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天津的氣溫不算太低，但北部的八仙山上，十幾天前下的雪還沒有融化。記者跟著護林員朱金保走在積雪的山路上，耳邊聽到的是山風的呼嘯和沉重的喘息聲。

手指早已凍成了“胡蘿卜”

2500級臺階的盡頭，是天津的最高點———位于海拔一千多米的八仙山國家級自然保護區(qū)主峰頂?shù)挠^察站，那是朱金?！霸贫松弦粋€人的家”。

腳下的石階依然被積雪覆蓋，有的地方分不出臺階和山坡的界限，記者走得小心翼翼，但背著四五十斤補給的朱金保身子微微前傾，攀登的腳步穩(wěn)健扎實。沒走多遠，記者便被拉下老遠，不得不扯著嗓子喊：“朱師傅，等等我們?！薄斑@段路走了20年，早就習慣了，別看上頭蓋著雪，走了多少臺階，邁多高的步子，我心里都有數(shù)?！笨粗鴼獯跤醯挠浾撸?9歲的朱金保笑著說。

零攝氏度以下的嚴寒中，大家露在外面的手指早已凍成了“胡蘿卜”。走過一半，朱金保卸下背包，招呼大家稍做休息，腦門上的汗順著他的臉頰滴在雪地里，松一松圍巾，熱氣順著脖子往外冒。休息間隙，朱金保指著周圍的青山，自豪地告訴記者，“這八仙山?jīng)]有我沒送過腳印的地方。在崗期間幾乎每天都要在大山里轉幾圈，既要進行安全巡護、排查火災隱患，又要對動植物進行監(jiān)測。一些沒有路的地方，都被我走出了路?！?/p>

“每次都得出一身汗。冬天還好，夏天沒走兩步渾身就濕透了，像洗了澡一樣?！敝旖鸨Ｄ艘话杨^上的汗，背起背包，繼續(xù)帶著記者向上攀登。

閃電把墻劈開了一個大洞

山路越來越陡，風也越發(fā)凌厲。就在記者感覺又快要爬不動的時候，一塊寫有“聚仙峰”三個大字的巨石陡然出現(xiàn)，觀察站，終于到了。十幾平方米的小屋里，兩張床，一張桌，一臺空調，一臺只能收到一個頻道的電視，一個灶臺。這就是朱金保的“家”。二十年來，他一個人在這里度過了三分之二的除夕夜。

“背上塊豬肉，自己剁餡兒，包上一鍋熱騰騰的餃子，就算過年了，今年也差不離！我早就習慣了一個人的年夜飯?！敝旖鸨４蜷_背包，邊收拾，邊和記者聊了起來。香菜、青菜、黃瓜、花生米、調料、一棵大白菜、一塊豬肉，外加幾十包治腿的湯藥，小小的灶臺堆得滿滿當當。

“現(xiàn)在的條件好了很多，通了水，通了電。過去，水都得自己背上來，一周50斤用起來精打細算，早上的洗臉水晚上留著洗腳，水比油都金貴。冬天燒煤爐子取暖，里三層外三層裹著大衣，鉆進被子里還是冷颼颼的。早上醒來被子口一層霜。”朱金保說。然而，最讓朱金保覺得難挨的還是雷雨天?！跋掠晏煸撇识寄苓M屋和你‘作伴，被窩都是潮的。”

他指著屋里的一面墻，“這過去都被雷擊過，閃電把墻劈開了一個大洞，人都能鉆過去。有一次，火球眼看著從窗戶進來，把電視拽到了地上，我的頭發(fā)一下就被吸起來了，電話線也被擊成了一節(jié)一節(jié)的?！?/p>

除了生活上的艱苦，寂寞也是護林員逃不掉的坎兒。過去很多年，朱金保都是一個人值守聚仙峰，山上信號不好，每次上山先得拿著手機滿屋找信號，找到后把手機原地放下，能不能接到電話就要看運氣了，與外界聯(lián)絡只能靠對講機，家人也都慢慢習慣了他的間歇性“失聯(lián)”。

我樂意做一輩子看山人

護林防火任務最重的季節(jié)，他每次巡山都要走一二十公里，最多時2500級臺階朱金保一天來來回回走了8遍。他說自己也不知道背包背爛了多少個，鞋走壞了多少雙。高強度的行走和潮濕的環(huán)境讓朱金?；忌狭岁P節(jié)炎，落下了手疼、腿疼的毛病。坐在那里，他不時揉搓著膝蓋、手指。

朱金保披上工作服，推開小屋的門，凜冽的冷風伴著壯美的山景撲面而來。群山連綿起伏，一直延伸到天際，鏡子般的于橋水庫掩映在一片云海中。

1995年11月，八仙山成為國家級自然保護區(qū)。2018年9月，天津市劃定生態(tài)保護紅線，包括天津八仙山國家級自然保護區(qū)在內的天津北部薊州山地丘陵區(qū)被劃定為水源涵養(yǎng)和生物多樣性維護生態(tài)保護紅線。

“過去，山里的村民靠山吃山，有放牧的，有鑿山挖石的，那時候的雪都是黑的。這些年政府在努力修復礦坑，粉塵少了，雪也白了?！睆男∩钤谏侥_下的朱金保，見證了八仙山的改變。

巡山護林的這些年，朱金保發(fā)現(xiàn)了不少奇珍異寶，都是八仙山新出現(xiàn)的動植物。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整個八仙山自然保護區(qū)有1000余種高等植物，429種野生動物，看著越來越多的物種被發(fā)現(xiàn)，朱金保掩蓋不住興奮，“保護見到了成效，沒白待！”數(shù)據(jù)顯示，我國森林覆蓋率已由20世紀70年代初的12.7%提高到2018年的22.96%，森林面積達到2.2億公頃，成為全球森林資源增長最多的國家，而這背后離不開像朱金保一樣的護林員的努力。

“以站為家，以山為友，與樹為鄰，這12個字是我總結的這十幾年護林員的生活。現(xiàn)在國家多重視綠水青山，我要好好守護好這片‘金山銀山?！敝旖鸨Ｕf。

倚著欄桿，朱金保放眼望去，層巒疊嶂，云海翻滾?！袄习傩辗Q我們是‘看山的，我也樂意擔這個名頭，做一輩子看山人?！?/p>

邢大軍據(jù)新華網(wǎng)栗雅婷/文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