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雅
摘? 要:源于酒神頌音樂與一種毀滅個體歸于太一的情緒和幻象,古希臘悲劇一直在古希臘甚至世界文學發(fā)展史上占有重要位置。而其獨特之處在于,從廣義上講,它所寄寓的精神與表達的內涵早已超出了文學本身。因此,本文將從社會、心理學與哲學、文學等多角度入手,深入剖析古希臘悲劇盛行并成為一種重要文學形式的原因。
關鍵詞:悲劇;酒神精神;日神精神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9)-24--01
從榮格的原型理論來看,悲劇體現(xiàn)了人原始的不可調和的矛盾,而正是隱射在這種宿命與矛盾中的張力,激起了人類埋藏于潛意識中的形象構成傾向,即集體無意識。在遠古社會,眾所周知,生存環(huán)境惡劣,人類文明尚未成熟,在這樣一個似乎一切都不發(fā)達的時期,人類企圖通過自身謀求活路,當然會遇到許多無法解釋的困難。無法通過當時知識水平解釋的現(xiàn)象,亦需要得到一個看似合理且足夠安撫人心的共識,于是人類通過確立或設想一種足以改變并掌握一切的秩序,來獲取諸多不確定事物中的確定性。這種秩序是無常人世的對立面,是從頭到尾便被設定好的一切。而也正是因為人與這種秩序之間的既沖突又并存的關系,無法被不斷進步的社會所徹底瓦解,祖先遺留下來的問題得不到徹底的解釋,這種思維模式便在一代又一代人的實踐總結中重復出現(xiàn),最終成為同一種經(jīng)驗的無數(shù)過程的凝縮和結晶,形成集體無意識。而集體無意識的一大特點,便在于塑造我們的形象構成傾向。
希臘人為何如此熱衷于創(chuàng)作悲劇與表演悲?。课艺J為,這與根植在他們腦中的先天具有的人與命運不可調和的沖突與順受有莫大關聯(lián)。勞承萬說過:“原型即是人的意識庫中的族類規(guī)定,它以一種潛能的純形式性,潛藏于大腦的族類結構中,這種大腦中的族類結構,既是思維活動的方式,又是情感的發(fā)生模式,它是‘情感一思維渾沌一體的原生物?!?/p>
對偉大命運的崇敬、畏懼與無力的原型使得古希臘人先天便具有了創(chuàng)造戲劇、文學作品時的情感與思維傾向——即選擇毀滅的、激烈的、最終失敗的情節(jié)與形象,而在后天的經(jīng)歷里,由于古希臘地理環(huán)境的特殊性、移民運動、頻繁的戰(zhàn)爭、對自我的思考與注重等等,喚起了潛在的原型,通過悲劇創(chuàng)作和欣賞,使得這種原型顯現(xiàn)。
朱立元主編的《西方現(xiàn)代美學史》這樣評說:“在榮格看來,原型是一切心理反應的普遍一致的先驗形式。”同樣,由于古希臘悲劇契合人類共有的集體無意識,契合了這一種先驗形式,而使其得以盛行,并最終成為一種抒發(fā)表達感情的重要藝術形式。
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創(chuàng)作古希臘悲劇與人類的本能——即生的本能與死亡本能密切相關。而古希臘悲劇的欣賞、盛行與其激發(fā)了人類這兩種本能并獲得共鳴也有脫不掉的干系。就像代表狂歡儀式中載歌載舞的崇拜者們、迷醉、宣泄、感通、主觀的酒神精神與代表泰然安坐的壯美的神、理性清明、客觀的日神精神的對立統(tǒng)一一樣,生與死也是對立統(tǒng)一的有機整體。偉大的英雄生生不息,尋求出路,勇敢機智的與命運對峙抗爭,企圖戰(zhàn)勝命運,這是古希臘人類心中固有的生的本能的體現(xiàn),就像饑餓的人拼命求得食物、重病的人不愿就這樣身患絕癥,生的本能促使人類朝著光亮的地方走去,與一切的生機為伍并試圖挑戰(zhàn)一切非人類的、宿命的、不公甚至陰暗的因素。人類需要并也只能自己尋求出路,從混沌的宇宙天象中,從壓迫著自身的使命中,從戰(zhàn)斗中獲取生命個體的獨立性,從而認識并掌握自己,而不是甘愿讓“自我”任憑擺布。但是,從另一方面來看,英雄在與命運的抗爭中卻總是敗下陣來,善良高尚的人類總是逃不過命運的魔爪,留下令人惋惜感嘆的悲慘生活。這是受到一種更深層的本能即死亡本能的驅使。死亡本能迫使人類趨于毀滅和侵略,回到降臨在這個世上之前的狀態(tài)。而值得一提的是,死亡本能并不指向其他的個體,而是指向我們自身。這也是為何在古希臘悲劇中,英雄作為自我意識的一種整體宏觀體現(xiàn),卻總是逃不過他物——命運客體的原因?!八劳霰灸茉O法使個人走向死亡,因為那里才有真正的平靜,個人才有希望完全解除緊張和掙扎”因此,從這個層面上說,失敗與悲慘總能引起人類的共鳴——從動蕩不安的現(xiàn)世返回到黑暗、溫暖、平靜的子宮甚至前生命的狀態(tài)是每個人本能中向往的,而恰好是在死亡與毀滅失敗中,而不是在別處,人們能找到這種終極的安寧。
不由得想起了海德格爾的一個類似觀點,即向死而生:死是一種趨勢,任何生命從一出生便都向著死而去。與死相比,亡故——即生理上的終結是何其短暫,死比亡故更加基本與原始。因為只有存在死,才擁有亡故的可能性。所以,古希臘悲劇研究的失敗與悲慘,在我的理解下,并非是一種既定的結果,一種無力回天的定局,而是任何一個個體所要必須承擔的,向著所謂不完滿、破碎行進的可能性,而這種不完滿,或許并非壞事。只有擁有了這種可能,人類才能更深刻理解整個生命的可能性。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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