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19世紀末中國已經(jīng)有報刊開始介紹馬克思主義，但是當時并沒有得到人民的認同，甚至還有人抗拒，直到“五四”運動之后，馬克思主義才逐漸得到先進知識分子的認同，并開始了廣泛傳播。“五四”運動爆發(fā)之后馬克思主義得到認同并廣泛傳播的原因得到了學界的廣泛關注，一般認為與當時的經(jīng)濟與社會發(fā)展相關，但是對于認同馬克思主義的主體——先進知識分子的心理因素關注的不多，也沒有結合五四時期的社會心理進行整體分析。社會心理作為上層建筑的一部分，在歷史進程中起著重要的作用?！耙私饽骋粐业目茖W思想史或藝術史，只知道它的經(jīng)濟是不夠的，必須知道如何從經(jīng)濟進而研究社會心理；對于社會心理若沒有精細的研究與了解，思想體系的歷史唯物主義解釋根本不可能。”[1]分析五四時期知識分子的社會心理狀態(tài)，對于全面認識五四時期馬克思主義傳播的歷史根源有所幫助。

一、青年知識分子群體在實踐中覺醒

20世紀初，中國大片領土變成了帝國主義列強的勢力范圍，隨著帝國主義入侵，中國殖民化程度日益加深，中國人民反對帝國主義、封建主義的革命運動日益高漲，中國的民族資本主義也有了一定的發(fā)展，這樣一來，中國封建社會的經(jīng)濟基礎和上層建筑都受到了來自各方的猛烈沖擊，從而導致社會的政治和經(jīng)濟結構發(fā)生了系列變遷，中國社會系列的變化必然引起人們社會心理的變化，特別是對具有現(xiàn)代意識的青年，他們通過共同的生活、勞動和學習，彼此間密切交往和互動，基于共同的利益要求而形成一個特殊的社會群體。這個群體中的一些人為了社會的共同權益或自身的特殊利益要求，組織起來干預社會政治和生活，并由此而產(chǎn)生了各種青年社團，彰顯中國青年群體的力量。在日益高漲的反帝反封建的革命斗爭中，以青年學生為主體的青年群體形成，他們較早地接受近代西方文化，所處的社會地位以及他們在學校中受到的民主主義思想影響，使得他們敏銳地感到民族的危機和軍閥政府的腐敗，社會心理學認為：“群體生活必然能夠給我們提供生存斗爭中的某些優(yōu)勢”[2]，他們對現(xiàn)實生活極端的不滿，大家都找不到未來的出路。反抗來自于壓迫，面對國家的危難和自身的痛苦，青年群體聚集在一起，探尋出路。人類學家瑪格麗特·米德說過：“毫無疑問，一小群有思想、有責任感的公民能夠改變整個世界?！彼麄兓ハ嗲写?，相互鼓勵，群體互動常常會產(chǎn)生引人注目的效果，賢者云集的群英可以激發(fā)大家智慧的火花，先進知識分子沖破封建文化的思想束縛，廣泛研習傳播新思潮。十月革命勝利后，知識分子群體找到了榜樣，看到了希望，尤其是在蘇維埃俄國發(fā)布《告中國人民和南北政府宣言》，正式宣布廢除沙皇俄國同中國簽訂的不平等條約，更使中國青年受到鼓舞和教育，也為馬克思主義在中國的傳播創(chuàng)造了極為有利的社會氛圍，大大激發(fā)了知識分子學習馬克思追的熱情。

