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 根

（黃山學院，安徽 黃山 245041）

自2018年9月2日起，《光明日報》每周日在“人文地理”版開設“課本里的中國”專欄，截至2020年3月1日已發(fā)表專題文章41篇。該專欄充分發(fā)掘現(xiàn)有的中小學語文教材資源，打撈其中與中國有關的文化元素，擴大其傳播范圍，從而達到激活文化記憶、培育家國情懷之目的。

如何充分利用現(xiàn)有教材資源，不使其成為階段性的精神食糧，擴大其影響力和受益面；如何利用現(xiàn)有教材資源提高“課程思政”的效果；如何運用有效手段提升全體國民的文化素養(yǎng)；等等。這些都需要我們在推行“課程思政”教學改革時應該思考和面對的問題。“課本里的中國”專欄進行了積極的探索和嘗試，為我們提供了有益的借鑒和思考。

1 “課本里的中國”專欄的特點

這41篇專題文章大致可分為兩類：一類聚焦某一省、自治區(qū)、直轄市，如開篇為《課本里的江西》，其他如《課本里的廣西》《課本里的上?！返?，目前已刊發(fā)除香港、澳門、臺灣以外的31個省、自治區(qū)、市文章，共31篇；另一類為專題性質(zhì)，目前已刊發(fā)《課本里的絲綢之路》《課本里的長征》《課本里的抗戰(zhàn)》《課本里的長江》《課本里的黃河》《課本里的長城》《課本里的中國科學家》《課本里的“歲寒三友”》《課本里的春節(jié)》《課本里的春天》等共10篇。細讀這41篇文章，我們發(fā)現(xiàn)，具有以下特點：

1.1 詩文其表，文化其里

表面看來，“課本里的中國”系列由一個個詩文片段連綴而成，但其內(nèi)核具有豐厚的文化底蘊。如《課本里的江西》側重談江西的“三色文化”：紅色、綠色、古色；《課本里的天津》聚焦民俗文化；《課本里的湖南》關注湖湘文化；《課本里的河南》謳歌中原文化；《課本里的山東》禮贊齊魯文化……這些多姿多彩的地域文化是 “國家文化軟實力的重要構成和來源，在增強國家文化軟實力中發(fā)揮著獨特的價值”，[1]共同組成了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依托課本里的經(jīng)典古詩文，差異性、多樣化、獨特性的地域文化得以呈現(xiàn)。

1.2 情感代入，產(chǎn)生共鳴

仔細分析這41篇文章的作者，他們大多是《光明日報》駐所在省、自治區(qū)、直轄市的記者站記者。常年的駐地新聞采訪實踐，使得他們對當?shù)氐淖匀伙L物、文化資源、文化內(nèi)涵等有較為深入的掌握。因此，這些作者就像一個個優(yōu)秀的導游，用飽含深情、充滿畫面感的語言引領讀者進入文本世界，去領略自然之妙和人文之勝。

一般來說，報紙這一媒體對文章的時效性要求很強，因此不少文章緊扣時間節(jié)點。如《課本里的云南》寫作于2019年9月10日，該文開篇即說：“這是昆明星期一的早晨”[2]，接下來寫小雨天氣和某所小學高音喇叭傳來學生的教師節(jié)問候，自然而然引出下文汪曾祺《昆明的雨》片段，構思十分精巧。再如2020年春節(jié)期間刊發(fā)的《課本里的春節(jié)》一文，文章開頭簡要闡述了春節(jié)的節(jié)令特點、情感內(nèi)涵及價值意義，然后“循著語文課本走進春節(jié)”[3]，按時間順序依次介紹了臘八、小年、除夕、元宵等節(jié)令，最后引用習近平總書記在2020年新年賀詞中的金句“用汗水澆灌收獲、以實干篤定前行”作結，具有極強的針對性和代入感。

1.3 圖文并茂，賞心悅目

在一張報紙中，圖像、色彩、文字等都是報紙版式設計的重要元素。身處讀圖時代的當下，一張報紙主要靠文字信息來吸引讀者的注意，但圖像、色彩等也是不可或缺的重要因素。就“課本里的中國”系列來說，每篇文章都做到了圖文并茂，大多配4張以上圖片，圖片包括標志性的風景名勝、語文課本內(nèi)頁資料、書法作品等。如《課本里的浙江》選取了中國畫《西湖景色》、油畫《紹興魯迅路》、中國畫《富春山居圖》、書法《飲湖上初晴后雨》、課本內(nèi)頁《曉出凈慈寺送林子方》、中國畫《人民的西湖》和中國畫《蘭亭修禊圖》等共7張圖片，這些圖片突出了浙江省代表性的旅游形象符號“西湖”，同時又體現(xiàn)了文化名人故里（魯迅），山水人文有機融合，詩書畫交相輝映，令讀者賞心悅目。

