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春光
1949年出生的我,屬牛。說起我的性格,還真像一頭老黃牛:忠于職守,默默耕耘,認定了的事就干到底。上世紀60年代末,我從興國縣崇賢中學畢業(yè),回到大山深處的老家大龍大隊坪嵐生產隊從事農業(yè)勞動。年輕力壯的我一直想去當兵,那是那個時代的青年共同的夢想??墒怯捎诩彝コ煞衷颍医K究未能實現(xiàn)自己的“軍人夢”。正當我感到人生迷茫的時候,大隊書記找到了我,要請我去村里的大龍小學當民辦老師。我答應先試試看。沒想到,這一決定,成就了我一輩子的事業(yè)。從1970年開始,到1997年轉正、2009年退休,我在大龍小學做了近40年的鄉(xiāng)村教師,把生命中最美好的年華,獻給了大山深處的這所小學校和大山里的孩子們。40年,半輩子,我一直堅守在深山學校的教育崗位上,善始善終,無怨無悔。做好了一件事,服務了一所學校,這就是我生命的價值。
鄉(xiāng)村教師的辛酸,只有自己和家人最能體會。由于生活太過辛苦,有的教師堅持不下來,當了“逃兵”;而我算是比較幸運的,由于身體較好,能夠勝任繁重的工作和勞動,所以能夠一直堅持下來。最讓我感激的,還是妻子對我工作的支持。她從來不抱怨不撒潑,盡心盡力侍弄農田莊稼,照顧老人孩子,的確是我能夠堅持當幾十年鄉(xiāng)村教師的最堅實后盾。我家離大龍小學有十多里山路,每天天蒙蒙亮,我先起來干會兒農活,然后匆匆扒拉幾口飯就急忙往學校趕,幾十年來,從未遲到曠課誤工作。每天奔走在學校與家之間的彎彎山路上,磨爛多少雙解放鞋,流下過多少汗水,恐怕只有歲月老人才能記得清。
教師很辛苦,我的思想也曾經動搖過。上個世紀90年代,全國都興起了“下海”,很多公職人員都辭職“下?!绷?,當時我也曾經心動過。因為家里孩子念書正急需用錢??h里做批發(fā)生意的老朋友對我說:“跟我學做生意吧,一天的收入都超過你一個月的工資?!闭斘矣行﹦訐u,想放棄教學的時候,中心小學溫志工校長了解到我的情況,找到我做思想工作。他說,國家現(xiàn)在對教育的關心力度比以前大得多,而且正在利用多種途徑解決民辦教師問題,希望我能留下來。我考慮再三,最后婉拒了老友的邀請,選擇了繼續(xù)在大山里的小學校做一名教師。說實話,我也已經離不開講臺,離不開山里的孩子們。不管是公辦還是民辦,我打心底認為自己就是一名教師,我工作的價值不是可以用金錢的多少來衡量的。
由于我的工作出色,1992年,我被評為賀堂鄉(xiāng)“優(yōu)秀教師”;1994年,又被贛州市教育局評為“優(yōu)秀班主任”。1997年,經過民辦教師轉正考試,我正式成為一名公辦教師。當溫志工校長把這個消息傳達給我時,我當時真是喜極而泣。27年的堅守,終于修成正果,這其中的酸甜苦辣,只有經歷過的人方能體會。
年近知天命才轉正的我,并沒有因成為公辦教師而懈怠。工資增加了,三個孩子也長大成人了,我不用再為養(yǎng)家糊口而奔波了,就有了更多的時間和精力投入教育教學工作。大龍村是偏遠山區(qū),山外的老師不愿調進來,山里的老師都想調出去。有幾回,鄉(xiāng)教辦領導問我:“古老師,在大龍小學二三十年了,要不要挪個窩呀?”我謝絕了領導的好意。我是大龍人,在大龍小學干了半輩子,山里的孩子需要我,山里的鄉(xiāng)親信任我,所以大龍小學就是我的最佳工作單位,我要在這里干到退休。
2001年,全國開始搞撤點并校,大山深處的大龍小學由于學生數少、師資不足,面臨被撤并的境地。在我的堅持和努力爭取下,上級最終答應保留兩位老師和四個年級。我和羅有勝老師留在大龍小學,擔任四個年級兩個復式班70多個學生的教學工作。壓力之大、工作任務之重,可想而知。幸好過了幾年,由于國家在各方面的投入力度加大了,山里通了水泥公路,架起了移動信號塔,大龍小學也改建了校舍,增加了兩個教師,一到四年級不用再辦復式班了,很多原本在山外租房讀書的孩子也回到了大龍小學,學生又多起來了。往日比較冷清的山區(qū)小學,重新煥發(fā)了活力,充滿了生機。
大龍小學,歷經百年滄桑,如今繼續(xù)為山區(qū)教育發(fā)揮巨大作用。看著學校在新時代煥然一新的面貌,我這個教育戰(zhàn)線的老兵,內心無比欣慰。2009年,我光榮地從大龍小學退休,告別了講臺,告別了心愛的教室,但我的心,永遠屬于這所深山學校——大龍小學,我為之守望了半輩子,付出了全部汗水和心血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