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慧
(晉中師范高等??茖W校,山西晉中 030600)
高校古代史教學,所涉及的名物非常之多,對其概念進行準確解讀,對于保證教學效果而言十分關鍵。中國古代史擁有十分悠久的歷史,典章制度、地理名物以及禮儀文化均是其組成部分,最終演化為完整的歷史?,F(xiàn)代人學習古代史,由于時代的限制,必然會難以理解,尤其是其中部分名物,歷史記載不詳且存在偏頗,致使不同人對同一名物的解釋存在差異。一些看似是常識的名物解釋,卻與實際并不相符,因此,以高校古代史教學中的名物概念為題展開研究,其意義十分重大。
史料在高校古代史教學中發(fā)揮著十分重要的作用,其地位顯著,甚至一部分學者認為史學就是史料學。由此可見,在高校古代史教學中,史料教學的重要性。民國時期的知名學者王國維先生曾經(jīng)在演講中,提出了古來新學問之起,大都由于新發(fā)現(xiàn)之賜,與他秉持同一觀點的學者還有許多。新中國成立之后,中國學術實現(xiàn)了快速發(fā)展,具體表現(xiàn)為新史料大量出現(xiàn),這些史料的涌現(xiàn),推動了中國學術的發(fā)展,打破了歷史研究的困境,使歷史研究更加準確和令人信服。對于高校古代史教學而言,新史料同樣具有非常重要的價值和意義。通過對新史料的利用,可以使歷史教學的客觀性、真實性和可靠性得到保證,也有助于加深學生對中國古代史的了解,并激發(fā)學生學習古代史的興趣,促使其產生挖掘歷史的求知欲,因此,高校應重視史料的應用,并將其應用于古代史教學之中。但是在實際教學過程中,為確保教學效果,教師還要帶領學生對部分存在爭議的名物概念問題進行分析,通過查閱資料,并結合專業(yè)學者研究成果的方式,準確解釋這些名物概念,這是強化古代史教學效果的有效途徑。
據(jù)了解得知,現(xiàn)有歷史教科書中存在看似屬于常識,但實際上卻備受學術界質疑的名物概念解釋,甚至學術界已經(jīng)將其中一部分落后之處推翻。比如:王育濟、朱紹侯等人主編的《中國古代史》于1982年成為了正式教材,自此之后,備受各大高校的青睞,在教育領域應用之廣泛和時間之長,遠非其他教材可比。該書雖然隨著時代的發(fā)展,幾經(jīng)修改,但仍存在一些有待商榷的地方,比如:在該書第五章《戰(zhàn)國時期的文化和生活部分》,這一章節(jié)對司南進行了解釋,如下所述。
春秋戰(zhàn)國時期,百姓在勞動耕作時,發(fā)現(xiàn)磁石具有指南的特性,于是以磁石為基礎,制作了一種正方向,指南定北的儀器,此物的名稱就是司南。而古籍《韓非子·有度》同樣對司南進行了解釋:人們害怕自己不知道方向,于是使用司南對方向進行辨別。歷史學家在經(jīng)過大量理論研究和實踐研究后,認為司南的樣子與湯匙較為類似,由兩部分組成,分別是一個長柄和圓底,并且被置于刻有方位的盤子上。人們只要讓把柄發(fā)生運動,在運動停止后,長柄所指的方向就是南方,以此來證明我國是指南針的發(fā)源地[1]。
上述解釋是教材中的記載,由于傳播范圍較廣,且時間較長,逐漸成了一種歷史常識,對歷史有所了解的人,幾乎全部知道司南是指南針的常識。此外,一些經(jīng)典的《辭書》也有與上述大致相同的表述。比如:《辭海》對司南的表述為:中國古代人民利用磁石指南特性發(fā)明的指南儀器?!俄n非子·有度》:故先王立司南以端朝夕。端可以解釋為正,而這里所說的朝夕并不是白天和傍晚,而是指東西方向。故我們可以將這句話解釋為前代大王規(guī)定利用司南正方向?!墩摵狻な菓酚嘘P司南的論述為:司南之杓,投之于地,其柢指南。
