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文庭 潘曼妮
(1.武漢科技大學 國際學院, 湖北 武漢 430081;2.武漢科技大學 外國語學院,湖北 武漢 430031)
本文所探討的工具論元,是從語義的角度看待謂詞所支配的具有工具性質的論元。英語三元謂詞(three-place predicate)所支配的論元并非總是含有工具論元,但本文所探討的范圍僅限定在含有工具論元的情況。
從單純的語法視角看,當代英語中已沒有和主格、賓格平行的工具格(instrumental case)了,但從語義和句法的綜合視角看,處于賓語位置(包括動詞賓語和介詞賓語)的工具義論元是存在的。不過,處于該位置兩個內部論元(internal argument),由哪一個擔任直接論元(1)直接論元是指處于賓語位置的論元,是內部論元(相對于主語位置的外部論元而言)的一種。根據(jù)Marantz(1984 :13),內部論元又可進一步分為直接論元和間接論元,直接論元一般緊接在動詞之后,而間接論元則由介詞引出。,哪一個擔任間接論元,經(jīng)常是我國英語學習者使用時的難點所在,也是基于英語的自然語言處理要攻克的重要課題,對機器翻譯的精準性有著十分重要的指導意義。雖然Dowty (1991)在他的論元選擇理論中對此有過精辟的論述,但筆者認為,英語的實際情況比Dowty的論述要復雜許多,英語三元謂詞支配的工具論元句法位置的確定及其相應的語義解釋更是如此,很有必要進行深入挖掘探討。
有的學者將這種情況下動詞之后的工具義賓語稱為工具賓語。比如,Jespersen(1924:159)認為,以下例證中的名詞性成分為工具賓語(2)從理論上講,賓語可以是動詞賓語或介詞賓語,本文所說的工具賓語指的是動詞賓語。Jespersen所舉出的例證雖為二元謂詞,但可從中看出工具賓語的內涵。本文后面的例證所涉及的全部為三元謂詞。(object of instrument)。
(1)she nods her head.
(2)claps her hands.
(3)shrugs her shoulders.
(4)pointed her forefinger at me.
王寅(1993:226)認為,工具賓語指賓語為實施動作的工具,例如:
(5)He drummed his fingers on the desk.
從以上各例可看出,英語工具賓語的存在,與動詞詞義本身有著重要關系。換句話說,動詞所表示的動作或行為本身蘊含著某種類型實體(entity)的存在,這種動作或行為與相應實體結合后,便投射為語言世界中的動賓結構。進一步觀察后可發(fā)現(xiàn),該類結構中謂詞所激活的論元的數(shù)量是不一樣的,有的只有一個,有的則有兩個(暫且不考慮處于主語位置的外部論元,下同),如句(1)中就只有head一個論元,而句(5)中則有fingers和desk兩個論元。
對中國的英語學習者而言,前一種情況比較好掌握,原因有二:其一是動作蘊含的實體比較具體,而且還具有較好的唯一性,不容易產生歧義;其二是這種用法結構上比較簡單,通常沒有其他句法成分的干擾。但第二種情況則相對較為復雜,學習和運用均可能存在較大的困難。從理論上講,一個謂詞若能支配包含工具論元在內的兩個內部論元,則到底哪一個緊跟動詞,哪一個跟隨介詞,二者存在著一定的競爭關系,對非英語本族人而言,可能存在著特殊的困難(3)這種困難可以通過實際語料得到驗證,如He hide in bush, jump out, cut the knife on that girl’s throat.(選自“當代美國英語語料庫”,以下簡稱COCA,網(wǎng)址:corpus.byu.edu。)從該句基本的語法錯誤看,可判定語料來源為非英語本族人。該句的錯誤除了時態(tài)外,還有一個重要的錯誤,即the knife是不能緊跟動詞cut做直接論元的。,值得深入探討。本文將重點探討第二種情況。
為了研究的方便,我們將英語中帶工具義論元的三元謂詞所激活的句法論元結構表述如下(忽略外部論元):
V + O1+ prep + O2
上述結構中的O1和O2實際上就是V的兩個內部論元,分別為直接論元和間接論元。僅從句法結構能否成立的角度看,O1和O2有時是可以位置互換的(介詞會有相應的變化),但有時候則不能。如在例(5)中,his fingers和the desk的位置是可以互換的,只要相應地變化一下介詞,便可產生如下新句子:
(6)He drummed the desk with his fingers.
