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御
從麥林村回來后,麥谷與林欣各自忙自己的事,有時一個星期也難得聚在一起吃頓晚餐。在一起吃飯時,他們也還聊起小燕子,是他們在麥林村遇到的一個能歌善舞、聰明可愛的小姑娘。聊到她來年的高考,倆口子心里始終記著小燕子,牽掛她將后的出路。
到了年底,燕子發(fā)短信告訴麥谷夫婦,她藝考專業(yè)測試已通過,分數(shù)還比較高。麥谷與林欣很是為燕子高興,夫妻倆像操心以前兒子麥林考試時一樣,焦慮、擔心、企盼。
麥谷說,我是農(nóng)村出來的,我深知農(nóng)村孩子不容易,考出來是目前最好的出路了。像我們這樣的普通人,救不了天下人,幫一個鄉(xiāng)村女孩,也算是自己的一份良知。
林欣在省城長大,雖沒有麥谷那份農(nóng)村孩子的切膚之痛,她當年在她生活的那個大院里,能考取名牌大學的鳳毛鱗角,她是其中之一。她說,不能給孩子壓力,古人說,兒孫自有兒孫福,走一步看一步,車到山前必有路。
到了高考前一天,麥谷與林欣還是不約而同談到了燕子,林欣說,這幾天氣溫太高,不知這丫頭受不受得了。
難捱的三天過后,他們收到了燕子的短信,她說自我感覺還好,就不知評分的老師如何了。
女孩子說話一般都留有余地的,既然感覺還好,說明發(fā)揮正常。
高考成績公布后,郭一燕第一時間告訴了麥谷和林欣。他們又很快查到了藝術(shù)學院的錄取分數(shù)線,燕子專業(yè)考試拿到了合格證,文化課成績比錄取線超過了25分,這應(yīng)該是鐵板釘丁,毫無懸念了。麥谷還曾想過,他有同學在藝院,如果需要通融的話,他會全力去做的?,F(xiàn)在不必了,一切都順理成章。夫婦倆很是欣慰,為燕子感到高興。
林欣專門打電話,要燕子開學前來省城,在她家住幾天,熟悉一下環(huán)境,到學校去看看。燕子在電話里說,謝謝麥叔、林姨,以后少不了麻煩你們。她想在開學前,去陪陪還在深山里寡居的奶奶。她說奶奶怎么也不愿意下山同他們一起住,至今還在山里。不過有小叔一家照料,奶奶身板也還硬朗。她想去山里陪奶奶說說話,給她做做飯。
多懂事的姑娘。麥谷說。
林欣感嘆:不僅懂事,還孝順。以后要是找到這樣的兒媳婦就好了。
開學前一天,麥谷與林欣開車去長途汽車站接到了小燕子。燕子的爸媽也來送女兒上學。夫婦倆帶了臘肉、臘魚、雞蛋兩大包土特產(chǎn),帶了一塑料壺米酒,少說也有個十幾斤。
一陣寒暄之后,一起上了車。
到家后,林欣把早已備好的六個菜落鍋加熱,小燕子忙前忙后,幫著打下手。又是張羅碗筷,又是抹桌掃地,一點也不生份。林欣看在眼里,喜上眉梢。麥谷與燕子爸媽坐在沙發(fā)上聊天。
菜上桌后,麥谷說,我家里有酒,但先不喝,先喝郭哥帶來的米酒。
燕子把酒斟上后,先端起杯子,要敬麥谷與林欣。她說:麥叔林姨,您們是我遇到的貴人,我敬您們!
麥谷說,燕子先坐下,我提議,我和林姨,還有你爸媽,一起先敬你一杯,祝你中了狀元!
郭天保夫婦說,真是遇到了貴人。應(yīng)該我們先敬你們夫婦。
推來讓去,最后還是把第一杯酒敬給了小燕子。小燕子半跪著,一口喝干了杯中酒。
晚餐后,她拉著燕子的手,坐在沙發(fā)上。她對燕子說,我與你麥叔就想養(yǎng)個姑娘,你就做我們的干姑娘吧。
燕子囁嚅著說:姨,就怕我不配。
好姑娘,我和麥叔都喜歡你,也會心疼你。你以后星期五放學后,就回來,麥林在國外,你就住他房間,像在家一樣,不要想太多。放假時再回去看爸爸媽媽和奶奶。
麥谷喝多了,坐在一邊聽他們說話。最后他說,明天早餐后,我們先送你去學校報到。差什么東西,叫林姨給你找。你就把這兒當你的家。
開學后,郭一燕感覺進入了一個全新的世界,偌大的校園,仿佛就是一個流動著的藝術(shù)殿堂。即使走在路上,感覺這兒的學生、老師、甚至所有在校園行走的人,都帶有那種特有的藝術(shù)氣質(zhì)。衣著打扮、行姿步態(tài)、交際談吐,都是她以前沒有見過,接觸過,想象過的。即使原來在老家上高中時,從電視上見過一些,那也是一閃而過,瞬息即逝,而現(xiàn)在這是真真切切站在這塊很多學子向往的藝術(shù)圣殿的校園里,每時每刻都能真真切切感受到那種藝術(shù)的氛圍。那種與眾不同的高雅與圣潔。她就像一個誤入迷陣的羔羊,被弄得暈頭轉(zhuǎn)向,手足無措。