1918年7月，李大釗發(fā)表了《法俄革命之比較觀》，從俄國革命與法國資產(chǎn)階級革命的區(qū)別闡述了十月革命的本命的本質，隨后又發(fā)表了《庶民的勝利》、 《布爾什維克的勝利》，號召人們向阻礙新社會前進的一切歷史上的殘余挑戰(zhàn)，在文中他明確指出“十月革命的勝利就是庶民的勝利、世界勞工階級的勝利、布爾什維主義的勝利”?！拔逅摹鼻跋畲筢撛凇睹恐茉u論》上發(fā)表文章，以俄國革命為例，號召青年知識分子接受新思想，激起了他們追求進步和真理的熱情。社會心理學注重對群體事件爆發(fā)前社會輿論的研究，“進步的社會輿論往往可以成為革命運動的先導，只有輿論先行才能產(chǎn)生偉大的革命運動”，李大釗率先接受和宣傳馬克思主義，他通過發(fā)文和演說在知識分子群體中產(chǎn)生積極的社會輿論。通過系列的信息溝通，知識分子對馬克思主義產(chǎn)生的一種認同感，成為大多數(shù)人的共同信念，形成一股強大的社會輿論。在俄國十月革命的影響下，經(jīng)過長期的思想醞釀和組織準備，一場空前規(guī)模的愛國運動爆發(fā)了，“五四”運動不僅是中國民主革命的轉折點，也是馬克思主義在中國傳播的轉折點?！拔逅摹边\動爆發(fā)前，知識分子剛剛開始接觸馬克思主義，而在“五四”運動后，研習馬克思主義在知識分子群體中形成了一種思想潮流，并發(fā)展成為中國歷史上的第一次馬克思主義思想運動。

二、“五四”時期知識分子認同馬克思主義的社會心理表現(xiàn)

社會心理是“一定時期特定的民族、階級或其他社會共同體中普普遍流行的、共同的、典型的精神狀態(tài)，它表現(xiàn)為人們的要求、愿望、情感、情緒、習慣、風尚、情趣等?！盵3]在西方學界社會心理就是群體心理，強調(diào)的是個體在群體中的行為及其心理機制，致力于解釋個人的思想、情感和行為是如何受現(xiàn)象的、想象的或者潛在的他人的影響。新文化運動之后，西方進步社會意識在中國得到了廣泛傳播，尤其是馬克思主義，得到了廣大先進知識分子的認同，這與當時先進知識分子的社會心理狀態(tài)有著密切的關系。

（一）知識分子面對屈辱產(chǎn)生強烈的社會情緒。內(nèi)憂外患的客觀歷史環(huán)境使得每一個有良知的中國人萌生了憂患意識，尤其是知識分子群體，他們更是如此。自鴉片戰(zhàn)爭以來，帝國主義頻繁發(fā)動侵略戰(zhàn)爭，而封建勢力為了維護自己的地位成為帝國追的幫兇，中國封建社會淪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帝國主義和封建主義的壓迫和奴役讓知識分子們感到屈辱，給他們造成了嚴重的精神創(chuàng)傷，在一定程度上激起了他們的社會情緒和民族自尊心?！拔嶂畤澹验嗛L久之歷史，而此長久之歷史，積塵重壓，以桎梏其生命而臻于衰敝者，又寧容諱？然而吾族青年所當信誓旦旦，以昭示于世者，不在齦齦辯證白手中國之不死，乃在汲汲孕育青春中國之再生。”[4]為了“中國之再生”，知識分子一直在探尋中國落后的原因，并致力于尋找救國救民的良方。經(jīng)歷了“師夷長技”、“中體西用”、“戊戌變法”之后，中國艱難的邁進了20世紀的大門。然而此時，中國社會局勢危機，國破山河，支離破碎。面對現(xiàn)實環(huán)境，先進知識分子滿腔熱情，滿腹哀怨，紛紛投身于救國救民的社會實踐，他們以天下為己任，企圖建立西洋式國家。然而巴黎和會上中國的外交失敗，打破了他們西方國家的幻想。與此同時，俄國十月社會主義革命勝利讓知識分子找到了突破口，尤其是當蘇俄宣布放棄同中國簽訂不平等條約時，知識分子幡然醒悟，他們從中感受了樸素的信念：走俄國之路。自此，知識分子將樸素的民族情緒和愛國熱情，轉向了對馬克思主義的學習和傳播。

