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書菲

1.《白蛇傳》原文本的演變與傳播特征

據(jù)學界目前研究資料看來，《白蛇傳》傳說（以下簡稱《白蛇傳》），一開始是以小說話本的形式出現(xiàn)的，且具有累積創(chuàng)作型特征：從宋代至明清代，《白蛇傳》話本小說的演變實際上就是一個“從一個儒、道、佛三家用來教育世人不要貪戀美色，以免為妖孽所害的訓誡性的故事，到徹底改造為一個感人至深的愛情故事，將一個害人吃人的蛇妖改變成一個溫柔賢惠的白娘子”①的故事，從而顯示出了白素貞樂于助人、追求自由的內(nèi)在美好品質(zhì)，為愛犧牲、大膽追愛等故事精神范式。

但是，當我們仔細研究白蛇傳說的流變過程與接受過程的時候，就會發(fā)現(xiàn)其掩蓋在眾多對“品質(zhì)”歌頌背后的價值與規(guī)律。我們可以看到，在《白蛇傳》的演變過程中，存在著以下兩方面的特點：

第一個，是從刻板枯燥的倫理說教，到潤物無聲的情感道德浸潤。在演變流傳過程中，《白蛇傳》從“推力”走向“拉力”，從恐嚇教化走向了“心之元聲”：在《西湖三塔記》這部《白蛇傳》粗為雛形的傳奇中，女主角“沒有脫離狠毒殘暴的本性，挖人心肝毫不心慈手軟，距離美麗善良的白素貞形象還有一大段的距離”②，作者正是由此讓人們對妖產(chǎn)生畏懼，戒色戒欲，娶“持家厚德”之婦，最終完成其關“風化體”之教化目的。這種血腥慘劇可以說是一種赤裸威脅，是一種“推力”；但我們今天看到的白素貞卻持家有方、救治災民，已然是一個心懷眾生，溫柔善良的白衣菩薩了，她的所作所為喚起了讀者對于真善美的向往，是一種倡導、感化，是一種“拉力”，更為自然，也更為動人，最終使該傳說既鮮且真，流傳至今。

《白蛇傳》演變的另一個特征，是“傳奇化”色彩漸弱，生活之意味愈濃。所謂“傳奇”，以“奇”為主，是指情節(jié)上不同尋常、吸人眼球的作品，在宋代話本中，或是由于文體字數(shù)限制，或是由于作者種種目的，白蛇與許仙的故事始終以情節(jié)的新奇為主；但是隨著時代的不斷發(fā)展，從明到清，不僅細節(jié)處多了很多貼近人間氣息的煙火情節(jié)，更是讓整個故事多了人間的離合悲歡，多了動人心弦的抒情色彩，從一開始“奇”的吸引，演變?yōu)榱艘巳雱佟?/p>

因此，“白蛇傳與以往白蛇故事的最根本區(qū)別還在于故事對蛇精的態(tài)度由厭惡向同情的明顯轉(zhuǎn)變”③?！栋咨邆鳌分姓嬲苜N近讀者生活、走進老百姓內(nèi)心世界的部分，才是最有價值的部分；其對“自由”、“愛情”等符合老百姓內(nèi)心呼聲的美好愿望表達，才是讓讀者手不釋卷的真正原因。

所以我們可以說，《白蛇傳》的演變過程，是人們對故事的不斷“內(nèi)化”與吸收的過程，也是故事本身不斷走向“動人”化的過程。這個過程把握住了時代矛盾，反映了大眾的“心之元聲”，通過對愛情、自由等當代流行元素的運用，讓受眾在感受到奇的同時更感受到“真”，感受超越時空、種族的“情”，完成了深化，最終得以真正地流入了讀者和聽眾的心扉。