后來,她才知道,上藝院的,大都是家境比較優(yōu)渥,有一定藝術(shù)專長的城里孩子,像她這樣,從農(nóng)村考進來的,數(shù)量相當少。她們寢室就是一個縮影。同室的四個女孩,除她之外,全都是省城的,父母還都是帶長的。她唯一可以暗自驕傲的資本是她的形體與容貌,而這些,在室友談?wù)撁瓢?、名牌鞋、名牌化妝品時,她明顯感覺到,她那點資本黯然失色。況且能進藝院的女孩子姿色容貌形體都不會差到哪兒去。
燕子感覺自已成了灰姑娘。但農(nóng)村姑娘也有天然的優(yōu)勢,勤快,不多嘴多舌,不惹事生非。她每天給室友們打開水,掃地,抹桌子,幫她們收拾衣物。很快她就贏得了幾位離開父母找不到北的室友的好感。
一到周末,室友們就回家了,她也去到了麥叔、林姨家,她還真像姑娘回了家一樣,見事做事,噓寒問暖,有時還像親女兒那樣,撒撒嬌。麥谷與林欣慢慢地將燕子當成了自己的親閨女。給她買件衣服買雙鞋子也成了平常事。
燕子也常常給麥叔林姨談起她在學校的見聞。
麥谷就把自己從農(nóng)村考出來的經(jīng)歷講給燕子聽,說自己那時候是“任汝東西南北風,咬定青山不放松”。學好本事,堅信“天生我才必有用?!庇胁?、有用才是立身之本。
林欣則開導燕子,到了藝院后,誘惑很多。學校管的不像高中那么嚴,越是這樣,越是要自己管得住自己。就像麥叔說的,學好本事,別的事情,例如找個好對象呀,去個好單位呀,那是順理成章的事,前面的事情做好了,后面的事會水到渠成。
周末回學校后,同寢室的王瑜瑜要她下周末與她一起去見她的男朋友。郭一燕猶豫片刻后說,你見男朋友,叫我去不方便吧。王瑜瑜說,都什么年代了,就是見個面,在一起吃頓飯。直說吧,我男朋友原來交有女朋友,長得也不錯,但比我還差點,我怕與他見面時,那個女的追過來,有你在,我們倆個女的在場,量她也不敢造次。就算你幫我。
郭一燕有些遲疑,她還沒經(jīng)歷過這樣的事,心里拿不定主意。過了一會兒,她說,我給我姨打個電話,看她怎么說,王瑜瑜說,我說燕子,你都多大了,還這么受制于大人啦。別說姨了,就是親娘,也管不了這些事呀。
郭一燕在電話里告之林欣,同寢室的王同學請她周末一起吃飯。林欣當即說:好哇,與同學們就是要多交往,但不能喝酒,要保護自己。燕子說:放心吧,林姨。
周末晚上,當王瑜瑜與郭一燕來到琴島咖啡廳時,小包房里已有一位帥哥坐在那兒,看樣子,好象已等候多時了。一見她們進來,帥哥連忙起身,與王瑜瑜相擁在一起。一見面就這樣,郭一燕有些不適應(yīng)。王瑜瑜說,快別鬧了,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我的同學燕子。這是我男朋友沙鳴。沙鳴回過神來,與燕子握了握手說:幸會。不好意思,與瑜瑜幾天不見,先親熱了一下。
郭一燕心里犯嘀咕,這城里的男女見面竟然如此直奔主題。好在沙鳴的談吐與他就餐時的紳士風度,并沒有使郭一燕生厭。
他們邊吃邊聊,江城軼事,網(wǎng)上笑談,一餐飯吃下來,感覺還算輕松。王瑜瑜擔心的沙鳴前女友會來騷擾也未出現(xiàn)。
末了,王瑜瑜說:燕子你自己回學校吧,我與沙鳴還有事。
燕子知趣地告退。走到門外,聽里面沙鳴說,我們?nèi)ハ扇司频臧?,那里的情趣房很有趣。王瑜瑜說,就看你有多大本事了。
聽到這里,燕子知道王瑜瑜與沙鳴下一步會去做什么了。
回到宿舍,郭一燕一個人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怎么也睡不著。同寢室的其他三人都不在,以前的周末她也去了林姨家,現(xiàn)在她一個人,猶如躺在一座孤島上,任海浪拍岸,亦搖亦晃。王瑜瑜去干什么了,傻子也猜得到。
郭一燕感到全身發(fā)熱,她感覺不是那種蓋厚了被子的熱,是從身體某個部位而波及全身的渾身燥熱。是被鄉(xiāng)村生活,被嚴竣的高考壓抑過后的那種被喚醒的熱。一瞬間,她似乎有了一種被重壓掩埋而破土而出的欲望。來勢兇猛,勢不可擋。
多少年之后,她也曾回想過,即使沒有王瑜瑜那餐飯,沒有聽到她與男朋友的對話,被壓抑的東西總會迸發(fā)出來的。只是時間長短,該來的總會來。她不能欺騙自己,不能欺騙自己的身體發(fā)出的信號。
迷迷糊糊,睡過去,醒過來。睡過去,又醒過來。
6
