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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爸造屋(四)

        2019-11-16 03:12:04蘇雨
        莫愁 2019年30期

        ?蘇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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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爸造屋,最讓他驕傲的是第三次,幾乎可以說,那是他和老媽最得意的作品。

        故事得從1974年夏天說起。當時,正值我高中畢業(yè)回鄉(xiāng)務(wù)農(nóng)。爸媽不甘心,到處托人找關(guān)系,送我到鹽城市農(nóng)機修造廠去學(xué)車工,把我交托給塘洼出生的鵬外公。鵬外公是當時的江淮動力機械廠的組裝車間總調(diào)度,在我眼里是個能量了得的大干部。

        我每晚和他同睡一張床,一人一頭。他說他睡覺很沉,怕我掉地上,就讓我睡床里邊。他白天上班很忙碌,晚上倒頭就鼾聲起伏。常常是一個翻身,連同棉被一起帶動。我怕驚醒他,不敢隨著一起翻身,只好安靜地享受著半爿有被半爿無、半是溫暖半是涼的復(fù)合睡感。早晨醒來后,他發(fā)現(xiàn)我被子沒蓋好,便會委婉且疼愛地批評我:“有那么熱嗎?會著涼生病的!”然后,幫我蓋上被子,便去車間忙碌了。

        我不知道鵬外公年紀多大,但我總覺得他是屬兔的,是我生命中的六合貴人。在他的幫助下,我學(xué)了一身本領(lǐng)。半年時間,車、鉗、刨、鉆樣樣“出師”。他很高興,對我爸媽說:“這孩子靈,你們趕緊幫他找單位,上班掙錢!”

        老天總是捉弄人。因為我是農(nóng)村人口,勞動力必須歸田,無論到哪個工廠考核上班,最后保準沒幾天,大隊公函必到,索人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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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1976年的秋天。叫囂“知識越多越反動”的“四人幫”倒了,又聽小道消息說,可能恢復(fù)高考。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大喜事?。∽鰤舳枷胫约旱淖优艹鱿⒌母改?,隱約感覺到了巨大的希望。

        為了不影響一天勞動之后的休息,也為了爭取更多時間給我們學(xué)習(xí)。當然,更是因為當時的條件有限,夜間照明靠的只有煤油罩子燈,如果稍微時間長一點,家里人都會是“黑鼻孔”。于是,爸媽幾次密商,提出了一個宏偉的建屋計劃,而且是說造就造。

        我很好奇,用什么建呢?一樣?xùn)|西都沒有。

        第二天,我便成了老爸的“跟屁蟲”,表面看,全面協(xié)助老爸,暗地里,想全程參與,摸清底細。當然,還有我的二弟、大妹們。

        “這叫先松后實。翻一下,看屋根四周土層結(jié)構(gòu)的松實是否差不離,萬一有特殊地方土質(zhì)過松就要在下面墊一些碎磚之類,然后,適當灑水,再用夯來夯實。”

        我心想,原來造一座房子,里面還有不少學(xué)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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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基選擇在主屋東南方,緊挨增產(chǎn)大溝西側(cè),向前方100米,就是致富橋。

        身高1.76米的老爸,雙手反背著,在老宅東南方這個二分地上,左跨跨,右跨跨。然后,讓我配合著扯拉著細草繩,左一下,右一下,丈量著。老爸拿起榔頭和木樁,南邊釘下五根樁,后面釘下三根樁,一個八尺寬、丈三長的屋基雛形就有了。

        我很詫異,屋子的朝向為什么不和南北向的增產(chǎn)大溝平行呢?

        “保持與家中主屋向位相同;適當偏東南方向是我們這里世世代代砌屋子時的習(xí)俗?!崩习忠贿呌面@挖著屋根腳,一邊向我傳授著,“基本朝南,夏天風(fēng)從門口進來,北窗出去,屋里通透涼快;適度偏東,寓意是紫氣東來。”

        “屋基應(yīng)該越實越好,為什么要把土翻松呢?”我又纏著老爸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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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夯屋根腳很好玩,一個木質(zhì)的夯,下面鑲一塊大石頭,上面綁了交叉四根繩子,四人拉繩,兩個人抓著綁在上面的橫杠。一聲令下,夯便上下起伏,隨著“嗨呦,嗨呦”的號子聲,木夯連續(xù)擊打地面。累了,大家休息;休息好,再繼續(xù)。根腳處凹下去后,上面鋪上泥土,再打,直到四周夯實填滿。然后,在屋的四角砌上幾塊土腳,算是根腳工序告一段落。

        接下來是砌墻。過去沒有現(xiàn)在建屋時常用的窯磚,只能用泥土壘墻。

        第一關(guān)就是如何選擇和制作能夠壘墻用的又硬又粘的墻土。黃沙人發(fā)明了人踩、牛踩和石夯的方法,硬是把沙土和水踩熟,像面點師搓揉手中的面粉一般,制作出韌性十足的墻泥來。

        我們家沒這么大的動作。剛收割的稻田里,老爸選好了一段,然后把我們姊妹兄弟的小腳都趕進去,反復(fù)地鬧騰了一段時間。小弟妹們都十分樂意,以為這是最有趣的游戲。

        然后,半小時左右,醒一醒?!靶岩恍选笔欠窖?,就是等一等,稍微吹一吹水氣,再診斷墻泥質(zhì)量如何。當家人覺得黏性、強度等都比較合適,便可以開始下一道工序。而我們早就心急了,只等爸爸一聲令下,然后,取稻田土,開始砌墻。

        (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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