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表和我年齡相仿,初中畢業(yè)即輟學踏入社會。學技術,習經商。馳騁江湖多年,輾轉流徙,頭腦活絡。待我大學畢業(yè),他已小有一番成就。
有次,我倆一同進飯館用餐。我走在前,見玻璃門把手邊貼了個“推”字,便順勢伸手推門,禮迎老表先入。頃刻,老表捧腹賊笑,略有鄙夷地說:“拉也可以的呀!”頓時語塞。誠然,書本上最多讀到賈島研究推敲的學問,而未曾有老表推拉之說。書讀多了,人最容易導向慣性思維。
用餐完畢,老表慷慨地從黑色票夾內橫出幾張,不經任何客套也無需跟我商量地塞到了飯館老板手里。我調侃道:“兄弟高就了??!”他笑瞇瞇地回答:“式微行業(yè),賺幾個小錢糊口……”
據(jù)姑媽所述,當年初三暑假結束,看著村里很多同齡人一個個出去上高中和中專,老表也曾臉上淚掛兩行。其父告之為時已晚?,F(xiàn)在就不一樣了,大有超越同輩們而洋溢著成功之勢。
高一有次年級會議,結束時各班都排好隊有序地退出會議室。出口兩邊的大門只開了一扇,人群擁擠,流動緩慢。誰也沒想到把另一扇門也打開,倒是坐在主席臺上的校長在后面高聲呼喊:“請把另一扇門也打開,要有意識……”
是的,我們每個人都應該有意識的生活著。
英國哲學家洛克提出過“白板說”,意即尚未接受外界事物影響和刺激的心靈。他認為人的心靈在剛出生時就像一張純凈的白紙,然后由外界對它提供感覺的觀念和不斷觀察本身的反思的觀念。每個人的成長過程都是直接或間接地涉取這兩種經驗的過程。讀書并不能使人超前地獲取什么,但能在生活的細微之處讓人更有意識,從而有更多的先入之見,成為雅俗共賞的優(yōu)質存在。
我不喜好捯飭自己,只追求外表整潔,唯獨對發(fā)型頗有幾分講究。有那么幾年時間,理發(fā)再也不帥了,而且是到哪都理不好,造型總是偏離了自己心中所構想。有次,我對剃頭小哥說:“你幫我剪小岳岳的發(fā)型吧,那樣比較有個性一些……”。他嘀咕著:“那是怎樣的發(fā)型?”我說就是兩邊很短,中間薄薄的稍微留一層的。
……剪完。一看,太短了!后腦勺還被圍了個圈兒,整個腦袋瓜看上去仿佛被推割機剛走過的草坪一樣。呆氣十足,心中無限懊悔。第二天在辦公室閑著沒事,拿自拍桿給自己照相,想看看形象跟平時折扣了多少。隔壁一哥們兒正巧進來,兩邊腦門也剃得白花花的。原來理發(fā)也是有圍城效應的。
其實生活真的不必自處煩惱,有時煩惱之處也同樣盡顯生活。有這么一則故事:
寺廟里有位高僧。一天,他囑咐弟子每人去南山打一擔柴回來。弟子們匆匆行至離山不遠的河邊,人人目瞪口呆。只見洪水從山上奔瀉而下,無論如何也休想渡河打柴了。無功而返,弟子們都有些垂頭喪氣。唯獨一個小和尚與師傅坦然相對。師傅問其故,小和尚從懷中掏出一個蘋果,遞給師傅說,過不了河,打不了柴,見河邊有棵蘋果樹,我就順手把樹上唯一的一個蘋果摘來了。后來,這位小和尚成了遠近聞名的智者。
世上有走不完的路,也有過不完的河。適時調頭,從容轉身,更是智慧。真正的精明就是要過有意義的生活:在河邊放飛夢想,摘下一個期盼的“蘋果”。
有次出差東北。對面臥鋪是一年輕小伙。攀談中得知是吉大的,學營養(yǎng)與烹飪專業(yè)。我問他什么樣的飲食是最健康的,他回答我少食多餐。
大學里為考研,沒日沒夜地泡在圖書館里看書做題。晚上累了,就和女朋友一起去學校附近的飯館炒幾個小菜喝上幾口。于是好多年前我就養(yǎng)成了一日四餐的習慣。
經高材生這么一指點,我把中飯的量給降少了,下午又加了一頓點心。這樣,算上周末偶爾在小鎮(zhèn)上消遣后的夜宵,一天也就五頓了。成了連我老婆都認可的名實相符的“吃貨”!在我們這邊,五頓可是舊時的結婚禮遇。我媽打趣說這是天天做新郎官了。
其實,身心疲憊之時,獨坐一隅,美餐一頓,何嘗不是享受。哪怕大快朵頤。保證健康和身材的情況下,這是多么令人妒忌的事兒!
前些年,一場怪病。心臟隨時亂跳,最高頻率一分鐘將近兩百下。大腦里像被灌了鉛一樣,反應遲鈍。胸腔內感覺所有器官被捆綁在一起那樣局促而難忍。那陣子,不僅食欲沒了,連性欲都放棄了。睡覺也真到了莊周夢蝶的境界。普遍而徹底地疑惑著這世界的一草一物。后來心臟動了手術,總算感覺自己生活在地球上了。豁然開朗,氣定神閑。
韓寒說過,對于男人而言是有欲則剛,無欲也就萎了。真正的快樂永遠在心間,無論以什么樣子存在于人世,自我的體驗和感受才是快樂的源泉。
生活終將要活成自己想要的樣子!
兒子今年八歲,是個促狹的家伙。禮拜天經常來我辦公室,霸占我的電腦玩游戲。一上午,雷打不動。中午我習慣午休,每次躺在沙發(fā)上睡得迷迷糊糊,他就把低音炮音量開關一下子撥向最大處,我被夢中驚醒。對其訓斥,責令改之,從!
久之,又犯。我起身過去把他一把耳朵半疼不癢地揪住。他嬉笑著掙脫,緊接著垂起小拳頭使勁攻擊我。這回,擰住耳朵轉它一百好幾十度,哭了!起初是抽泣,后來也就失控號啕了。嘴里還嘰里呱啦抱個不平,目中無人,睥睨一切。此刻,平時堅不可摧的父子情誼也已土崩瓦解。娃,為父并非執(zhí)意塑造暴力形象,可你得善良??!
教育孩子,我從不少用嚴詞厲句。因為我向來認為父親的仁慈絕不出自順耳的良言??此薜皿@天地泣鬼神的樣子,我又忍不住過去對他進行思想教育。給他講解《三字經》,詮釋三綱五?!丝趟眼q踖不安地坐在我的腿上,我倆幾乎是在耳語。也許是哭累了,他并沒有集中多少注意力。誨爾諄諄,聽我藐藐。須臾之間,小家伙便深鼾熟寐起來了。
孩子啊!父親不能駕馭你的人生道路,掌舵不了你的生命航程。只想為你在人生的起跑線上減少些磕絆。忽然想起《君主論》中的一些話:大海分開了,云彩為你指出道路,石巖涌出泉水,天雨落入人間,一切事情已經為你的偉大抉擇而復蘇,余下的事情就由你自己去做了。上帝不可能包辦一切,這就激勵我們自己去珍惜和愛護我們的自由意志和應該屬于我們自己的榮光。
我們做父親的,不就理應如此引導和預期嗎?
天道無親,常與善人。姑且,善而優(yōu)、樂而雅地融入生活中去吧!
作者簡介:陳曉,蘇州大學思想政治教育本科畢業(yè),法學學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