舞蹈專業(yè)有三位老師,一位女教師去了國外進修,另一位女教師休產(chǎn)假,剩下一位男老師姓盧,名盧源,他是畢業(yè)后留校的。濃眉大眼,身形修長,標準的專業(yè)人才。他除了在教室里講授專業(yè)課外,更多的時候是帶著30多名學員在練功房訓練。女生人數(shù)比男生略多。這幫學員說好帶也好帶,他們一般不提什么建議,老師叫怎么練,他們就怎么練,老師不在場,他們就玩起了手機?;ハ喟l(fā)一些圖片和笑話,有時笑鬧得在地上打滾,如同練功。老師一進來,他們趕忙各就各位,裝模作樣練起來了。說不好帶也真有些不好帶。這其中的大多數(shù)學員只是想混個文憑,壓根就沒想到畢業(yè)后從事舞蹈專業(yè)。他們聽話,但不用功。盧源比他們大不了幾歲,面對一群綿羊似的學員,他也感到束手無策。有的學員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批評他們,他們會很誠懇的認錯。過不了幾天,這些孩子又故態(tài)復萌,該走還是走,這其中學得最刻苦最用功的就要數(shù)郭一燕了。她知道,她不能與別的同學比,她們拿到文憑,說不準家里就把別的行業(yè)的工作崗位找好了。燕子沒有這種奢望,她暗下決心,要用自己的本事,自己的專業(yè)水平,去找份工作。再說,她對舞蹈有一種天生的熱愛,一聽到音樂,就像戰(zhàn)士聽到了沖鋒號,渾身就想動起來,就想翩翩起舞。
盧源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燕子的不一樣,愛跳舞,肯用功。有時別的同學都走了,他還會讓燕子留下來,給他示范,幫她糾正舞步和舞姿。在這一個班里頭,燕子進步最快。她先天基礎(chǔ)好,舞感強,又勤練。慢慢她就成了專業(yè)的領(lǐng)軍人物。
盧源一如既往的耐心教她。他有時穿著比較寬松的衣服來練功房,有時也會穿著很緊身的衣服來訓練學員。這天燕子留下時,盧源穿的緊身衣褲。在幫助燕子壓腿時,燕子身體的某個部位觸碰到了盧源中間凸起的部位,全身一下子像觸了電一樣,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充溢全身。她羞紅了臉,幸好被汗水遮住了。她回到宿舍,晚上躺在床上,還一遍遍回想起當時的感覺。
以后在訓練中,當再觸碰到盧源那個部位時,雖然也很敏感,但少有了像第一次觸電那樣的感覺。
熟悉了之后,他們也在訓練間隙聊些家常,盧源是長沙人,在藝院上的本科和研究生,留校已兩年,他說他比燕子大7歲,既是老師,也是師哥。
接觸時間長了以后,燕子也問過:盧老師,我還沒見過師母呢。有時又說,你不回家看看嫂子。面對這樣的問話,盧源總是一臉高深,從不正面回答,不是說:“天馬行空,獨來獨往?!本褪钦f:“天涯何處無芳草?!甭牭醚嘧右活^霧水。事后自己想起來,也弄不明白。
怎么問盧源這些事呢,她琢磨,他那些回答,肯定是還沒有成家吧。燕子自己也弄不清楚,問他這些干嘛,想問清楚什么,難道自己有別的期許。她自己都不敢往下想了。
又是一個星期五的下午,練完功后,盧源對郭一燕說:燕子,我們明天去木蘭山,湖里可以劃船,山上可以觀風景,還是天然氧吧。燕子高興地說,好哇。停了一會兒,她又說,我把王瑜瑜也約上,我們一起。盧源有些不情愿地說,那也行吧。王瑜瑜下午沒來上課,燕子當即撥打她的電話,約她一起去爬木蘭山。王瑜瑜在電話里告訴她,沙鳴與她約好了,明天開車去薄刀峰,她說下次吧。燕子說王瑜瑜去不了,盧源說,那就我倆去吧。燕子有些猶豫。盧源說,青天白日,朗朗乾坤,郊游一下也沒什么吧?停了一會兒,燕子說,要給林姨打個電話,她在電話里跟林欣說,這個周末有課,我就不回來了。林姨說,那就安心上課吧,下個周末早點回。打完電話,燕子忽然感覺到自己撒謊了。明明是與老師去郊游,卻說成了上課,這是怎么啦。
第二天一大早,盧源開著車在學校西門等她。燕子問怎么不在大門等呢,盧源說,西門方便,上三環(huán)近一些。燕子說,好吧。
上車后,盧源把買好的早點包交給燕子,里面有仟吉蛋糕,還有鮮奶。燕子高興地說,謝謝。別客氣,咱倆誰跟誰呀,出了校門就是朋友了。
等燕子吃完早餐,盧源就找一些燕子感興趣的話題聊了起來。熱播的電視劇呀,從藝院走出來的明星呀,還有這些明星的花邊新聞啦。燕子問,未必明星能走出來,都有那些花花草草的事嗎?盧源說,八九不離十吧。
他們一路歡笑,聊得很開心。
到了景區(qū),泊好車,他們先游木蘭湖,盧源操槳,燕子情不自禁地就唱了起來。一曲唱罷,盧源放下雙槳,為燕子鼓掌喝彩:我說燕子,你的歌聲跟舞姿一樣美。燕子也很興奮,從上高中到大一,她還沒有這樣盡情唱過。她不無得意,我唱歌在縣城里也得過獎的。