我們在COCA(4)詳見本頁腳注①。本文網(wǎng)中來自此處的少數(shù)例句,因原文句子過長做了適當刪減。中,可以找到同類的例證,來驗證句(6)的正確性,如:
(7)When he hangs up, Lyle drums the desk with his fingers.
以上語言事實說明,若一個英語動詞能激活兩個內部論元,在其句法結構的投射中,二者的位置是有可能互換的,但并非在任何情況下均可互換。它們的互換要受到很多限制,既有語義的,也有句法的,甚至還有語用的(5)Du Bois(2003:11)認為:名詞短語是如何與動詞相關聯(lián)的,實質上需要從多維度,甚至多學科的途徑來解決。;即便能換,也會有相應的介詞變化。
筆者認為,英語三元謂詞所支配的工具論元,從語義上講存在著工具性的強弱或者說層次的問題(詳見下文關于元工具、常規(guī)工具和弱化工具的分類及論述),而這些差異又會導致句法上的差異,如間接論元之前的介詞(6)Pinder(2013:88)認為,論元結構中介詞的選擇是介詞和動詞語義表現(xiàn)的相容性決定的。的變化等。本研究將英語帶工具論元的三元謂詞的句法論元結構,細化為以下三種情況(下標i表示工具論元,n表示非工具論元):
1)元工具(7)即人類天生就具有的工具,或者說是制造工具的工具,以人類的“手”為典型代表,詳見后文論述。
V +Oi+ on/against + On(hit his fist on the desk),或
V + On+ with + Oi(hit the desk with his fist)
2)常規(guī)工具(8)即憑借元工具而制造出來的工具,或者自然界本身就存在且被人類用來進一步改造世界的實體,詳見后文論述。
V +Oi+ at /on/over + On(poke a stick at him),或
V + On+ with + Oi(poke him with a stick)
3)弱化工具(9)指元工具和常規(guī)工具之外的工具,詳見后文論述。
V + On+ on/against + Oi(cut her leg on a jagged rock)
工具論元是具有工具義的實體在句法上的投射。工具論元的語義特點(10)這里所說的語義特點除了工具自身的特性外,還包括謂詞作用于工具而產生的特性,詳見后述。在一定程度上制約著其句法位置。只有弄清這種特點,才有可能從根本上破解工具論元到底應置于動詞之后,還是介詞之后,還是兩可。要尋求上述答案,我們可將工具自身的特點作為起點來展開探索。筆者認為,工具按其工具性的強弱,可以分為三個層次,即元工具、常規(guī)工具和弱化工具,以下分別進行論述。
人類認識世界和改造世界最原始、最直接、最常用的工具就是人類身體的四肢等各種器官,如手、拳、指、臂、肘、腿、腳等。這些是人可以隨時掌控的天然工具,使用時人的便利性和自由度是最高的。這些工具可以認為是人類用來制造和使用其他工具的工具,故我們稱之為元工具。
表元工具的名詞,在三元謂詞所激活的論元結構中,投射為句法上的動詞賓語(即直接論元)的情況極為普遍。現(xiàn)以英語打擊類動詞(hitverbs(11)hit類動詞可以認為是含有工具賓語的最為典型的一類動詞,這些動詞均可用作三元謂詞。)為例來證明這一觀點。根據(jù)Levin(1993:148),英語hit類動詞總共24個,具體如下:
bang、bash、batter、beat、bump、butt、dash、drum,hammer,hit、kick、knock、lash、pound、rap、slap、smack、smash、strike、tamp、tap、thump、thwack、whack
筆者以自編的正則式A(12)[bang].[v*] my|his|her|their|its hand|hands|foot|feet|fist|fists|palm|palms|arm|arms|head|heads|forehead|foreheads|elbow|eblows|finger|fingers|forefinger|forefingers|thumb|thumbs|toe|toes|knee|knees|heel|heelson|upon|against,檢索時方括號中單詞輪流替換;后文將涉及到與此正則式配套使用的另一正則式B,故稱此式為A,以示區(qū)分。在COCA中進行了查詢,除動詞lash和tamp(13)lash和tamp這兩個動詞所表示的意義,單憑人類擁有的元工具而不借助其他工具是無法完成的,故從句法上講,它們無法直接帶上元工具義的名詞作賓語。之外,其余所有的動詞均可找到其后緊接工具賓語的實例,現(xiàn)每個動詞僅舉一例來說明(取短語形式,其后括號內的數(shù)字表明該結構檢索結果的數(shù)量):
bang: banged his fist on (15)
bash: bashing his fists on (1)