1.4 以點帶面，勾連古今

就某一?。ㄗ灾螀^(qū)、直轄市）或某一專題而言，結合課本資源可供介紹的地方有很多，如果面面俱到則失之于浮泛，讀者也不會對此有深刻的認知，因此必須考慮選擇一個合適的角度展開敘述。正如有讀者在閱讀 《課本里的江西》一文后感觸道：“現(xiàn)行課本中與江西有關的詩文不少，《課本里的江西》別具匠心地將這些詩文串聯(lián)、歸納起來，并進行了一番系統(tǒng)梳理和深入淺出的闡釋，以點帶面地喚起了人們年少時留下的難以磨滅的文化記憶，再次激發(fā)起人們對江西這片土地的深厚情感與由衷向往，收到了非常好的效果。”[4]只有將這些具有一定標識度和影響力的詩文串聯(lián)起來，才能夠讓讀者充分感受到所敘述對象的豐富文化內(nèi)涵。換而言之，如果將“點”的廣泛代表性和鮮明概括性說透說到位，那么“面”的整體印象和綜合感受就會水到渠成。

古人不見今時月，今月曾經(jīng)照古人。自然永恒，人世短暫。介紹經(jīng)典詩文是為了從中汲取養(yǎng)料，但不能厚古薄今，要做到古為今用。因此，“課本里的中國”除介紹經(jīng)典詩文片段外，還用一些篇幅結合當下，抒發(fā)對未來的暢想。如《課本里的河南》一文在結尾部分這樣發(fā)出召喚：“圍繞在實現(xiàn)中國夢的偉大征程中如何‘讓中原更加出彩’這個時代之問，新時代的河南，必將交出一份優(yōu)秀的答卷，在未來的課本中，留下中原大地濃墨重彩的新篇章。”[5]悠久厚重的中原文化已給河南帶來歷史的輝煌，“讓中原更加出彩”的“新篇章”需要當下的人們用心奮力譜寫。

2 “課本里的中國”專欄的意義

2.1 激活文化記憶的有效載體

習近平指出，“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是一個國家、一個民族傳承和發(fā)展的根本，如果丟掉了，就割斷了精神命脈。”[6]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意義、地位和作用不言而喻。如何傳承好弘揚好發(fā)展好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是每一位中國人都應該值得思考的話題?！罢n本里的中國”對此進行了有益的探索，“文化”或與“文化”相關的詞語在每篇文章中幾乎都可以看到，因此也烙下了深深的文化印記：“中華第一龍”的化石在河南，“一代天驕”成吉思汗的陵寢在內(nèi)蒙古，“劉三姐”的故鄉(xiāng)在廣西……文化是一個地方的徽記，文化記憶更是一個地方的情感共同體。這些文章讓我們重拾中小學階段背誦古詩文的學習記憶，也為我們打撈起了沉睡已久的文化碎片。文化因傳承而源遠流長，文化因激活而歷久彌新。

2.2 書寫壯麗山河的鮮活畫卷

知者樂水，仁者樂山。長期以來，一代代遷客騷人紛紛登臨名山勝水，留下了卷帙浩繁的名篇佳構：“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蜀道之難，難于上青天”“水光瀲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

“春風春鳥，秋月秋蟬，夏云暑雨，冬月祁寒，斯四候之感諸詩者也”[7]，面對四時山水、無邊風月，詩人會感發(fā)情思，形諸文字；同樣，荒野小丘、絕域僻壤正因為詩人的生花妙筆而得以名傳天下。正如清人沈德潛《艿莊詩序》所云：“江山與詩人，相為對待者也。江山不遇詩人，則巉巖淵淪，天地縱與以壯觀，終莫能昭著于天下古今人心目；詩人不遇江山，雖有靈秀之心，俊偉之筆，而孑然獨處，寂無見聞，何由激發(fā)心胸，一吐其堆阜浩瀚之氣。惟兩相待、兩相遇，斯人心之奇際乎宇內(nèi)之奇，而文辭之奇得以流傳于簡墨?！盵8]山水因詩文而增色，詩文因山水而流傳。如果說人文資源由于深藏于內(nèi)，需要仔細發(fā)掘、沉潛涵泳的話，那么自然資源因壯麗于外，需要借助詩文等文化因子而熠熠生輝。