盧源說,你剛唱的是兒歌,你給我唱首情歌吧。
情歌?我會的不多,唱一首《寂寞的人傷心的歌》吧。
湖面上又響起了燕子的歌聲。
船艙里又有了盧源的掌聲。然后說,來,坐我身邊來,剛才的歌太悲情了。你看這天,這水,這陽光,多美好,多有詩意呀。
燕子挨著盧源坐下來,盧源用手摟住了她的腰。當盧源雙唇湊過來時,燕子用雙手輕輕擋住了。
中午,他們在山下的農(nóng)家樂餐廳就餐時,盧源提出來要喝啤酒。燕子說,那可不行,你要開車,我又不會開。盧源說,干脆我們一起喝,晚上就在山莊找個灑店住下來。燕子說,晚上要回去的。
最終,他們還是喝了3瓶啤酒,下午爬山時,盧源健步如飛,燕子跟不上時,他就伸手拉著她往上爬。到了半山腰時,燕子說,頭有點暈,歇一會吧。倆人坐下后,盧源用紙巾給燕子擦了擦臉上的汗,給她捋了捋前額的發(fā)絲,然后,抱住燕子,對視片刻后,雙唇迎了上去。燕子扭怩了一下,沒再拒絕。當盧源的舌頭在燕子口腔中糾纏時,燕子的身體好像被火點著了,緊緊抱住了盧源。
剛才還晴天麗日,忽然間下起了暴雨。好在他們坐在大樹底下,頭頂綠蔭如蓋。雨點從樹杈縫隙中滴落下來,也只是絲絲細雨,盧源脫下防水風衣,給燕子披上。雨中的男女又相吻在一起。
過了一會兒,盧源伸手解開了燕子的衣服,燕子如同醉酒了一般。當盧源壓在她身上,進入她的身體時,她叫了一聲:輕點,好痛。當盧源不停的抽動時,燕子感到整個身體都被肢解了。那種被壓抑、被喚醒的生命因子,瞬間從被肢解的每個角落迸發(fā)出來,彌浸全身。
當他倆重新坐起來時,都看到了風衣上的一片殷紅。
你把第一次給了我,我是這世上最幸福的人,盧源說。
那你得娶我,對我負責。燕子說。
別說傻話了,你才大一,等你畢業(yè)后,好嗎?
初夏的雨,就來就來,說停就停了。
雨過天晴,陽光依然燦爛。就像剛才沒有過狂風大作,暴雨傾盆似的。
下山之后,盧源提出在酒店住下,燕子覺得盧源中午喝了酒,不能開車,遇上交警很麻煩。她也想去酒店洗一洗。
酒店之夜,褪去羞澀之后,燕子撫摸著盧源的臉,盧源的手則在燕子雙腿間游動。燕子又有了一種渴望。
整個夜晚,他倆就在這魂銷魄散中很快度過了。
7
回到學校后,燕子先去澡堂洗澡,她把熱水調(diào)到最大,早晨從酒店出來前,盧源相擁著與她在浴室已經(jīng)洗過。她這時去澡堂,是想用熱水沖掉這一天的疲累,也讓自己清醒一下。她站在籠頭下,讓自己的身體在大熱量的水流沖擊下,大概站了一刻鐘。疲勞逐漸消退,人也清醒了許多?;氐剿奚針牵龥]有上去,坐在樓前的花壇上,像過電影一樣,仔細回想這一天一夜所經(jīng)歷的每一刻。
她回想著盧源的愛撫,回想著盧源忘情的撞擊,回想著盧源的甜言蜜語。她惦記著他是不是也很累,晚餐吃了什么。想完這些,她又想,盧源不會是逢場作戲,把自己當玩物,當泄欲工具吧,她心里也沒底。正想著,盧源的短信來了:燕,好想我們一起飛翔!燕子回道:你可不能讓我折了翅膀。
怎么會呢?!我時刻都想與你翻云覆雨,直到永遠。
有了木蘭山之游后,再上課時,盧源慢慢減少了對燕子一對一的訓練。燕子感到這很正常,男女之間有了那種事情后,總是要盡量避免過于親昵。但他們私下短信不斷,燕子總是把心理的身體的渴求,很朦朧的傳達給盧源。盧源在短信中說:這個星期五晚上,你來我的租住地,只兩站,花園新村7棟3-801。
燕子趕忙給林姨打電話,說這個周末同學們約了去木蘭山郊游,她不回來了。她想,上周末已經(jīng)回去了的,林姨不會懷疑什么。只是她把上上周末去的木蘭山一下子移到了這個周末,林姨在電話里要她注意安全,特別要注意山上的蛇,說現(xiàn)在蛇已經(jīng)出洞了,這個季節(jié)的蛇攻擊性強毒性大。燕子說,姨你放心吧,我們好多同學一起去,我會格外小心的。到了盧源租住的房間,燕子剛一敲門,盧源就把門打開了,只見他穿著睡衣,燕子剛一進門,他一下子緊緊抱住她,他褪去睡衣,竟然一絲不掛,“已經(jīng)兩個星期沒有與你在一起了,讓我想死了?!毖嘧诱f,先洗一下吧,盧源說,我一秒鐘都等不及了。
一陣暴風驟雨,地動山搖之后,燕子才有空仔細打量了一下盧源的兩居室。房間收拾得挺干凈,洗漱間、小廚房雖然有點小,但一應(yīng)俱全。猛然間,燕子發(fā)現(xiàn)了電腦桌旁一張小男孩的照片,她好奇地問:那是誰的照片呀?盧源說,我哥的小孩,挺可愛的,剛兩歲。燕子“哦”了一聲說,怎么長得跟你好象。盧源用手指點了一下燕子的額頭說:小傻瓜,侄兒像叔這不是尋常事么。