通過查閱歷史文獻可知,眾多歷史文獻都對司南進行了表述,認為司南是一種定方向的儀器,其作用與指南針較為接近,其中《韓非子·有度》對司南的記錄時間最早,該著作的產生時間為公元前3 世紀,正對應我國的春秋戰(zhàn)國時期。如果以該著作對司南的論述為標準,那么司南就是指南針或前身。正因如此,司南等同于指南針逐漸成了一種常識,流傳范圍十分廣泛,許多知名的學者也受此影響。比如:知名學者潘吉星在其著作《中國古代四大發(fā)明:源流、外傳及世界影響》中認為,在司南基礎上進行技術加工就可以制成指南針,究其原因,主要是司南是指南針產生的基礎。與此同時,也有一部分學者對此提出了質疑,比如: 歷史研究人員孫機先生則否決此類觀點,認為這種解釋并不嚴謹[2]。
2.2.1 歷史文獻分析
指南針是中國四大發(fā)明之一,這是世界上公認的事實。如果司南就是指南針或其前身,那么指南針出現(xiàn)的時間最早要提前上千年,而事實上,指南針與司南出現(xiàn)的間隔時間長達1 000年,為何指南針沒有在司南出現(xiàn)后幾十或上百年后出現(xiàn),反而在1 000多年后才正式出現(xiàn)呢,在春秋戰(zhàn)國時期,人們是否具備利用磁石制作指南儀器的認識和技術,這都是我們需要解析的問題,但歷史不能倒流,我們無法成為歷史的見證者,只能通過查閱史料的方式,對司南進行正確的解釋,探析司南和指南針的關系。
將上文表述作為依據(jù),我們將司南就是指南針或前身的表述作為正確解釋,可以發(fā)現(xiàn),存在這種解釋的文獻依據(jù)包括《韓非子·有度》:夫人臣之侵其主也,如地形焉,即漸以往,使人失主端,東西易面而不自知,故先王立司南以端朝夕。
這段話的譯文為:韓非子將以人行路作為比喻,向大王闡明駕馭群臣的道理:地形逐漸發(fā)生變化,一旦人失去了正確的方向,君和臣的位置就可能會發(fā)生調換,因此,需要使用司南明確方向。唐朝李瓚對司南的注釋為指南車,代指國之正法。通過查閱資料得知,李瓚的注釋具有文獻依據(jù)。其依據(jù)出自于唐修的《晉書·輿服志》:司南車其中一個名字就是所謂的指南車。由此得知,司南車的簡稱就是司南[3]。
司南終究是何物,與指南針到底有無關系,其中《晉書·輿服志》對其內部結構進行簡單提及,國家博物館研究人員通過查閱相關資料的方式,對此展開了研究,認為司南車具有如下的構造。
司南車由多個部分組成,自動離合齒輪和平舉手臂的木頭人,且二者相連,這樣一來,即使車輛的方向發(fā)生變化,但是在齒輪的作用下,木頭人的手臂會始終指著南方。上述觀點并不是無稽之談,而是存在文獻依據(jù)的,比如:《南齊書·祖沖之傳》對這一點進行了證明。該書中對指南車有如下的表述:指南車的齒輪裝置已經(jīng)損壞,如果想要使其發(fā)揮作用,需要讓車上的木頭人正常移動,只有這樣,才能確定方向。目前,學術界對于指南車出現(xiàn)的時間,存在較大的爭議,但就現(xiàn)有的文獻資料可以推斷出,上述所說的齒輪車,最早出現(xiàn)的時間為春秋戰(zhàn)國時期,這樣一來,即可表明《韓非子·有度》中的司南代指指南車[4]。
2.2.2 司南并非是指南針的解釋
