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華
快一個星期了,信息“天天好心情!”就像報時似的出現(xiàn)在我的手機里。
第一天收到時,覺得是商家的廣告語,立刻刪掉了。
第二天收到時,我開始留意發(fā)信息的號碼,心想多好的一句話怎么就變成一則“垃圾”,于是又刪掉了。
第三天收到后,我盯著發(fā)信息的號碼,感覺怪好笑的,接著莫名其妙地想:有什么好笑的?
然后是第四、第五天。
到第六天,我琢磨著這則鍥而不舍的“垃圾”,想著想著便撥通了電話號碼。
接電話的是一把粗重的男聲,他說:“喂,你是……”
我說:“有你這么天天發(fā)垃圾信息騷擾人的嗎?”
他立刻回話:“是玉曉嗎?有反應(yīng)了?終于!”
我一聽心里打起鼓來,隨即大聲說:“你搞錯了,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電話里傳來急促的呼吸聲,緊接著他又說:“玉曉,就算你又換一個電話號碼打過來……”
我想這是什么亂七八糟的,立刻打斷他的話:“先生你聽好,我真不是你要找的人,請檢查電話號碼!”
他立刻打住,呼吸聲很沉重。
我正要掛斷電話時,他說:“謝謝,打攪了?!?/p>
“天天好心情!”這則垃圾信息就這樣消失了,我感覺自己像是做了一件好事,心情還不錯。
接下來的日子我發(fā)覺怪想念這則信息的,我很想問問這個說話粗重的男子,他和那個叫玉曉的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
終究是不好冒然探問,可又難以排遣內(nèi)心的好奇,于是在一個月后向他發(fā)出一條信息:“祝你好心情!”
我立刻收到回復(fù),卻只有兩個字:“謝謝!”
頓時我失望之極。
還以為事情從此蒸發(fā)得毫無聲息,沒想到半年后我收到一段接一段的信息故事:
你好,我把我的愛情故事告訴你。
我姓周,女朋友叫玉曉,我們異地相戀了七年。
第八年我們終于同居在這個城市,想著該辦結(jié)婚手續(xù)了,但每談到諸多生活瑣事時,總免不了吵架,過后都很郁悶,時常感覺內(nèi)心受到傷害。
可能逃不開七年之癢的宿命吧,最終我們還是分手了。
大約半年后,我們都各自有了對象,但不知為什么都處得不快活,不到三個月,我們又都先后跟對象分了手。
第九年我們在一次友人聚會中重遇,她說心情很不好。于是我開始每天發(fā)信息給她,就一句:“天天好心情!”
我想找回當(dāng)年相愛的感覺,就用原始的手機信息發(fā)去祝愿,因為九年前我們認識時還沒有微信。
鬼使神差的,前段時間把信息錯發(fā)給你,你給我電話后才發(fā)現(xiàn)。緊接著我掉了魂似的打電話給玉曉,而她卻連著掛斷電話。
我不想向她解釋自己的粗心大意:因為發(fā)出的信息沒有回應(yīng),我便滿腹狐疑地重新輸入她的新電話號碼,結(jié)果就這樣出了錯,把“天天好心情”發(fā)給了你。
恐怕這么低級的錯誤也是我們的宿命吧!
之后我仍然用老方法發(fā)去信息,還是那一句:“天天好心情!”希望她心情再次好起來。
慢慢地,我們的心境平和下來。
我常常自問:為什么我們需要花上比別人多得多的時間和精力,來使雙方的感情歸于平靜,不再胡亂慪氣和猜忌,然后才進入相惜與共的生活程序?
就這樣,我們在分分合合后的第十個年頭去登記了。
謝謝你糾正我的錯誤。
我們決心不再隨便更換電話號碼,讓這串?dāng)?shù)字鎖住好心情!
我們有個請求:希望和你見個面,當(dāng)面答謝!
我一段一段地看完這個愛情故事,不過十分鐘,十年來斷斷續(xù)續(xù)的愛情在起伏動蕩中過去,再繼續(xù)延伸下來。
我把故事告訴丈夫,覺得愛情還是像我們這樣連貫性的、平平淡淡的比較好。
丈夫聽了蹙起眉頭說:“連貫性的缺憾恐怕是索然無味吧,不然你怎么會關(guān)注這條垃圾信息呢?不就是逮住了一個疑問重重的感情八卦,也想來一點生活的刺激嗎?”
我覺得他說的也有道理。其實我向來都不大理會手機接收到的種種垃圾信息,這次理會了,就有故事了。
過了一陣,丈夫撓著頭問:“這不會是廣告語吧,怎么聽著似曾相識?”
我一聽愣了愣,想想便笑起來,反問他:“我們的家庭生活會不會因此變得疑問重重了?還有,我們要不要去跟這則‘垃圾信息見個面?”
最終我們還是決定去和這對戀人見一面,即便見到的是商家的推銷套路,我們?nèi)匀幌M?,曾?jīng)相遇的是一個波折了十年的愛情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