話已至此,燕子也沒再多問,也沒再多想。
有了木蘭山的經(jīng)歷,又是在盧源租住的家里,兩個人把男歡女愛演繹得淋漓盡致。
到了周日晚上,燕子說要回學校,盧源說,明天一早走吧。燕子說,那不好,我以前都是周日晚上到校的。來日方長,你也該好好休息了。盧源調(diào)侃說:謝娘子。以后你每周都在我這兒住一晚上。燕子點了點頭。
待到又一個星期天回到林姨家,吃過晚飯之后,燕子說:麥叔林姨,我現(xiàn)在報了一門選修課,每周六上課,我以后星期六晚上回。
麥叔說,多學點選修課,對提高素養(yǎng)有好處,選修課也要用功喲。
林姨問了選修的什么課?老師講的怎么樣?燕子一一作答。
燕子答完,也感到自責,如何要騙自己的恩人呢?但一想,這也沒傷害他們,心里也就釋然了。
一連幾個月,每個周五的晚上,燕子把自己交給了自己與盧源的“選修課”。周六才回麥叔林姨家。
這個周六燕子回去時,剛吃著晚飯,她突然起身,奔向洗手間,干嘔不止,說自己想吐,林姨說:你這孩子,肯定是受涼了,現(xiàn)在的孩子只講風度不要溫度。
吐完出來,燕子說,可能是中午吃了不干凈的食物。麥谷抱怨道,現(xiàn)在學校食堂承包出去后,飯菜質(zhì)量是有些下降,霉爛變質(zhì)的飯菜千萬不能吃。
說一說就過去了,麥谷林欣沒有多想。燕子自己也沒有多想。她也想過別的,她每次與盧源在一起時都服過藥,因為盧源不愿采取措施,他說那樣一點感覺都沒有。她遷就了盧源。但為何干嘔,心里沒數(shù)。
這個周六她是不能去盧源那里了。林姨告訴她,麥林這個周五從澳大利亞回國,學校放假。麥谷夫婦已經(jīng)在微信中告訴了兒子,認了這么一位干姑娘,他的干妹妹。麥林也與燕子有過幾次視頻聊天。麥林對爸媽說,她喜歡這個干妹妹。
燕子發(fā)短信告訴盧源,把每周末的約會改在了周三晚上。見到盧源后,燕子把干嘔的事告訴了盧源。盧源說:不可能吧,每次你不都吃藥了么?燕子說,不怕一萬只怕萬一。你現(xiàn)在又不能娶我,叫我怎么辦?我還是要去醫(yī)院查一查。
有了這樣的話題,周三在一起,他們都感到了彼此的勉強。盧源也沒有給燕子說點安慰寬心的話。
第二天中午,燕子偷偷去婦幼醫(yī)院做了檢查,一張試紙,猶如晴天劈靂,她真的懷孕了。當她拿著化驗單單獨找到盧源時,他全然沒有了以前占有她時的男人氣慨,說話吞吞吐吐,焉頭搭腦。
燕子只希望他說一句:生下來,我們養(yǎng)了!馬上娶你!只要他敢說,前頭有再大的風險,她也會與他一起迎頭面對。
但是沒有。有的只是吞吞吐吐,焉頭搭腦。
燕子一下子感到萬念俱灰。內(nèi)心萬分懺悔:對不起面朝黃土背朝天的父母,對不起有恩于她的麥叔林姨。
她在宿舍咬著被頭暗自流淚。
麥林回來那天,燕子如約到了林姨家。麥林見到這位早已熟悉但初次謀面的干妹妹,拉著她的手說,我做夢都想要個妹妹,你真是我的好妹妹。他還給燕子帶了一套名牌化妝品。與干哥哥見面的喜悅,沖淡了燕子內(nèi)心的憂愁。
接下來的幾天,她陪著麥林一起逛街,一起逛商場,一起郊游。形同親哥親妹。
燕子回學校后,當麥林與爸媽坐在一起時,林欣問:兒子,你不會是看上了燕子吧?麥林說怎么可能呢,我在國外已有了女朋友,澳洲本地人。我給你們說過的。其實現(xiàn)在國內(nèi)有很多誤解,認為西方人都是滿肚子花花腸子,但我見過的外國人也好,還是出國留學的人也好,絕大多數(shù)對女朋友與男朋友都是忠誠的,尊重的。除非分手了,另尋所愛那是人家的權(quán)利。哪像現(xiàn)在國內(nèi)的那些土豪,有了幾個錢,就包二奶、三奶,不知道有多少奶。國外不能說沒有,但比較少,男人、女人都是講人格、講尊嚴的。
麥谷說,兒子呀,喝了幾天洋墨水,就給老爸老媽講這些不著邊際的事,我看你和燕子就很親熱,是不是有那么點意思。
天大的冤枉呀。我拉著燕子的手與拉著我女朋友的手感覺是不一樣的。一個是親情,在外漂泊,總想有個親近的人,說說心里話;另一個才是愛情,那是用手與語言,包括肢體語言,互相傳遞的。親情與愛情的分野,是要用心去破譯的。說多了,讓麥大導演與林處長見笑了。
三個人都笑起來了。只有當燕子、麥林與他們相聚時,麥谷與林欣才會有這樣的笑聲。
周末,麥林與燕子去了東湖。坐在磨山歇息時,燕子突然哭起來了,麥林茫然不知所措,一番安慰之后,燕子把與盧源的交往及她懷孕的事和盤托出。
麥林沉吟了一會兒說,我去找那個姓盧的,他媽的,完全不負責任,地地道道的慫男人。
你知道他的婚姻狀況嗎?