如果上述觀點屬實,那么已經(jīng)成為常識的指南針司南是怎么產生的呢? 在中小學歷史教材和電視節(jié)目中,都有一個司南的實物圖,但實際上這并不是司南的真實形象,是王振鐸先生在20 世紀50年代根據(jù)文獻《論衡》還原出來的模型,但孫機先生在進行深入研究后,認為王振鐸先生所復原的司南模型并不準確,他認為這個復原的司南無法起到指南作用。
此外,《是應篇》中記載了:司南之杓,投之于地,其柢指南。魚肉之中,集地北行,夫蟲之性使然也。今草能指,亦天性也。通過解析上述論述可知,作者認為司南指南屬于一種天性,但其中的難點是對于杓字的解讀,民國時期的學者黃暉先生認為杓字在宋代與酌字相同,最終確定杓就是柄。孫機先生對此持否定的態(tài)度,他在研究后認為杓解釋為橫木較為準確,這樣一來,就可以將《是應篇》對司南的論述解釋為使用指南車,將其放置于地上,其橫桿所指的方向就是南方。如果這種解釋是正確解釋,則《論衡》和《韓非子》中司南,所指為同一物,即指南車[5]。
由此得知,指南車需要依靠齒輪機構進行機械指南,而指南針的指南原理為利用磁鐵在地球磁場中的南北指極性,二者在工作原理上存在本質上的差別,之所以眾多知名學者認為司南就是指南針,與《論衡》中記載錯誤存在密切的關聯(lián),此外,還可能受到了磁石引鐵記載錯誤的影響??v觀歷史,我國古代人民發(fā)現(xiàn)磁石吸鐵性的時間較早,春秋時期的文獻就對此有所記載。
但這不能代表古代人已經(jīng)掌握了利用磁石極指性正方向的能力。孫機先生研究后發(fā)現(xiàn),在宋代以前的歷史文獻中,完全沒有對磁石指極性進行提及。因此,在指南針發(fā)明之前,古代人不會產生利用磁石指極性制作指南針的想法。這正是指南針在宋代出現(xiàn)的主要原因。
通過上述分析,可以得到以下幾點結論。
(1)司南屬于一種指南裝置,其指南原理為利用齒輪機械對方向進行定位。而指南針的指南原理為利用磁石的極指性,二者并不存在關聯(lián)。故《中國古代史》教材對司南的描述并不準確。
(2)指南針是中國古代的重要發(fā)明,其來歷備受人們的關注,之所以認為司南就是指南針及其前身,與民族文化自信和愛國情感存在一定的關系,但如果不對其進行準確的解釋,容易使中華民族文化自信受到打擊。
挑心與司南相同,均屬于高校古代史教學中的名物,《大詞典》將其解釋為婦女發(fā)式,范濂在《云間據(jù)目抄》中對其進行了描述:婦人頭髻在隆慶初年皆尚圓褊,頂用寶花,謂之挑心。但后經(jīng)考證得知,這篇書證的收錄過程并不嚴謹,存在明顯的失誤。具體表現(xiàn)為將屬于卷二的內容,錄入到了卷三之中。同時,筆者在參考其他資料后發(fā)現(xiàn),該名物的概念與《大詞典》中的釋義存在差別,故認為將“挑心”一詞解釋為婦女發(fā)式并不準確,接下來,筆者會闡述自身的看法和觀點,如下所述。
結合上文可知,《云間據(jù)目抄》 卷二對挑心做出了記載,結合全文可知,挑心與頂用寶花相同,屬于一種用于頭上裝飾的物品,并非所謂的頭發(fā)樣式。在查閱文獻后得知,在我國古代文獻中描述發(fā)髻的詞語多達幾百個,但挑心一詞,并不在這些詞語之中。簡言之,挑心髻并未被任何文獻所記載。在《大詞典》中,會用理發(fā)的式樣,對發(fā)式一詞進行解釋,而對于“飾”字的解釋為飾品或首飾。由此可見,式與飾屬于兩個截然不同的詞語,雖然在讀音上相同,但在概念上并不相符,再加上晚束方式的不同,會導致發(fā)式效果和稱謂存在差異,故襯托這些發(fā)式的飾品的數(shù)量和形式較為豐富。