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知道他們在說謊,他們也知道他們在說謊,他們知道我們知道他們在說謊,我們也知道他們知道我們知道他們在說謊,但是他們依然在說謊?!痹缭?0世紀,被譽為“俄羅斯的良心”的索爾仁尼琴曾這樣預(yù)言這個時代。
在2009年的希臘電影《狗牙》中,父親對他的孩子們說:“今天,我們要學習的新詞包括大海、高速公路、遠足旅行……大海是一種皮質(zhì)沙發(fā),當你累了,你可以說,我要坐在大海上休息。高速公路是一陣強烈的風。遠足旅行則是一種堅硬的材料……”這樣定義的“真相”,才是實施教科書式極權(quán)統(tǒng)治的父親最大的謊言。在真理被他人定義的時候,世界注定是扭曲荒謬的。
換一種說法可以說是:你的世界,將由他人定義。可以嗎?
英國作家斯威夫特在《格列佛游記》中講了這樣一個故事:格列佛來到了在他看來尚未開化的馬國。他對馬兒描述文明國度中的“說謊”,馬兒表示不能理解。馬兒說:“說話是為了幫助我們彼此了解,接受事實的信息。如果你把白說成黑,把長說成短(把惡說成好,把丑說成美),你的話不僅不能告訴我什么,反而會陷我于一種比無知更可怕的境地。”我把這種“比無知更可怕的境地”類比成“美麗新世界”,在那里人永遠地沉睡了,他們不再具有存在的價值。
當下社會,專家以其權(quán)威發(fā)表言論,報紙以其賣點核實信息,最后再由輿論出面告訴你“真相”……在現(xiàn)代化的進程中,我們當然不是要與所有的訊息、新聞、評論為敵。但與此同時,我們必須意識到,如果你不假思索地確信了所有的資訊都是真的,那它就不再是你的工具,而可能是別人利用你的工具。如果所有人都相信了它就是真的,它甚至不是“人的工具”了,它變成了“人的主宰”。
問題來了。新聞的“權(quán)威”“賣點”與“真相”是否有替代人們思考判斷的能力?又或者人們是否有接受其“售賣”的必要?
每個人都有局限。人有優(yōu)點和缺點,善和惡,那是一枚錢幣的兩面,新聞業(yè)是傳達善惡兼?zhèn)渲诵宰畹湫偷牡胤?,更緊密的人性真相,必然被資訊爆炸的現(xiàn)狀緊緊包裹著。而針對此,索爾仁尼琴的答案是:“除了知情權(quán)以外,人也應(yīng)該擁有不知情權(quán),后者的價值要大得多。它意味著高尚的靈魂不必被那些廢話和空談充斥。過度的信息對一個過著充實生活的人來說,是一種不必要的負擔。”也就是說,我們有拒絕資訊售賣的權(quán)利,即“不知情權(quán)”。
我們回想歷史,那些人類進步的年代,都是人獨立思考、大膽質(zhì)疑的時代。在19世紀,如果人人都堅信法蘭西院士的古典油畫理論,我們這個世界永遠不會擁抱莫奈與梵高;19世紀的最后一天,如果沒有人質(zhì)疑開爾文男爵的“物理學大廈”,就不會有20年以后完全拆毀了這座大廈的相對論和量子力學。
事實上,現(xiàn)代化的進程之所以能不斷推進,是因為我們幸運地在歷史上,從不曾有一個定論可以替所有人拍板什么是真理?!罢胬怼敝荒苁侨霜毩⑺伎己?,去驗證,去探索,去相信的東西。而我們這個時代考驗的,恰恰是八在資訊中去挑選、辨別、排序的能力。一旦我們對待資訊的態(tài)度錯了,我們就享受不了擁有它的價值。
易中天曾向身為記者的柴靜發(fā)問:“新聞?wù){(diào)查的口號是探尋事情真相,你說說,什么是真相?”柴靜回答:“真相是無底洞的那個底?!彼?,21世紀的今天,“普利策新聞獎”的存在推動著新聞業(yè)不斷向真相靠近。
所有的現(xiàn)代化的信息只是“工具”,只有人,才是“目的”。請務(wù)必保持對不同論述的警惕,保持自己的獨立性。敢于對信息不斷懷疑,不斷摧毀,不斷重建,我們才有可能避免成為偏見的附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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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奕萌同學的文章,以“拒絕成為偏見的附庸”來立意,既針砭我們這個“新聞”泛濫的時代,又高于這個時代。而寫作,最難得的就是圍繞“核心立意”,做到用例精準,闡發(fā)深入,剖析準確。“一句真話能比整個世界的分量還重?!彼鳡柸誓崆僭缡钦f。作者引用電影《海牙》來隱喻人類的困境:“真理被他人定義。”“謊言”充斥的時代,我們就是《格列佛游記》中的馬兒,被“文明人”陷于一種比無知更可怕的境地。文章例證具體又精準。闡發(fā)深入,觀點獨到。
高中生的思考和寫作,往往“批判”有余,而“理性”不足。此文批判有力,但同時也做到了收放有度。文章先破后立,破中有立。只有看媒介和信息的人獨立了,才能讓信息真正回歸它的工具化。作者提及,不知情權(quán)比知情權(quán)要重要。我以為當下時代,我們不缺乏“新聞”和“觀點”,還是“事實”和“真相”本身會不可知。人,還是“知情”權(quán)更重要。這樣來寫,主旨闡述上會不會更集中些?這點可以商榷。一篇有內(nèi)核的好文章,就是作者好的批判思維、邏輯思維和理性思維的呈現(xiàn)。此話不假。
(指導老師:陳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