我還真的不很清楚,每次他都含含糊糊。像是已婚,又像是未婚。
你呀!也太單純、太幼稚了。
燕子懇求麥林千萬不能把這事告訴麥叔林姨,不然,自己只好跳進東湖了。
麥林安慰她,事已至此,不要想太多,先把這道坎邁過去。
麥林通過同學找教育廳與藝院的有關(guān)部門,查清了盧源的情況,盧源原來與藝院的一名女生曾經(jīng)同居過,后來他家里在長沙給他找了一個對象,女方家里很有背景,不久,就與長沙女孩結(jié)婚了。已經(jīng)有了一個2歲的男孩。
燕子一下子想到了盧源電腦旁男孩的照片。
燕子當即給盧源打電話,劈頭就說,你個騙子!明天同我一起去醫(yī)院,打掉以后,再與你理論。
那邊囁嚅了半天,也不見回音,最后斷斷續(xù)續(xù)地說,他今天晚上要趕回長沙。家里有點急事,票已買好了。
燕子欲哭無淚。
麥林說,別哭燕子,明天我?guī)闳ァ?/p>
躺在醫(yī)院的病床上,燕子萬念俱灰。
女醫(yī)生的手與她的語言一樣肆無忌憚。那些問話與表情就像是面對一個十惡不赦的罪人。
她們可以不緊不慢,但躺在手術(shù)床上的燕子被疼痛、焦慮、憤恨折騰得像墜入了深谷。深不見底,漆黑一片。
她真想一下子飛翔起來。飛過這遍地的人流車流與高樓,從高空跳入東湖,躍入長江。但她無法動彈。
等她緩過勁來,疼痛減輕了,但整個下體的下墜感,如同繩索一般,拖住她,拴住她,不能動彈。
又過了一段時間,她忍著痛忍著淚翻身下床,蹣跚但堅定地走出了手術(shù)室,實在支撐不住,便在走廊的長椅上坐了下來。
也是在這個時候,王瑜瑜從另外一個手術(shù)室走出來了,兩人對視,先是一驚。在這種場合遇到對方是一件非常尷尬非常懊惱的事情。王瑜瑜好像沒那么多的感覺。她還調(diào)侃說,咱倆同痛相憐呀。然后大聲呼:沙鳴,你人嘞?沙鳴從外面應(yīng)聲入內(nèi),他也看到了郭一燕。王瑜瑜說,你們男人啦,只想到自己快活,受罪的都是我們女人。她突然問道:燕子,男人呢?燕子吱吱唔唔,不便接話。王瑜瑜說,你不說我也知道,肯定是那個姓盧的。我早就看出來了,他對你不懷好意。她說,不方便的話,我與沙鳴先走了。
王瑜瑜與沙鳴走后,麥林滿頭大汗趕到了,他付完手續(xù)費,把燕子送進手術(shù)室后,就去超市給燕子買了一堆補品,還特地燉了一罐雞湯。
燕子說,哥,我們還是找個安靜點的地方吧,這里人太吵。
麥林扶著燕子來到了醫(yī)院旁邊的小公園,待她喝完雞湯后,對她說,我送你回寢室休息,我們家你暫時不能去。我爸媽知道你這樣,會炸鍋的。你跟學校請一個星期的假,就說家里有急事。我明天早晨開車送你回家。見了你爹媽也要像沒事一樣。過幾天,我再接你回學校。
燕子淚流滿面:哥,這個世界,我就你這一個親人了。
麥林說:你爸媽,我爸媽都是你的親人,不要想太多,現(xiàn)在第一位的是恢復身體。
是啊,爸媽是親人,麥叔林姨是親人,我卻在親人的心頭捅了一刀。面對親人,自己成了罪人。
走在路上,燕子生出了一絲慶幸,幸好王瑜瑜沒有見到麥林哥,不然把哥牽扯進來,她真是罪上加罪了。
但她還是憂心忡忡,她知道王瑜瑜那張嘴,是從不把門的開放型,萬一說出去,她真的不敢往下想。
8
在送燕子回家的路上,燕子毫無保留的給麥林說出了自己內(nèi)心的擔憂。麥林說,這還真是個事,人言可畏。唾沫星子可以淹死人。我雖然在國外幾年了,但這兩句話,總也忘不了?,F(xiàn)在國內(nèi)人的交往方式,對待別人隱私的關(guān)注度有了很大的進步。但這種男女之間的事,關(guān)注度一直居高不下。我打開國內(nèi)的網(wǎng)站,相當多的都是那些名人、貪官的桃色新聞。但也不要太放在心上,該來的總要來。你也沒法堵住王瑜瑜的嘴。何況按你說的,她就是那種“大嘴”,今天不說,明天不說,后天說不定在什么場合就抖出去了。不管怎么說,先養(yǎng)好身體。
燕子說,你真是我的好哥哥。比親哥還親。
別說傻話了。見到爸媽,就說學校放幾天假或者說實習幾天,千萬不要讓你爸媽知道,別讓他們傷心。
我知道。哥,我求你一件事。本來我很想讓你去我家與我一起待幾天,但現(xiàn)在這樣子,我不能留你。
這還用求嗎,過幾天我按時來接你,你隨時給我發(fā)短信。
在離燕子家200米遠的地方,燕子下了車。兩人揮手告別。
過了一個星期,按照約定的時間,麥林去燕子家把燕子接回了學校。