2.《白蛇傳》的媒介創(chuàng)新

然而，隨著上個世紀讀者對白蛇故事的熟知，《白蛇傳》卻也逐漸走向了“背景板化”。在部分觀眾對白蛇故事高度熟悉的情況下，種種娛樂惡搞粉墨入場，《白蛇傳》不再是人們品讀觀賞的主體，反而成為了許多獵奇作品的背景與旗號。諸如一些網(wǎng)絡劇，讓許仙和法海相愛，借同性賣腐情節(jié)吸引大眾④，就一直為觀者們所驚奇。但正如我們之前所分析，這些作品對“奇”的諸多追求，卻恰恰是對《白蛇傳》真正的流傳因果的倒置與違背。因此，為了使《白蛇傳》故事不斷流傳，同時又能使其與新時代接軌融合，可以從以下幾個方面進行創(chuàng)新，實現(xiàn)突圍與重歸：

2.1 繼承發(fā)展原有體裁優(yōu)勢，利用文本進行深化內(nèi)化

在原有的文字領域傳播繼承，進行小說再創(chuàng)作，以“本色”謀發(fā)展：《白蛇傳》作為一種民間文學，不是一成不變的，而是不斷發(fā)展的。在今天不應把《白蛇傳》捧上高不可及的神壇，讓優(yōu)點變成“從人乞”的枷鎖。有關部門可以進行優(yōu)秀小說有獎征集活動，或競賽活動，讓小說創(chuàng)作恢復本身所擁有的巨大能量。也可以適當與新媒體結合，與著名網(wǎng)絡文學網(wǎng)站進行合作，讓眾多網(wǎng)絡寫手積極參與，這樣在再創(chuàng)作過程中加深人們對《白蛇傳》的理解，擴大傳播，提高影響力，讓《白蛇傳》作為一種民間文學得以繼續(xù)健康發(fā)展，而非只甘淪為影視的蒼白佐料。

2.2 用一顆真誠的心來進行影視創(chuàng)作，搞創(chuàng)新而重品質(zhì)

標題中之“真誠”，指的是追求商業(yè)價值的同時，必須注重作品的品質(zhì)。這種“品質(zhì)”，則是說能夠真正打動觀眾的、走進觀眾內(nèi)心的一種要求。這種要求，又主要應該體現(xiàn)在能夠反映時代特征，能夠反映大眾呼聲上。

之前的一部分古裝影視確實貼近了《白蛇傳》文本，但也在00后等新時代成長起來的人難以特意接受的情況下而瀕臨“滅絕”。與此同時，又有一部分，且是大多數(shù)作品，讓女主穿上白衣，便又成了一部所謂“致敬經(jīng)典”的白蛇作品了，但實際上，這些作品和《白蛇傳》根本無關。這樣的作品，只把《白蛇傳》當做了一種創(chuàng)作素材，根本沒有繼承《白蛇傳》的真正主題，讓人觀之無味，倍感無聊；除了能在其謝幕時讓觀眾像某鄉(xiāng)村醫(yī)生一樣大呼“被騙了！”之外和任何經(jīng)典根本掛不上任何關系。比如2011年黃圣依主演的《白蛇傳說》，還有《白蛇傳之九尾狐》等各種白蛇系列影視，讓人摸不著頭腦，只能為各種尷尬的特效、裸露的肉體所無語，就都屬于這種問題。

其實，這兩種影視作品，前一種是已經(jīng)“還原”經(jīng)典，但缺乏“新意”；后一種則是胡編亂造，缺乏“心意”。這都是這些電視劇難以抓住《白蛇傳》魂性特征的結果——要么就是不符合時代需求，要么就是一味求“奇”,又難以真正打動人心,不能給人留下深刻印象。我們要做的是既有“新意”，反映新時代社會特征，又有“心意”，真正打動觀眾，貼近讀者心靈，因緣生法，動人心情。

再具體來說：隨著社會主義市場經(jīng)濟的高速發(fā)展，現(xiàn)在的“封建觀念”已經(jīng)不是主要的思想矛盾了?！安煌臅r代有不同的文化氛圍，而不同的文化氛圍造就了那個時代的作者和觀眾?！雹菀虼?，在資本問題、環(huán)境問題、種族問題嚴重的今天，困擾現(xiàn)代人的金錢問題、親情問題等其實可以作為影視主題不錯的突破口。比如2017年年底上映的由劉亦菲主演的電影《二代妖精》就是這其中的一部佳作，即將在2019年上映的《白蛇·緣起》從預告片來看也同樣讓人充滿期待。