batter: battering his head against the elm trunk (1)
beat: beating her fists against (5)
bump: bumps his hand against a post (1)
butt: butting their heads against (3)
dash: dashing his forehead against (1)
drum: drummed his fingers on (56)
hammer: hammered his fist on (3)
hit: hit his fist on (1)
kick: kicking my feet on (1)
knock: knocking my fist on (1)
pound: pounded his fist on (15)
rap: raps his fingers against (1)
slap: slapped his hand on (10)
smack: smacked her hand on (2)
smash: smashed his fist against (2)
strike: struck his fist on (2)
tap: tapped his fingers on (19)
thump: thumped her fist on (2)
thwack: thwacking my hand on (1)
whack: whacks his fist on (1)
上述諸例說明,具有元工具義的名詞用作工具論元時,占據(jù)動詞賓語位置的情況十分普遍。此外,通過語料庫觀察,筆者還發(fā)現(xiàn),在同一謂詞的論元結構中,工具論元之外的另一內部論元,直接用作動詞賓語也十分正常,但從宏觀上講,使用頻次卻遠不及工具論元緊跟動詞的情況,現(xiàn)僅以bang和slap兩詞為例作數(shù)據(jù)說明。就bang而言,通過正則式B(14)[bang].[v*] * * with my|his|her|their|its hand|hands|foot|feet|fist|fists|palm|palms|arm|arms|head|heads|forehead|foreheads|elbow|eblows|finger|fingers|forefinger|forefingers|thumb|thumbs|toe|toes|knee|knees|heel|heels(動詞賓語僅限兩個單詞),在COCA中可以找到13個元工具義名詞作介詞賓語的用例,而通過正則式A,則可以找到298個元工具義名詞作動詞賓語的用例。以同樣的方式來觀察slap,所得到的數(shù)據(jù)分別為13和107。上述情況說明,元工具義名詞在句法投射中,不僅可作直接論元,而且其頻次要遠遠高于間接論元。這也從一個側面反映了語言事實背后的這樣一條規(guī)則:英語民族在使用語言表達思想時,更傾向于從人類認知中最基本的已知條件(如人體的手、腳等各種身體部位等)向未知(手、腳等所作用的對象)推進。這正是認知規(guī)律作用于語言的結果。
在上述多次的語料庫檢索結果中,還發(fā)現(xiàn)有這樣的例證:
(8)Jordan drums his pencil on the open pages of his math book. (COCA)
觀察該例不難發(fā)現(xiàn),his pencil在此句中起的是工具賓語的作用。但此時的工具賓語顯然已經(jīng)不是手、拳、指、臂、肘、腿、腳之類的人可隨時擁有且自由掌控的工具,而是屬于身外之物,此類工具我們稱之為常規(guī)工具。它是元工具的延伸,是人類發(fā)明與創(chuàng)造的結果,可以彌補元工具在認識世界和改造世界中的不足。有一點需要特別說明的是,本文所說的工具(尤其是常規(guī)工具)是指實施某種動作或行為所憑借的人體之外的實體,而且這種實體在視為工具時,不一定是其物性結構(qualia structure)(15)實體的物性結構所顯現(xiàn)的特點是指如下情況:pencil是用來寫的,bread是用來吃的,wine是用來喝的等。所顯現(xiàn)出來的特征。
觀察實例不難發(fā)現(xiàn),在一定的語境下,表元工具之外的任何名詞,都有可能充當常規(guī)工具,但卻并非任何獲得工具論元身份的名詞,都能順利地充當直接論元。換言之,常規(guī)工具和謂詞直接結合為動賓結構的能力,不及(甚至遠不及)元工具,這一點是常規(guī)工具和元工具的重要差別之一。這正是我們要對常規(guī)工具進行深入探討的原因。我們要關注的核心問題是:常規(guī)工具在怎樣的條件下才能和謂詞直接構成動賓結構(16)這種動賓結構的搭配,并不排斥句式轉換中常規(guī)工具論元也有充當介詞賓語的可能(一般要借助另一介詞)。?