當燕子返回學校之后,她感到校園依舊,林蔭小道依舊,路邊的小花小草依舊,沒有什么變化,同學們也一如往常,好像誰也不知道她所經(jīng)歷的驚濤駭浪,人生巨變。
燕子的心也慢慢安頓下來了。
世界上好多事情就是這樣,在你不經(jīng)意間突然冒出來了,當你覺得事情已經(jīng)翻過一頁時,它偏偏嚇然顯現(xiàn),當你平靜、平復下來時,它又倏然卷起波瀾。
那天,當燕子來到練功房時,先到的同學幾乎是齊刷刷地盯著她,像行注目禮,同時聚焦于她的肚子。她一時亂了方寸。她的第一反應(yīng)是,自己最擔心的事,最擔心吊膽的事,認為已經(jīng)時過境遷的事,終究還是來了。
她強裝笑臉,與身邊的同學打招呼,但她明顯感到了同學們臉上那種很不自然的表情,一種驚訝、感嘆與些許鄙夷融為一體的復雜表情,她感到難以自拔。下課鈴剛響,她就飛也似的跑出了練功房。
散布這一信息的還能是誰呢?王瑜瑜。禿子頭上的蚤子明擺著的。
王瑜瑜為何要這樣呢?她不也是自己的同類嗎?她把我送上恥辱臺,讓眾人取笑,她又能獨善其身,一帶而過嗎?燕子感覺自己被送入了玻璃房,四面八方都在透視她,都在議論她,談?wù)撍骠嫖枳撕蟮牧硪幻?。她想即刻找盧源撕扯一頓,但他已人走蹤滅,上個月已調(diào)回長沙了?,F(xiàn)在的老師是休完產(chǎn)假回來的趙老師。
王瑜瑜也來找了郭一燕。她說,燕子,我真不是有意的。那天幾個同學在一起喝酒喝多了,談起了男人,談起了男人只圖快活,不負半毛錢責任。說著說著,我就把你的事,我的事一古腦都說了。你可千萬別以為我有別的想法。我現(xiàn)在與沙鳴也分了。我想,我們還年輕,未必在一棵樹上吊死。
燕子大喝一聲:你滿意了吧,你的目的達到了吧。你說了你的事,你那是什么,正常戀愛。我這算什么,被有婦之夫玩弄了,還是一禽獸不如的老師,能一樣嗎?!你太惡毒了。
燕子扭頭走了。
幾天后,她找趙老師說了自己不打算參加舞蹈競賽了,善解人意的趙老師反復寬慰她,說機會難得,你極有可能拿獎。過去了的事情汲取教訓就行了。誰都有年輕的時候,誰都會有過錯。很多時候,別人讓你倒,但你自己不能倒,自己勇敢地站起來,甩掉包袱往前走,比什么都重要。
聽了趙老師一席話,燕子很感動。她反過來一想,我為何不去呢?應(yīng)該去,不去反而落入了別人的圈套。
正當燕子把淚往心里流,刻苦訓練準備迎賽時,趙老師告訴她,分管舞蹈系的胡副院長,要找她談話。
燕子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來到了胡副院長的辦公室。
進門時,胡副院長正靠在寬大的皮椅上打電話,見燕子進來,他沒捂聽筒,大聲說,你就是郭一燕同學,小姑娘長得很漂亮呀!坐。
燕子說:院長你找我。
哦,對,我是想找你談?wù)劇?/p>
待燕子在對面的沙發(fā)上落坐,胡院長還在接聽電話,等了約莫一刻鐘,胡院長還在電話里聊著。
燕子說,院長,你要是忙,我等會再來吧。
胡院長說:沒事,也不是啥大不了的事。他在電話里給對方說,今天就聊到這里,改天再給你打電話。
收線后,他又仔細打量了一下燕子,燕子被他盯得手足無措,寒毛直豎。
胡副院長先是問了一些燕子的基本情況,老家在哪里,家里有些什么人呀,父母是做什么的呀,燕子一一作答。
聊完這些,他話題一轉(zhuǎn):你與盧源的事,我們掌握了一些,最近你還要參加中南地區(qū)舞蹈大賽,我們要對你負責,也要對學校的名譽負責。你把你們之間的事情詳細的給我講一講。我這幾天本來事很多,再忙,我也想應(yīng)該抽時間與你談?wù)劇?/p>
燕子把她與盧源的交往,去木蘭湖郊游的情況簡單說完之后,接著說,我一個農(nóng)村考出來的女孩,他又是我的老師,我以為是正常的戀愛,我太輕信他了,我自己也不自重。給領(lǐng)導添麻煩了,我十萬分的后悔。我真想有一味后悔藥,讓我服用后能回到從前。
燕子的話語悲傷感懷,也有幾分沖動。她沒有想到事情會驚動校領(lǐng)導。會弄得如此滿城風雨。
胡院長從大班臺后的沙發(fā)上站起來,從桌上的抽紙盒里抽出紙巾遞給燕子說:來,先擦眼淚。光流淚是沒有用的,生活不相信眼淚,藝院也不相信眼淚。你把在山上、在酒店里的詳細情況,包括一些細節(jié)再給我說說。
院長,你想知道哪些細節(jié)?