（二）知識分子對下層勞動人民的深厚情感。新文化運動興起后，中國民族資本得到了較快的發(fā)展，這種變化直接導致了農(nóng)村土地的兼并，造成大批農(nóng)民破產(chǎn)，他們只好背井離鄉(xiāng)，四處謀生。知識分子對下層勞動人民同情與尊崇，李大釗在《青年與農(nóng)村》中寫道：“要想把現(xiàn)代的新文明從根底輸入到社會里面，非把知識階級與勞動階級打成一氣不可?！盵5]許多知識分子走進平民，宣傳進步思想，他們用演講的方式進行平民教育，向勞動人民傳授破除迷信、反對封建家族制度以及普及科學文化知識等。在這個過程中，他們充分感受到了下層勞動人民的力量，“五四”運動后，他們一面廣泛的學習馬克思主義，一面決心到基層農(nóng)民群體中去宣傳和組織工作，開始走與工農(nóng)相結合的道路。李大釗非常鼓勵和支持先進知識分子到農(nóng)民中去，以鄧中夏為代表的青年知識分子抱著虛心的態(tài)度，深入到農(nóng)民中去，用通俗接地氣的語言與農(nóng)民交流，與他們產(chǎn)生了深厚的情感。從此，知識分子開始到農(nóng)村普及演講宣傳活動，同時在農(nóng)村開展調(diào)查，了解勞動人民的生活情況，1920年1月《新青年》 刊登社會調(diào)查表，推動了知識分子在農(nóng)村的社會調(diào)查，在五一的專號上刊登了大量的調(diào)查報告，為知識分子在基層勞動人民中開展演講宣傳活動厘清了道路，指明了方向，部分先進知識分子接受了闡明工人階級歷史使命的馬克思主義，隨后成立了工學互助組織，體現(xiàn)了進步知識分子對勞動人民的淳樸的感情。知識分子走向農(nóng)民，不但促進了馬克思主義與工農(nóng)的結合，而且使知識分子在宣傳馬克思主義的同時，在思想層面得到了洗禮和改造，逐步成長為堅定的馬克思主義者。

（三）以開放進取的心態(tài)關注社會改造問題?！拔逅摹边\動后，先進知識分子感受到了強烈的民族危機，對于黑暗腐敗的社會現(xiàn)狀難以忍受，他們強烈呼吁進行社會改造，與此同時各種改造社會的新思潮紛至沓來，一些進步社團和刊物積極介紹外來的新思潮，探索改造中國社會的各種方案。從中可以發(fā)現(xiàn)先進知識分子對西方的資本主義制度產(chǎn)生了質疑，并表現(xiàn)出失望的態(tài)度，他們的思想發(fā)生了轉變，放棄了資產(chǎn)階級共和國的改造方案。此時進步期刊和社團開始表現(xiàn)出對社會主義的向往，社會主義成為公認的新思潮，得到了大家的廣泛認同。“一年以來，社會主義的思潮在中國可以算得風起云涌了。報章雜志上面，東也是馬克思主義，西也是討論鮑爾西維史主義”，[6]先進的知識分子在各種新思潮中反復的比較，縝密的思考中，走向了認同馬克思主義的道路。認同是人們意義與經(jīng)驗的來源，只有在社會行動者將之內(nèi)在化，并圍繞這種內(nèi)在化過程建構其意義的時候，才能夠成為認同。[7]先進的知識分子就是在比較中逐漸接受了馬克思主義，在認同了馬克思主義之后，“繼承了“五四”運動的科學和民主的精神，并在馬克思主義的基礎上加以改造”。[8]總之，“五四”運動時期，知識分子的思想獲得了空前大解放，在眾多新思潮面前摸索前進，在探索過程中，一些先進的知識分子開始意識到只有社會主義才能救中國，馬克思主義是拯救中國的靈魂，從而確立了馬克思主義信仰。

三、“五四”時期馬克思主義傳播之啟示

“五四”時期來自西方國家的思潮在中國傳播，廣大知識分子選擇認同馬克思主義更多是根據(jù)他們各自的思想情感、自發(fā)傾向和樸素信念。在當時強大的社會輿論下，進步社團競相而生，青年趣緣群體的形成，有力推動著馬克思主義的傳播和發(fā)展。