2.3 喚醒人生體驗的情感拼圖

在地域類的文章中，年少時語文課本中背誦過的經(jīng)典詩文被重新喚醒，與之相關的記憶片段被重新打撈。同樣，在專題類的文章中，一些特定的場景也會幫助我們喚醒人生體驗，值得仔細回味。如2020年的春天，在每個中國人的心中都會刻下難以磨滅的印痕。一場突如其來的新冠肺炎疫情改變生活本來應有的軌跡和方向?！墩n本里的春天》這樣敘述道：“這個春天，注定與眾不同。因為疫情肆虐，明媚春光暫時蒙上了一層陰霾，‘加油武漢’的鼓勁聲卻讓春天的旋律更加昂揚，全中國人民守望相助、共同闖關，書寫著別樣的春天故事?！盵9]在傳統(tǒng)關于春天的書寫中融入新的元素，賦予“春天”新的情感內(nèi)涵，拓展了春天書寫的邊界，讓讀者產(chǎn)生共情體驗。

2.4 培育家國情懷的參考讀本

“一方水土養(yǎng)一方人”， 中國人自古就有“安土重遷”的傳統(tǒng)，由此孕育出生生不息、代代相傳的家國情懷。簡而言之，“家國情懷源于‘家國一體’思想，蘊含著由家及國的遞進關系，將個體對家的眷念和對國家的熱愛聯(lián)系起來，將個體自我發(fā)展、家庭和睦和國家的穩(wěn)定聯(lián)結起來?！盵10]介紹某個地區(qū)的文章自不必說，生于斯長于斯的人們對文章筆下的故土會有一種深深的情感體驗和情感認同。即使是專題性的文章也蘊含著深厚的家國情懷。如 《課本里的春節(jié)》中有這樣一段深情的文字描述：“春節(jié)，在一項項充滿儀式感的年俗民俗中，沉淀的是中華兒女共同的民族情感。其中，有血脈親情，有鄉(xiāng)愁民情，亦有家國之情。”[3]其他如《課本里的抗戰(zhàn)》《課本里的長征》等文章也是如此。以專題的形式集中展示“抗戰(zhàn)”“長征”等重大歷史事件，進一步培育家國情懷。

3 “課本里的中國”專欄的啟示

“課本里的中國”專欄以其具有文化特色的選題、富有詩情畫意的語言、考慮受眾接受的敘述為我們提供了一種可能。它啟示我們?nèi)绾斡行Ю谜n本資源，使其最大限度地發(fā)揮作用；如何有序推進“課程思政”改革，使其育人效果真正顯現(xiàn)；如何有力促進“文化自信”的情感認同，使其能夠做到成風化人。

3.1 課本資源的有效運用：階段學習還是終身學習？

“終身學習”這一理念自20世紀70年代首次提出，至今已有半個世紀，大家對此大多能夠接受和理解。近年來，黨和國家高度重視在全民中開展“終身學習”?！秶抑虚L期教育改革和發(fā)展規(guī)劃綱要（2010-2020年）》明確提出要“搭建終身學習‘立交橋’”。[11]2019年2月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fā)的《中國教育現(xiàn)代化2035》也明確要求“構建服務全民的終身學習體系”。[12]黨的十九屆四中全會通過的《關于堅持和完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xiàn)代化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強調(diào)要大力“構建服務全民終身學習的教育體系”。[13]“終身學習”這一理念的重要意義和地位作用由此可見一斑。

與此同時，值得我們思考的是，“終身學習”這一理念從認知到踐行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在信息傳輸便捷的當下，人們似乎每天都在接收大量的信息，每天都在通過手機等電子設備進行“學習”，但大多數(shù)是無效信息和冗余信息，這時就應該重新整合利用高質(zhì)量的學習資源，使其發(fā)揮最大作用。

課本資源當然是十分重要的學習資源，是青少年的“精神食糧”，特別是在基礎教育階段更是發(fā)揮著無可替代的重要作用。不容忽視的是，青少年學生大多數(shù)將課本資源當成應試的工具，一旦某一階段的學習結束后，那些課本便束之高閣、無人問津。我們應改變這一習慣做法，充分發(fā)掘課本資源的豐富內(nèi)涵，創(chuàng)新方式，使之從階段性的“應試教材”變成終身性的“學習素材”?！罢n本里的中國”就是創(chuàng)新的方式之一，我們還可以策劃出版 “那些年我們讀過的語文書”等相關內(nèi)容的圖書，以滿足 “終身學習”的需要。

3.2 “課程思政”的實施路徑：生搬硬套還是潛移默化？

習近平總書記在全國高校思想政治工作會議上指出：“要用好課堂教學這個主渠道，思想政治理論課要堅持在改進中加強，提升思想政治教育親和力和針對性，滿足學生成長發(fā)展需求和期待，其他各門課都要守好一段渠、種好責任田，使各類課程與思想政治理論課同向同行，形成協(xié)同效應。”[14]習近平總書記的重要講話為我們做好新時代高校思想政治工作提供了根本遵循，同時也為我們扎實推進“課程思政”改革指明了方向。