當然是越細越好,誰先主動呀,這中間的每一個環(huán)節(jié)呀,你放開了說。那個盧源,他調(diào)走了,就沒事了,學院照樣有辦法治他。在中國這塊土地上,只要出了水面的事情,組織上是有辦法收拾他的。
面對一位長者,一位學院的領(lǐng)導,要她自揭傷疤,要說細節(jié),并且越細越好,還打著懲罰男方的幌子。她感到惡心,無法忍受的惡心。
她難以自持,她在內(nèi)心問自己,怎么會是這樣?!怎么事情是這樣子的呢?!
胡院長走到她跟前,拍拍她的肩膀:這件事可大可小,我們可以想辦法讓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你自己也要積極配合才對是不是?
當他伸出手去拉燕子的手時,燕子猛然站了起來,含著淚說:院長,你是領(lǐng)導,你是長輩,我相信你會公正對待這件事。參賽的事我不去了,我只求以后我的學習能夠平平靜靜,不要另眼看我,這是我的全部要求。
說完,燕子走出了胡院長的辦公室。走在路上,她猛然想起了一個詞:趁火打劫。
回到班里,她給趙老師又談了,堅決不去參加比賽。趙老師很驚訝,她說我們不是已經(jīng)說好了嗎,你不去,不僅是你個人的損失,也是學校的損失。趙老師還問到,是不是胡副院長跟你說了什么。燕子說,沒有。
燕子懇切地對趙老師說:我知道您是一片好心,是真的對我好。但我情緒一直調(diào)整不過來,比賽又快要開始了。您就讓我冷靜的歇息一段時間吧。
晚上躺在宿舍的床上,茫然四顧,四顧茫然?,F(xiàn)在能說上話的只有麥林了。她這位感覺至親的哥哥已回澳洲了。麥林知道情況后說,實在待不下去了,就來我這里吧。
9
收到麥林的短信后,燕子思前想后,覺得哥的建議是對的。事情遲早是要告訴叔叔和阿姨的,遲不如早,早點告訴他們,讓他們也早點邁過心上的那道坎,她相信,他們也會慢慢原諒自己的。
周五下午下課后,燕子乘車來到了林欣家。
一進門,她就聞到了撲鼻的香味,林姨已經(jīng)把晚餐準備好了,有燕子愛吃的排骨藕湯,雞蛋炒西紅柿。
林姨很疼愛地說:燕子,你都三個星期沒回來了,忙功課是好事,你也得回來打個轉(zhuǎn),吃頓飯,跟我們說說話,免得我們牽掛你。
麥谷說:燕子,舞蹈準備得怎么樣了,我預感你可以拿獎。
說到這兒,燕子雙膝跪地,眼淚嘩嘩直流。
一下子把麥谷夫婦搞懵了。林欣要拉燕子起來:這是怎么啦?孩子,你這是怎么啦?
麥谷也上來拉,但燕子長跪不起,哭得更厲害了。
停了一會兒,燕子被林欣拉起來,坐到了沙發(fā)上,林欣不停地給燕子擦眼淚,夫妻倆心里猜測,這孩子肯定是遇到大事了,不然不會這么傷心。
他們沒有急著問燕子。
燕子情緒稍為平復一點后,先說了一句:叔、姨,我對不起你們。
林欣說,乖孩子,別急,有啥事別憋在心里,慢慢說。
房間里出奇地安靜。待了大概一刻鐘,燕子把與盧源交往的前前后后,麥林哥送她去醫(yī)院,送她回家,王瑜瑜如何傳播這件事,同學們的另眼相看,趙老師的安慰,胡院長的談話,她不參加本次舞蹈比賽,都一一說了。
燕子說完之后,房間里一片沉寂。
這之前,麥谷夫婦在心里也猜測過,會是什么事呢?讓燕子這么傷心。聽完燕子的講述后,他們感到孩子一步走錯,正頂著巨大的輿論壓力,這種壓力猶如漩渦一般,把人卷進卷出,翻上翻下,拼死掙扎也無濟于事。
一陣沉默之后,林欣輕輕嘆了一聲說:燕子,吃一塹長一智,人不可能不走錯路,現(xiàn)在社會很復雜,你又年輕,從農(nóng)村進城上了學,很多事情沒有經(jīng)歷過,以后要多加小心。事情已經(jīng)出了,你要盡快從這片陰影中擺脫出來,路還很長。
麥谷也安慰了燕子一番。他說,就算是受了一次挫折一次打擊,人都是這樣一步步走過來的,不可能一帆風順。但是你自已不能倒,堅強些。別人愿意說什么就讓他說去,嘴是封不住的。過一段時間,說厭了,說舊了,也就過去了。
林欣還說到,那個胡院長會不會在燕子畢業(yè)時刁難,麥谷說,那他不敢,沒有王法了。只要自己功課合格,再不出別的差池,就為這事,他不敢也不會使小動作的。
可是有一天,燕子突然搬走了,像真的燕子一樣離開了巢穴。留下一條短信說,她要休學一年。麥谷夫婦一下慌了神,他們的打算都落了空。他們從來沒有真正的理解燕子,就像他們無法理解自己的兒子麥林一樣。但麥谷夫婦總是會想起第一次見到燕子的樣子,那個單純天真的會飛的燕子,會去哪呢?
李御,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中國散文學會會員,高級記者?,F(xiàn)居武漢。已出版散文、短篇小說、傳記文學作品集六部。在《人民日報》《光明日報》《散文》《長江文藝》發(fā)表散文作品數(shù)十篇,多篇作品獲獎并被收入散文年選與作品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