相當優(yōu)勢,約為標注總數(shù)的65%,而風格陪義只占2%左右,這種標注的陪義類型之間比例的不平衡性主要是受詞典收詞的制約?!渡虅震^》作為外向型漢語學習詞典,面向的詞典用戶是具有中級水平的二語學習者,其編碼需求和解碼需求幾乎不分上下,甚至有時解碼需求大于編碼需求。語義信息的呈現(xiàn)量會在一定程度上影響詞典用戶的使用,而這種陪義標注的不平衡性無疑會給詞典用戶造成麻煩。
龍?(名)中國古代傳說中的一種神奇動物,它身體像蛇,有魚一樣的鱗;頭上有角;長著像鳥一樣的爪;能飛,能走,能游泳,能降雨。也指像龍一樣的東西。(在中國文化中“龍”是祥瑞、權威的象征,被廣泛應用于繪畫、建筑、服飾等領域。)
餃子?(名)一種食品,用和好的面做皮兒,用蔬菜或肉做餡,包成半圓形。(在中國文化中春節(jié)吃“餃子”有幸福團圓的寓意。)
(二) 在陪義類型的判定標準上宜寬不宜窄
一般而言,辭書釋義中提取的語義特征應是詞義當中具有穩(wěn)定性的語義因子,一些尚處于流動中的語義特征還未凝結成詞義的一部分,辭書本無需標注這類語義特征,但從二語學習者的視角來看,釋義中嚴格執(zhí)行詞義的標準未必適用。與母語者相比,二語學習者缺乏必要的語感,尤其是在同義詞、近義詞的辨析上,母語者往往可以憑借語感判斷出詞義之間的細微差別,而有時這種細微的差別并非真正意義上的語義特征,僅是使用中的某種傾向或習慣,這恰恰是二語學習者缺乏的語言經(jīng)驗。
如有些同素單雙音節(jié)近義詞的差異就體現(xiàn)在語用上,《商務館》中對“幫”和“幫助”的釋義只釋出了基本義,注意標簽中也只對“幫忙”和“幫助”的用法進行了辨析,但漢語中“幫”和“幫助”在使用中是有差異的。母語者憑借一定的語感可以很自然地正確運用這兩個同素近義詞,“幫”多在口語中使用,可以重疊,而“幫助”多在書面語中使用,不能重疊。但這種語體差異又與嚴格意義上的語體差異不同,《現(xiàn)漢》第7版中標注的語體詞“黑更半夜”“黑咕隆咚”“皓首”“何許”等使用的語體環(huán)境是對立互補的,彼此的界限十分清楚,而“幫”和“幫助”之間的語體界限并非是涇渭分明的,只是相對而言在某一種語體中使用的頻率更高。即“幫”和“幫助”還不是完全意義上帶有語體陪義的詞,因此《現(xiàn)漢》第7版中對兩個詞也沒有進行語體的標注,但二語學習者未必清楚其中的細微差別,且詞典中用“幫助”釋“幫”,更容易給使用者造成一種“幫”與“幫助”相等的錯覺。因此外向型學習詞典在處理這類陪義時不妨適當放寬標準,對于一些處于模糊地帶尚未形成標準陪義但在交際中存在著細微差別的詞,也可適當予以提示。如《商務館》中同時收錄了“繼母”和“后媽”兩個詞,基義所指相同,但在實際的交際中,“后媽”用于口語的場合多一些,且有時在情感上有中性偏貶的傾向,而“繼母”則是用于書面語和正式的場合多一些,在情感上偏向中性。這些細微的語義差別是二語學習者的盲點,外向型學習詞典可適當予以提示。
外向型學習詞典在標注時可適當放寬標注的判定標準,對于一些尚處于流動中但對交際有一定影響的陪義可以予以提示。擬建議對部分詞語的釋義增加陪義的標注,如:
幫?① 幫助。(多用于口語)
幫助?(動)在別人有困難的時候,為別人做事,替人出主意,在物質和精神上給別人支援。(多用于書面語)
繼母?(名)父親再次結婚,父親原來的孩子叫父親的新妻子為“繼母”。(多用于書面語,一般不帶感情色彩)
后媽?(名)繼母,當面一般叫“媽媽”。(多用于口語,有時帶有情感上疏遠或貶義的色彩)