除卻實用功能之外,發(fā)飾的使用,還能襯托出婦女發(fā)式的美麗。戴云亭在其文章《發(fā)式與發(fā)飾》中指出,筆者整理了明清小說中有關“挑心”語言資料,發(fā)現(xiàn)這種資料中的“挑心”均代表發(fā)飾,沒有一篇資料中的“挑心”代表發(fā)式。《金瓶梅》中有如下的描述:向雪蛾名下追出金挑心一件,銀鐲一付,碎銀一包,先不論這部小說是否與事實相符,但其在本質上屬于一本苗寫社會現(xiàn)實的小說,是我們了解當時社會歷史的重要參考資料。結合上下文可知,這里所說的金挑心指的是一種婦女發(fā)飾,屬于典型的名物詞語[6]。
想要對古代名物概念進行準確的辨析,僅將文獻資料作為依據(jù),并不嚴謹。故接下來筆者會從實物層面展開分析:國內出土的古代文物,已經(jīng)證明挑心屬于發(fā)飾,而不是發(fā)式。比如:位于江西省南昌市的明代墓室出土了金鳳挑心、 位于寧夏地區(qū)的白衣寺出土的挑心為觀音挑心、 北京市定陵地宮出土了紋金挑心,這些文物的出土,對挑心屬于發(fā)飾這一概念進行了佐證。由此得知,雪蛾盜取物品中的金挑心,就是黃金材質的飾品。
以命名意義為切入點而言,挑心為發(fā)式的概念解釋也無立足之處?!督鹌棵贰沸≌f對潘金蓮和金瓶兒的描寫如下: 唯金蓮不待冠兒,拖著一窩絲杭州簪,婦女的四鬢都要裝點的一絲不茍才算是好。由此可見,發(fā)飾對于明代女子而言十分重要,需要使用首飾對頭發(fā)進行裝飾,在命名發(fā)釵時,也多將插入位置作為依據(jù)。發(fā)飾工藝之所以在明代期間發(fā)展興盛,與當時社會環(huán)境和風俗存在密切關聯(lián),在頭發(fā)梳洗完成后,需要將小帽覆蓋到發(fā)髻上,使頭發(fā)被帽子罩住,這類小帽也因此得名為鬏髻,同時,婦女還喜歡將發(fā)簪插入到鬏髻的周圍,使頭發(fā)被完全掩蓋,故插入在此處的發(fā)簪,會產生不同的組合,其中挑心就是這些組合中的一種,除挑心外,還有分心、掩鬢等,與耳墜共稱為頭面。自下而上通過挑的方式,在鬏髻的正面中心簪戴是挑心名稱的由來。故站在名義的角度而言,挑心屬于發(fā)簪,且需要在合適的位置上插戴。
此外,《醒世姻緣傳》同樣存在對挑心的描寫,比如:許太太當中戴一尊赤金拔絲觀音,就是位于發(fā)髻中間的大簪,可以被稱為挑心,屬于明代的重要發(fā)飾。上海浦東出土了一個觀音挑心,與上文描述的大簪樣式大致相同,僅在材質上有所差別。綜上所述,挑心屬于發(fā)簪的一個種類,在明代較為盛行,其樣式以佛像為主。
綜上所述,史料在高校古代史教學中具有十分重要的地位和作用,可以說史料教學就是古代史教學,但據(jù)了解得知,現(xiàn)階段的古代史教材中存在一些飽受爭議的名物概念問題,司南和挑心就是其中的典型,《中國古代史》將司南定義為指南針或其前身,但這種定義并不嚴謹,只是片面參考資料的結果,國內學者在經(jīng)過大量研究后,認為司南與指南針并無關聯(lián),二者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同時對司南進行了重新解釋,最終解決了名物概念問題?!洞笤~典》對挑心的解釋為婦女發(fā)式,筆者在論證后,發(fā)現(xiàn)這一解釋并不準確,在詞義、實物以及名義考證后,發(fā)現(xiàn)將其解釋為發(fā)飾最為準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