筆者認為,常規(guī)工具若要直接充當謂詞賓語,須同時具備以下三個特點:其一,施事對其具有積極主動的掌控性;其二,這種掌控具有持續(xù)性——施事對工具的掌控是自始至終的;其三,工具的運動性——工具在施事的掌控下具有較為明顯的運動。上述三個特點對于謂詞和工具名詞的緊密結合是至關重要的,缺少其中任何一個特點,相應的實體名詞很難成為動詞賓語。請看以下例證:
(9)She wiped a hand over her mouth. (COCA)
(10)wipe a cloth over the table(陸谷孫,1993:2185)
(11)Jack poked a stick at the fire. (COCA)
例(9)中的a hand屬元工具,元工具顯然也是具備常規(guī)工具的三個特點的,而且掌控性更好,故句(9)中的a hand做wiped的賓語很正常。句(10)中的cloth屬于常規(guī)工具,它與下文中的句(15)最大的不同在于,主語對cloth的掌控是自始至終的,而且還有明顯的運動特點,而cover事件中的a blanket則不是由主語持續(xù)掌控的,而且也不凸顯運動。例(11)中的poked a stick的情況與wipe a cloth屬類似情況。
以上論述了可以充當謂詞直接賓語的常規(guī)工具的三個特點,這里還可補充第四個特點,即語義的飽和度(17)這里所說的語義飽和度,是指動賓搭配向讀者所提供的關于客觀世界的信息量的大小,信息量大則飽和度高,反之亦然,詳見后文論述。。前三個特點是基于語義的,而這個特點在很大程度上是基于語用的,但該特點的確對制約工具賓語的句法位置起著重要作用。這里需要回答的一個重要問題是:語義飽和度如何確定?實際上,這種飽和度的確定有很直觀的標準:如果謂詞對理論上的工具賓語名詞的蘊含度高,則二者搭配的飽和度就低,反之亦然。如paddle an oar這種搭配的語義飽和度極低,因為paddle的詞義中本身就蘊含oar這種概念,故該搭配一般不能使用。但若將an oar換成a boat、a canoe或a kayak等,則語義飽和度大大增加,因為此時的賓語是從同類客體中采取多選一的方式確定的,所傳遞的信息可滿足交際的需要,故符合英語民族語感,可以正常搭配使用。這一標準還可以定得更直觀一些,即受謂詞支配的名詞處于聚合關系的成員越多,則二者搭配的飽和度越高,否則越低。再如,stab和row都有明顯使工具運動的含義,但緊接stab之后的賓語可以是工具(當然也可以是受事),而緊接row之后的賓語則一般不能是工具。原因很簡單,謂詞row對工具(一般為oar)的蘊含過分單一,沒有多少讓工具得到凸顯的空間,因而難以提供新的信息,而stab對工具的蘊含則相對復雜,可以是knife、fork、chopstick、finger、sword、bayonet、spear等等,因此,stab后面可緊接工具賓語,從而起到凸顯特定工具的作用,故該用法便順理成章了。
有一點需要補充說明的是,元工具雖然受謂詞的蘊含比較直接,但也是可以緊跟謂詞充當賓語的,這也是元工具不同于其他類型工具的重要特點之一。比如:
(12)She kicked her foot over the edge of the dam.(COCA)
如前所述,常規(guī)工具一般具備受人掌控、持續(xù)受人掌控、有明顯的運動這三個重要特征(對某些動詞而言還有語義飽和度的問題)。弱化工具是在常規(guī)工具的基礎上因特征衰減而來的。常規(guī)工具三個特征中的任何一個特征的缺失,都會造成工具由強到弱的改變。實體的工具義一旦弱化,就無法充任直接論元,而只能充任間接論元,即置于介詞之后。請看下例:
(13)…she cut her leg on a jagged rock below the surface.(COCA)
a jagged rock顯然不具備受人掌控的特點,極有可能是意外碰到的對象,因此,只能視為弱化工具。再看以下例證:
(14)June covered the baby with a blanket.
(15)*June covered the blanket over the baby.
Levin (1991:51)認為,句(14)可以接受,句(15)則不行,但她沒有具體說明原因。筆者認為,從理論上講,the blanket無疑可以視為謂詞COVER的工具,而且在該動作實施的過程中,主語June對它的掌控也是很明顯的,但卻不能對它進行持續(xù)掌控,因為毯子一旦蓋在某處,就算脫離了施事,施事不再對其具有掌控能力了,故the blanket也只能算弱化工具了,只能跟在介詞之后。相對而言,例(10)中的a cloth則是一直處于掌控之中的。
此外,工具在使用中運動義的淡出,也可能將論元由理論上的常規(guī)工具降格為弱化工具。請看下例:
(16)Her nephew had accidentallyprickedhis finger on a needle…(COCA)
該例中的prick很容易讓我們想到前文中的poke,其所激活的兩個內部論元的位置是可以互換的(介詞須有相應變化),例如:
(17)Jackpokeda stick at the fire. (COCA)
(18)Chucklepokedthe fire with a stick. (COCA)
但是,句(16)顯然不能轉換成:
(19)* Her nephew had accidentally pricked a needle on his finger.