顧名思義，“課程思政”是指充分發(fā)掘非思想政治理論課教育教學中的思政元素，使之與思政課“同向同行”。在“課程思政”改革過程中，我們發(fā)現(xiàn)不少教師對發(fā)掘思政元素產(chǎn)生認識上的偏差：要么是將一節(jié)課分為專業(yè)課和思政課兩部分；要么是牽強附會、生搬硬套思政元素；要么是只講專業(yè)課，不去關注育人元素的提煉和發(fā)掘。我們認為，各級各類學校都應高度重視并大力實施“課程思政”改革，這與我們教育工作者落實立德樹人根本任務密切相關。

“課本里的中國”不僅充分利用中小學語文教材資源，而且為我們提高語文學習的興趣，推進“課程思政”改革提供了有益的借鑒。其中一個有益的啟示是“課程思政”改革如何做到潛移默化，而不是生搬硬套。

就大中小學語文課程來說，其蘊含的思政元素自然較其他課程更為豐富。但一個不容忽視的現(xiàn)象是，各級各類學生語文學習的興趣不高。對中小學生來說，面對應試教育，語文課程本應重在平時的積累，短時間內(nèi)提分很難，這就導致學生尤其是初高中階段的學生對語文學習不感興趣，語文課本的利用率不高，在課堂教學和完成作業(yè)階段才會提及，遑論利用課本資源來提升自己的人文素養(yǎng)。經(jīng)過12年的語言素養(yǎng)的培養(yǎng)，進入大學學習的學生本應已具備一定的文學鑒賞能力和語言文字運用能力，但現(xiàn)狀是不少學生這兩方面能力都比較缺乏。

為此，我們應參考《課本里的中國》的有益做法，先激發(fā)學生學習興趣，再根據(jù)不同年齡段的學生特點因材施教、分類試教。如中小學階段，要讓學生打好語言文字的基本功底，著重培養(yǎng)學生基本的聽說讀寫能力。在大學階段，應該利用《大學語文》等課程提升學生的語言文字表達能力和運用能力，在此基礎上引導學生進一步感悟漢語言、文學、文化的魅力，從而堅定文化自信。

3.3 文化自信的行動自覺：宏大高遠還是細致入微？

習近平總書記在黨的十九大報告中指出：“要堅定文化自信,推動社會主義文化繁榮興盛?！盵15]如何做到文化自信，增強行動自覺，切實把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革命文化、社會主義先進文化傳承好、發(fā)展好，這應該是每一位中國人都應該值得思考的話題。

首先要“不忘本來”。要了解上下五千年的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知其本來面貌，掌握其文化內(nèi)涵。對待傳統(tǒng)文化，要辯證看待，知其精華糟粕，明其適用范圍，不可照單全收。如孝道本應是中華民族的傳統(tǒng)美德，但“二十四孝”中的“郭巨埋兒”“臥冰求鯉”之類就需要堅決摒棄。再如前幾年流行的“女德”教育更是沉渣泛起，需要明確其危害女性的實質(zhì)，堅決予以澄清謬誤，以正視聽。

其次要掌握話語宣傳策略，不沉迷于宏大高遠的敘事，要用受眾喜聞樂見、細致入微的言說方式。如關于弘揚傳統(tǒng)文化的宣傳中，“博大精深”“源遠流長”等宏大高遠的詞語頻頻亮相，但出現(xiàn)太多就顯得大而無當、高遠虛空，此時不妨像 “課本里的中國”那樣，選擇小切口，關注普通人的“鄉(xiāng)愁”（如《課本里的春節(jié)》中敘述的春節(jié)場景），關注普通人的文化記憶（如《課本里的天津》介紹“天津手藝人”）從而匯聚成某個地區(qū)或某一方面的文化長河。文化傳播因為細節(jié)而真實生動、栩栩如生，同時也是因為細節(jié)而元氣淋漓、氣象萬千。

綜上，《光明日報》“課本里的中國”專欄立足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發(fā)掘課本資源中的文化元素，從而達到激活文化記憶、培育家國情懷之目的。文章具有鮮明的文化內(nèi)涵、強烈的情感共鳴、形象的圖文共生、宏闊的時空視野等特點。它是激活文化記憶的有效載體、書寫壯麗山河的鮮活畫卷、喚醒人生體驗的情感拼圖、培育家國情懷的參考讀本。我們可以從專欄中獲得關于課本資源利用、“課程思政”改革和堅定“文化自信”等方面的有益啟示和借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