(三) 牢固樹立用戶意識,注重標注的系統(tǒng)性
辭書是民族思想、科學、文化和語言的精髓,一部優(yōu)秀的辭書可以影響幾代人,而辭書質量的優(yōu)劣終究還是要靠讀者的檢驗。在辭書編纂中樹立用戶意識,牢記用戶視角的初衷,這一點在編纂外向型學習詞典中尤為重要。針對二語學習者編纂的外向型學習詞典,其外向型特征應該體現(xiàn)在方方面面,從內容到形式都應該切合使用者的需求,具體到陪義的標注,應具有系統(tǒng)性意識。
《商務館》中共標注了五種陪義類型,盡管語體陪義標注的比重最大,但內部標注最具系統(tǒng)性的是外來陪義,《商務館》中共標注外來陪義56條,形式、模式都較為統(tǒng)一。如:
冰淇淋?(名)半音譯詞。一種冷食,半固體,用牛奶、果汁、雞蛋、糖等混合冷凍而成。(英文: ice-cream)
剎那?(名)極短的時間。(梵文: ks·an·a)
模特兒?① 專門給人做繪畫、雕塑的對象的人。②專門給服裝店或服裝設計師展示新服裝的人,或商店里用來展示新服裝的做成人的樣子的東西。(法文: modèle)
對其他陪義類型的標注則不然,除前文中已舉例說明普遍存在的標注形式不統(tǒng)一的問題外,在標注詞、標注元語言等方面也帶有較大的隨意性,如《商務館》中對情態(tài)陪義的標注:
勾?③ 結合,多含貶義。
勾結?(動)為了干壞事而偷偷地結合在一起,含有貶義。
利用?② 使為自己服務,多含有貶義。
賣弄?(動)向人顯示自己的本領、學問等(含貶義)。
矮子?(名)個子矮的人,有時有貶義。
以上幾例在形式上采用了直接注釋和括注兩種方式,但在標注詞上卻是“多含/含有/多含有/含/有時”五套并行,如果說“含/多含/有時”是標注層級性的體現(xiàn),那么“含/含有”“多含/多含有”彼此之間的實質性差異很難說清。作為外向型學習詞典,從內容到形式,嚴謹?shù)南到y(tǒng)性更利于留學生的使用,對陪義的標注也可借鑒“同場同模式”的原則,在標注形式、標注詞、標注模式等方面盡可能保持一致,形成較為封閉的陪義標注系統(tǒng)。擬建議對部分陪義的標注進行統(tǒng)一修訂,修改如下:
勾結?(動)為了干壞事而偷偷地結合在一起(含貶義)。
利用?② 使為自己服務(多含貶義)。
矮子?(名)個子矮的人(有時含貶義)。
附?注
[1]此處陪義類型的定稱,于屏方采用的是張志毅先生早期的觀點,早期張志毅先生將陪義類型劃分為九類。后續(xù)的研究中增加了文化陪義,形成了陪義十元論,此處的“時代陪義”指十元論中的“時域陪義”。
[2]我們對《商務館》中陪義標注的統(tǒng)計以義位為單位,對具體陪義類型的統(tǒng)計以實際的標注為準,如同一個義位標注了多種陪義類型,則按其標注的不同陪義類型分別進行統(tǒng)計。
[3]文中所舉詞條的釋義來源于辭書,釋義中的下畫線為筆者所加,提示此處為陪義的標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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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北師范大學文學院?石家莊?050091)
(責任編輯?馬?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