在COCA中,用[prick].[v*] a|the * on作正則式查詢,找不到介詞on之后為受事的例證。這表明,該結構中的受事只能緊接在prick之后,而介詞on之后的只能是工具。prick和poke看起來是十分相似的,為何后者的兩個內部論元可以互換位置,而前者的卻不能呢?
仔細觀察二者的事件結構不難找出答案。若用E表示事件結構,則二者的事件結構可以表述如下:
Epoke= MOTION + CONTACT
Eprick= CONTACT + RESULT
也就是說,poke蘊含有[運動]和[接觸]兩個子事件,而prick也蘊含兩個子事件,但卻是[接觸]與[結果]。換句話說,在prick事件中,[運動]義已經(jīng)衰減殆盡了,而[結果]義則得到了凸顯,即“刺痛”。從一定意義上講,在施事掌控工具的前提下,[運動][接觸]和[結果],構成一個事件鏈。但這個事件鏈是分階段由不同的詞位來表述的,前兩個階段的組合表述為poke,后兩個階段的組合表述為prick。由于poke蘊含有[運動]義,而該義一般對工具和受事都會造成影響,對工具的影響至少是移動,對受事的影響至少是某種接觸或打擊。正因為如此,poke之后可以緊跟工具義和受事義兩個論元中的任何一個,而將另一論元置于介詞之后。比較而言,prick由于有結果義,且這種結果顯然不能施加在工具上(18)因為工具一般具有穩(wěn)定性和不可破壞性,這可以認為是工具和受事最重要的區(qū)別。,故其后只能緊接非工具賓語,而將工具論元置于介詞之后。簡而言之,受動性越高的論元,越適合做直接論元。
以上從常規(guī)工具特征衰減的視角論證了弱化工具的特點。事實上,句法結構中能激活弱化工具作為間接論元的英語動詞還是不少的,其中,Levin(1993:116)動詞分類中的盤繞類動詞(coilverbs)就是最典型的一種,主要包括coil、curl、loop、roll、spin、twirl、twist、whirl、wind。這類動詞的語義結構一般為:
施事將A 盤繞在B上
其中的B一般為弱化工具。之所以稱B為工具,是因為沒有它,這類盤繞行為無法正常實施;之所以稱其為弱化工具,是因為我們對它的掌控性較差,更談不上持續(xù)掌控,而且這類工具一般也不會表現(xiàn)出運動。比如(Levin 1993:116):
(20)Cora coiled the rope around the post.
(21)*Cora coiled the post with the rope.
例(20)屬正常的結構,而例(21)則不然。上述結構中的rope和post這兩個論元比較而言,rope顯然受到的影響更大,因為COIL這一行為會造成rope外形的變化,而post則是我們相對缺少掌控而且靜態(tài)的。故可將post認定為弱化工具,隨介詞(19)請注意,這里的介詞不是with,而是around(當然,針對不同的動詞,相應的介詞還可能是其他介詞,但一定不是with)。一般而言,with所引出的是常規(guī)工具,而around等所引出的則為弱化工具。因而,同一動詞的兩個內部論元中的工具義論元若能受不同介詞的支配,則有可能表現(xiàn)出工具性強弱的差異。如bind X with Y中的Y為常規(guī)工具,而bind X around Y中的Y則為弱化工具。之后出現(xiàn),而rope為受事,以直接論元形式出現(xiàn)。
弱化工具之所以一般只能緊跟在介詞之后做介詞賓語,而無法升格為動詞賓語,除了其受動性弱之外,還有信息傳遞的規(guī)律在起作用。從句子信息傳遞的規(guī)律來看,弱化工具所代表的實體往往是沒有首先受到關注的或者是缺乏掌控的,這樣的信息往往以新信息的方式出現(xiàn)比較合適,而與之對應的另一論元所代表的實體則往往是首先受到關注的或被充分掌控的,因而以舊信息(即已知信息)的身份出現(xiàn)比較合適。而信息結構的一般規(guī)律則是舊信息在前,新信息在后,這是符合人類認知規(guī)律的結構布局。
Dowty(1991)曾提出過原型施事和原型受事理論,認為原型受事具備變化性、漸增性、受動性、靜止性等特點。同時,Dowty(1991)還從語義向句法投射的角度,提出了題元選擇原則,其中包含這樣一個重要推論:對于三元謂詞(20)三元謂詞即句法結構中能激活三個論元的謂詞,一般包含一個處于主語位置的外部論元和賓語位置的兩個內部論元(可以是動詞或介詞賓語)。本文所論述的有關英語工具賓語的第二類情況中的動詞,屬三元謂詞的一種。而言,處于非主語位置的兩個論元到底誰緊跟動詞之后做直接賓語,誰跟在介詞之后做間接賓語或介詞賓語,取決于這兩個論元所蘊含的原型受事特征的多少,越多則越緊跟動詞之后,越少則越緊跟介詞之后。
按照Dowty的上述論斷,句(14)和句(15)的成立與不成立是容易解釋的。就句(14)而言,當我們用毯子將某人或某物蓋起來時,受到影響的應該是被覆蓋的人或物,而不是毯子,所以該句中將the baby緊跟動詞covered之后是正常的,而句(15)則違背了上述思維。但有一點值得質疑的是,句(15)和句(22)看起來十分類似,為何句(15)不能接受,而句(22)卻屬正常的句子呢?