2.3 突破影視，打入電子市場，順應二十一世紀潮流

當然，除去以上兩個堅持“精神內(nèi)涵”方面的創(chuàng)新視角，我們也可以拓寬傳承領域，擴大傳媒視野，與游戲打通，融入廣大玩家市場。我們今天對白蛇傳說的繼承，繼承的“應是故事的精神內(nèi)核”⑥，我們今天對《白蛇傳》的創(chuàng)新，也要“更多地體現(xiàn)在與時代內(nèi)容和藝術表現(xiàn)形式的結合上。”⑦不少研究《白蛇傳》的學者都承認到：“媒介交互平臺和智能軟件設計,幾乎可以建構起所有想要建構的故事講述者,媒介操控成為不可回避的現(xiàn)實。”⑧因此，若將《白蛇傳》與擁有巨大市場的網(wǎng)絡游戲融合，也必將收獲巨大的影響力。諸如專門的網(wǎng)絡游戲制作、網(wǎng)絡游戲劇情添加、競技游戲皮膚模擬等，都是可供一試的方法。

《英雄聯(lián)盟》是騰訊娛樂的一大支柱產(chǎn)業(yè)，如果將《白蛇傳》因素融入其中，如成為“魔蛇之擁”的一個皮膚，不僅可以通過廣大玩家擴大《白蛇傳》知名度，而且也可以讓白蛇作為一種紀念皮膚永久存在下去，更重要的是可以擴大其在世界的影響力（英雄聯(lián)盟是一款世界的游戲），讓美麗的白娘子走出國門，讓世界了解真正的中國文化。還可以與橙光等游戲平臺合作，將《白蛇傳》做成一款以文字向為主體的攻略游戲，也正好契合了《白蛇傳》的愛情主題等，都是不錯的運營方法。

總之，今之鶯花，并非古之鶯花；今之絲竹，也不同于古之絲竹。⑨我們不能只從形式上去“強迫”觀眾與讀者去繼承，而是應該調(diào)動觀眾與讀者的趣味性，去發(fā)展《白蛇傳》真正迷人的精神實質(zhì)、真正得以流傳至今的情感內(nèi)涵。同時在利用新媒體、新技術的時候不能過分依賴影視媒介，不要只把目光局限于影視傳媒慘淡經(jīng)營，也不要只抱住故事局部特征頭破血流——只有為《白蛇傳》融入真正吸引人的新時代內(nèi)容、新時代傳播手段，發(fā)揚其吸引人的“真善美”實質(zhì)，才能讓這部作品中打動人心的力量繼續(xù)發(fā)揮持久的作用。這樣才能運用文本、影視、電子三管齊下，以人籟追天籟，既真正繼承、又有機創(chuàng)新地實現(xiàn)《白蛇傳》在今日的突圍與重歸。

注 釋

①王澄霞.《白蛇傳》的文化內(nèi)涵的白娘子形象的現(xiàn)代闡釋.揚州大學學報，2008 Cl):104.

②靳美茜.《白蛇傳》故事流變及文學價值[J].學理論,2013(35):211-212.

③李耘.白蛇傳故事嬗變研究[D].首都師范大學,2002.

④并不是題材問題，而是在表現(xiàn)題材的過程中這些作品并沒有真正的精神內(nèi)涵，缺少動人的真誠。

⑤曾艷.大眾消費與《白蛇傳》的演變[J].齊魯藝苑,2016(3):92-97.

⑥高艷芳.白蛇傳研究的百年回顧與反思[J].廣西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3,49(6):51-57.

⑦高艷芳.白蛇傳研究的百年回顧與反思[J].廣西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3,49(6):51-57.

⑧池永文,孫正國.網(wǎng)絡敘事媒介與《白蛇傳》的故事建構[J].廣西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3,49(6):64-69.

⑨袁枚.答沈大宗伯論詩書[J].中華活頁文選(教師版),201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