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曉艷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9）-24-0-01

中國古代文人最喜歡，也最常做的事情莫過于“思鄉(xiāng)”了，為此留下的佳作數(shù)不勝數(shù)，早期有“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后有詩仙李白的《靜夜思》成為人人傳唱的佳作;賀知章也有詩云“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我國從商周時期的“宗法制”開始，“家”的觀念猶如參天之樹的須根在家家戶戶蔓延，也難怪離家的游子始終放心不下對家鄉(xiāng)的無限眷戀。在眾多思鄉(xiāng)詩中，馬致遠的《天凈沙·秋思》好似一朵清蓮，在歷史的天空中蕩起層層漣漪。詩人對家鄉(xiāng)的思念和心中的離愁別緒，化為眼前之景，在胸中氤氳開來。

一、懷念家鄉(xiāng)的最好季節(jié)應該是秋天吧！

“傷春悲秋”是歷代文人的情節(jié)，尤其是“悲秋”，是流淌在文人墨客血液中亙古不變的因子，還記得《詩經(jīng)》中“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是一幅多么蒼涼凄美的畫卷嗎？從楚國宋玉的《九辯》一句“悲哉，秋之為氣也！蕭瑟兮草木搖落而變衰”開始，就為秋天增添了一股不明意味的冷色調，有關離別、再見。杜甫曾詩言“萬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獨登臺”;劉禹錫也說道“何處秋風至，蕭蕭送雁群”。馬致遠也不外如是，選擇了“秋思”，也因此被后人稱為“秋思之祖”。當思緒、憂愁與季節(jié)、天地融為一體，仿佛天地也能感應到我心中的 哀傷，變幻出一幅凄涼之景與我相和，雖有些傷悲，但絕不失為一幅絕美的畫面。

二、思念家鄉(xiāng)的顏色是灰色的。

《天凈沙·秋思》中最為人稱道的詩句當屬前四句，減一分則太白，增一分則太赤。通過十個意象的精致排列，一幅蒼涼唯美、生動可見的圖畫躍然于紙上。由于詩句極強的畫面感，許多教師在教授時要求學生將此拓展為一篇優(yōu)美的散文或者畫一幅相關的圖畫，這就是意象精致排列的魅力所在，當既定意象通過作者的精心設計和排列之后，呈現(xiàn)在作者眼前的不僅是冷冰冰的視覺文字，還是鮮活跳躍的視覺圖像和聽覺聲音?！盎桫f、流水、人家、西風、瘦馬”，在種種意象的背后，我似乎聽到了在夕陽的掩映中，烏鴉在聒噪地鳴叫，潺潺的流水聲伴著人家的說話聲，在西風的肆虐中，征戰(zhàn)多年的馬發(fā)出嘶鳴。當視覺融合聽覺，詩句在慢慢變得立體，作者的感情也一步步立體起來。雖然說思念家鄉(xiāng)的顏色是灰色的，但詩中也有暖色調的地方，“小橋流水人家”是我認為全詩中唯一有人間煙火氣的地方，小橋流水旁人家的炊煙裊裊、歡聲笑語，讓詩人經(jīng)過了卻在心中烙下了印記，那是關于家的印記。又或者詩人根本沒有經(jīng)過這樣一戶人家，是詩人孤寂旅途的空想罷了，在漂泊在外的游子心中世界上彌足珍貴的莫過于家中溫暖的一飯一蔬了。

三、在天涯的斷腸人又豈止是斷腸呢？

“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是全詩收尾，猶如一記重錘擊于讀者心中，也將詩人的思念苦悶不遺余力、毫無保留地傾倒而出。此處出現(xiàn)的“西”字值得討論，中國人對于“西”字其實并不看好，曾有詩云“東邊日出西邊雨”或“故人西辭黃鶴樓”，民間稱老人去世為“駕鶴西歸”，因此“西”通常讓人聯(lián)想到結束和分別，在此處“夕陽”搭配“西下，環(huán)境的荒涼，心中的哀傷早已不言自明。后文寫到一個地點“天涯”，究竟何處為“天涯”？“天涯”是天的邊際，指極遠的地方，出自《古詩十九首》“行行重行行”一詩之“相去萬余里，各在天一涯”?！疤煅摹币辉~指義太多，意味不明，不知道現(xiàn)在身在何處，將來要去哪里，那么歸期也就自然未知了。面對如此多不確定的未來，獨自一人的馬致遠，不僅是“斷腸”，只怕心也碎了。對故鄉(xiāng)的懷念，對現(xiàn)在的迷茫，加上未來的未知，五味雜陳，足叫人肝腸寸斷。

四、在看得見、看不見的地方都在思念你。

司空圖“不著一字、盡得風流”相信是對《天凈沙·秋思》的絕佳評判。無一字提及思鄉(xiāng)，無一詞談到苦悶，卻處處在訴說作者的思鄉(xiāng)之情和心中化解不開的離愁，正如林逋《山園小梅》的一般，全詩沒有一個“梅”字，從梅的氣、味、形、影等方面入手，為我們展現(xiàn)了寒冬凜然開放的梅。又如漢樂府《陌上?！穼懥_敷之美，通篇未對羅敷的容貌作正面描寫，反而使羅敷之美因為作者的不著一字，超越了時空的界限， 在歷史的天空中無論歷經(jīng)多少變遷，依舊吸引人們向往。《天凈沙·秋思》之所以能千古流傳， 也因為留下了許多值得探索的藝術空白，它讓讀者可以與自己的生活體驗相結合，和作品發(fā)生融合，乃至藝術的再創(chuàng)造，和作者心靈溝通，又或者從詩中獲得心靈慰藉，在詩中找到自己的影子。

王國維在《人間詩話》中評價的《天凈沙·秋思》道：“文章之妙，赤一言蔽之，有境界而已。精品，不可不讀;美文，不可不品.一曲秋思，心中隱隱作痛，悲淚欲出?！庇妹牢?、精品概括了這短短二十八字，字里行間都溢出作者心中的苦悶與傷悲，讓人無法忽視、無法回避。由淺到深，由表及里，一步步走進是詩人為我們營造的悲涼曠遠意境中，有節(jié)奏、有層次地感受無處不在的寂寞孤獨，秾麗但并不突兀，在詩人的感情中沉潛，感受歷經(jīng)千年穿越而來的苦悶憂愁。

參考文獻：

[1]黃奕.“空白”之中自有佳境——談司空圖“不著一字，盡得風流”[J].南通職業(yè)大學學報（綜合版），2003，（04）：81-82.

[2]李向陽.詩在天涯——論古典詩歌中的天涯意象[J].西安石油大學學報（社會科版），2010，19（03）：58-63+75.

[3]李功連.論《天凈沙·秋思》的抒情藝術[J].語文月刊，2016（03）：48-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