（一）強大的社會輿論推動馬克思主義傳播。辛亥革命后，先進分子苦悶仿徨之際，一些鬼神迷信思想大肆泛濫，與社會思潮交織在一起，形成一張巨大的羅網(wǎng)，嚴重束縛著人們的思想，扼殺民族生機。廣大知識分子意識到，要想徹底擺脫低迷的局面，必須旗幟鮮明的批判封建思想，大力宣傳科學與民主思想。一批身懷共產(chǎn)主義思想的知識分子，他們走在前列，引導輿論向深層次發(fā)展，他們通過報刊宣揚民主與科學，宣揚社會主義新思潮?！缎虑嗄辍窇\而生，所介紹的新思潮充實了人們的心靈，“像春雷初動一般，驚醒了整個時代的青年?！盵9]隨后，《每周評論》、 《晨報》、 《民國日報》、 《湘江評論》《中華新報》等報刊開始旗幟鮮明的宣傳馬克思主義的文章，大造輿論，引導輿論，呈現(xiàn)出一種百花齊盛開的局面，在輿論界可以清晰的看出對舊思想的批判和對馬克思主義的倡導，形成一股強大的社會輿論，一時間輿論沸騰，群情激昂，從新聞輿論入手，喚起人民思想的覺悟。通過先進知識分子的努力，大家對馬克思主義的理解更加全面，形成了一個完整的體系，讓大家可以從宏觀上理解馬克思主義，加速了馬克思主義在中國傳播的進程。

（二）進步社團掀起馬克思主義思想運動?！拔逅摹睍r期，以青年為主體的社團雨后春筍般的發(fā)展起來，以北京為例，在1919年登記在冊的社團有281個，先進知識分子秉承改造社會的共同信念，組建各種各樣的社團，成員以在校大學生為主，大家團結起來發(fā)揮群體力量，積極研究和宣傳新思想?！罢位顒拥拈_展，文化斗爭和政治斗爭的結合，要求思想界的先進分子，特別是青年學生進一步組織起來，以便在新舊思想之大激戰(zhàn)中發(fā)揮巨大的作用?！盵10]青年社團不斷涌現(xiàn)，這也說明了中國青年群體已經(jīng)形成和發(fā)展，中國青年在進一步覺醒。社團通過報刊、演講和辦學校等方式，打破知識分子的小圈層，走向社會，與社會改造實踐相結合，在這個過程中，青年知識分子看到了工人和農(nóng)民的群眾力量，經(jīng)歷種種實踐，他們發(fā)現(xiàn)工讀、互助、新村主義在中國都行不通，此時一批先進知識分子將目標轉向了在俄國已獲得成功的馬克思主義作為改造社會的指導思想。有了正確的指導思想，經(jīng)過長期艱苦努力探索，一批具有初步共產(chǎn)主義覺悟的先進知識分子，在社團成員的相互影響下，逐步成長為堅定的馬克思主義者。此時，在馬克思主義傳播先驅者李大釗的引導下，形成一種思想潮流，并且發(fā)展成為中國歷史上的第一次馬克思主義思想運動。

（三）知識分子群體堅定了馬克思主義信仰。新文化運動蓬勃發(fā)展，中國青年群體正在集結、形成之際，俄國十月革命勝利的消息傳到了中國，把一個嶄新的社會現(xiàn)實擺到中國青年面前，一種新的思想、學說也逐漸在青年群體中傳播開來，中國青年產(chǎn)生了新的覺醒，新文化運動由一個資產(chǎn)階級文化啟蒙運動轉變?yōu)樾麄黢R克思主義的運動。先進知識分子不是若干青年學生的簡單組合，他們每個人身后都有一批有理想有抱負的青年，他們的影響擴展到整個中國。他們懷著救國救民的愿望出發(fā)，在眾多新思潮中比較選擇，最終選擇了馬克思主義，這是知識分子群體抉擇的結果。在這個群體中由于出身和工作條件不同，大家通過不同的方式學習和宣傳馬克思主義，在他們的引領下，追求新思潮，在學習和比較過程中，走上了馬克思主義道路，這一切是愛國知識分子群體共同的思想歷程。他們努力學習馬克思主義、宣傳馬克思主義，最終堅定了馬克思主義信仰。正是這批共產(chǎn)主義知識分子的出現(xiàn)，為中國共產(chǎn)黨的創(chuàng)建孕育了人才，他們在各地建立共產(chǎn)主義小組，團結了一大批愛國青年，不斷壯大群體力量，探討建黨理論，為中國共產(chǎn)黨的創(chuàng)立做各種前期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