(22)He wrapped the handkerchief over his cut and glanced back at Pinkerton. (COCA)
其實,句(22)也是符合Dowty所提的題元選擇原則的。該例看似與句(15)十分類似,但卻有著重要的差別。當我們將手帕包纏在傷口上時,傷口自然受到了影響(即得到了保護,因被覆蓋而看不見了),這是毋庸置疑的。但是,相對而言,手帕也受到了影響,甚至是更大的影響,因為手帕通過纏繞的動作而改變了常規(guī)的外形。因而,將handkerchief緊跟動詞wrap之后是完全合理的。當然,將cut緊跟動詞wrap之后也是可行的。
如前所述,在謂詞所支配的兩個內部論元中,若有元工具或常規(guī)工具出現(xiàn),則該工具義論元通常有可能和另一非工具義論元通過介詞的變化而換位。這里需要明確的是,能換位只表明句法結構上存在著兩種可以接受的形式,并不代表兩種形式所表達的意義完全一樣。事實上,這兩種不同的形式在意義上多少會存在著一些差異,可以是行為本身的完整性(completeness),或者是行為所影響到的實體的數(shù)量多寡問題。比如,以下兩結構均可接受。
(23)…stabbed him with a knife.(COCA)
(24)…stabbed a knife into him.
比較而言,句(23)就更加暗示STAB這一行為已經(jīng)成功實施,或者說已經(jīng)生效,即已經(jīng)刺中了他;但句(24)則僅僅暗示將刀刺向他,至于是否刺中則是不太明確的,至少是不如前一句明確。再如:
(25)He wiped the table with a damp rag. (COCA)
(26)…the cleaning woman had wiped a cloth over it for the last time. (COCA)
句(25)暗示著整個餐桌均已被擦過,而句(26)則僅僅表明清潔女工曾用一塊抹布擦過某物,至于是擦了一部分還是全擦了是不明確的。
本文在借助語料庫充分觀察語言事實的基礎上,對英語三元謂詞工具義論元進行了語義和句法投射規(guī)則的描寫。研究表明,英語此類結構中的工具義論元在工具性的強弱上存在著層次差異,具體可以區(qū)分出元工具、常規(guī)工具和弱化工具。元工具在句法投射中作直接論元的傾向十分顯著(盡管也可以作間接論元)。常規(guī)工具通??勺鏖g接論元(21)此時其前最典型的介詞為with。,但要作直接論元則須滿足三個條件:受人掌控、持續(xù)受人掌控、有明顯的運動(對某些動詞而言還有語義飽和度的問題);而且,直接論元和間接論元位置的改變,也會引起句子意義的變化。上述三條件中任意一個條件的缺失,都有可能讓常規(guī)工具(22)此時可以理解為純理論上的常規(guī)工具。降格為弱化工具,并失去充當直接論元的資格,而只能投射為句法上的間接論元,即介詞(23)最典型的介詞一般不是with,而是on、against等。賓語。本研究對基于英語的自然語言處理,尤其是對基于規(guī)則的漢英機器翻譯(24)比如漢語中的兼類詞“用”的機器自動英譯。,有較好的參考價值。此外,該研究對我國的英語詞匯及語法教學也具有一定的指導作用。
*武漢大學蕭國政教授、北京外國語大學王文斌教授在百忙中審閱了本文,并提出了寶貴的修改意見。謹此致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