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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山魅影

        2019-09-10 07:22:44劉景婧
        廣西文學(xué) 2019年3期
        關(guān)鍵詞:奶奶

        劉景婧

        花山距城五十里,峭壁中有生成赤色人形,皆裸體,或大或小,或執(zhí)干戈或騎馬。未亂(按:指太平天國時期)之先,色明亮,亂過之后,色稍黯淡。又按沿江一路兩岸,石壁如此類者多。

        ——清光緒九年(1883年)修《寧明州志》

        一、孟卡祭畫

        起初什么也沒有。只有晦暗的天際涌動著滾滾烏云,蒼茫遠(yuǎn)山化為若有若無的一線墨綠。平日與世無爭的明江也在暴雨的撕咬下,陡然膨脹了自己的身體;滔滔黃漿打著漩渦,沖決狹窄的河堤,搗毀一座又一座村莊,漫過大片大片的稻田,把整個世界淹成一片澤國。

        孟卡身穿黑衣,背對汪洋,仰頭注視著眼前的赭紅壁畫。

        天光晦暗,黃昏般的光線輕輕灑在石壁上。這是一幅巨大的剪影,位居中心的是一個大型赤色人形,孟卡的腰間佩帶一把環(huán)首長刀,像一只巨大的青蛙,半蹲而立,雙臂前伸折舉,五指張開,仿佛在仰天吶喊。他的正前方,是一只藏獒般的巨犬,四肢著地,尾巴上揚。圍繞著他們的,是一群較小的赤色人形,他們有的側(cè)身仰頭、長發(fā)垂地,有的相互擁抱、熱情如火,有的高舉一個銅鑼樣子的星狀圓環(huán)載歌載舞;另一面的石壁上,眾多面目模糊的赤色人形佩刀飾劍,正簇?fù)碇粋€首領(lǐng)般的大人物奔向前方,而前方壁面斑駁,幾條灰黑色的雨水滲流痕跡把戰(zhàn)爭的硝煙截斷在歷史的空蒙中……赤色的剪影如同流動的火焰,灼灼燃燒,映亮了孟卡身后的渾濁洪水。大河從上至下奔流涌動,赤紅與暗黃纏斗不休,天地碎裂成板結(jié)的滯重泥塊,孟卡肅穆的一襲黑衣成為世間唯一的喘息。

        “孟卡——孟卡——”一聲聲凄絕的呼喊由遠(yuǎn)而近,那股熟悉的人間氣息讓孟卡陡然一震。母親呵!孟卡看見雨中那個佝僂的灰色剪影,仿佛是被雨水從壁畫上沖下來的生靈,她正顫抖著在瓢潑大雨中哭喊,四處尋找孟卡的蹤跡。

        “孩子,你在哪里?姆媽錯了,你跟姆媽回家吧……”

        孟卡隱藏在雨中,隱藏在母親凄絕的聲音里。一片寧靜而漫長的秋日時光忽而穿過滂沱大雨,朝他劈頭蓋臉地砸了下來。

        那時,孟卡還是個青年。一餐可以吃掉六十斤米飯,一甩手可以把一塊巨石從北寧擲到板馱,三四十里的路程對他來說如同兒戲。最神奇的是有一年秋收,母親請了幾個幫工在田里割稻,讓孟卡負(fù)責(zé)擔(dān)稻把。秋天的田野金燦燦的,像一片純色的黃金從天而下,給世界鍍上一層層炫目的色彩。田埂上,一束束割好的稻把憨憨地排成幾列,像極了撐著雨傘排隊等待回家的娃娃。土地?zé)肓?,熱烘烘地冒著一股沉醉的泥腥氣。孟卡躺在剛割過的稻田里,悠然地嚼一根稻秸,望著水洗似的藍(lán)天上不時飛過一排大雁,自在極了。

        “喂,孟卡!還不快起來擔(dān)稻把,天都快黑了!”母親急急忙忙地沖過來,對著孟卡的屁股就是一腳。

        “急什么,就去?!?/p>

        孟卡拍了拍衣服,慢悠悠地起身,鉆進(jìn)附近的樹林,徒手掰倒一棵大樹,找了一根可以用來做房梁橫條的大木當(dāng)作扁擔(dān),又抽了幾根竹篾當(dāng)作繩索,把幫工們割了一天的稻把全部捆成一擔(dān),正要走,忽而看見立在田邊驚得目瞪口呆的幾個幫工。孟卡憨憨一笑,沖他們喊:“來吧,坐在稻把上,我一肩挑你們回家!”

        幫工們將信將疑,陸續(xù)爬到稻把上坐好。隨著孟卡猛一起身,幫工們驚呼一聲,竟眼睜睜地看著八個壯漢將近一千斤的重量被一個小伙子一把拎起,直到回家爬下稻把,還驚疑未定。母親嗔怪地瞪了孟卡一眼,孟卡知道,這件事又得在四里八鄉(xiāng)傳上好一陣子了。

        那時的孟卡強(qiáng)壯得意,根本不知道人生六苦是什么。

        而如今他又知道了什么?

        孟卡看到戰(zhàn)爭騎馬而來,似乎是夢中的一具銀色盔甲,盔甲沉重、鮮亮,像一道尖銳的白光割破黑夜,又像銀亮的魚鱗沾著身體密密生長,它長著長著,就只剩了兩個黝黑的眼眶,里面空無一物,卻又深不見底。戰(zhàn)爭就是這樣一個空殼子盔甲,裝成人的樣子奔騰而來。只有馬是真實的。馬蹄的聲音由遠(yuǎn)而近,像一聲聲鼓點擊打著大地,大地發(fā)出回聲,仿佛千萬人簇?fù)砗魢[!但是他很快發(fā)現(xiàn),那是一匹只剩下骨架的馬,白骨的磷光和盔甲的銀色交相輝映,幾片殘存的馬肉還夾著黑色的彈片附在骨頭上顫抖,但很快也在硝煙中“零落成泥碾作塵”了。

        戰(zhàn)爭之后,就是洪水。洪水由夢里沖到了夢外,世界仿佛被一口吞進(jìn)了巨獸的體內(nèi)。孟卡看見無數(shù)死尸在血海中沉浮、膨脹、扭曲,黑壓壓一片。每一具死尸都吐出一口陰氣,原始荒蠻的陰氣細(xì)細(xì)密密,慢慢織成一張流動的灰色蛛網(wǎng),包裹住死尸的靈魂,在巨獸的內(nèi)臟間橫沖直撞。孟卡忽然看見母親,母親的臉,在血海中對他微笑,它眉目清晰,每一條皺紋都是孟卡曾經(jīng)一一撫觸過的。孟卡記得它粗糙的觸感,是在稻田里風(fēng)吹日曬留下的痕跡;母親的長發(fā),是花白的模樣,母親常常在干完農(nóng)活之后用泉水清洗它,還說:“我還沒老,頭發(fā)也沒老,等真的老了,我和它就都變成白色了?!泵峡ㄉ斐鍪秩ハ肜∧赣H,卻只拉住了一束花白的長發(fā)。他驚恐地回過頭去,卻猛然看見巨獸的心臟,變成了險峻的花山,一整顆獸心矗立在洶涌的明江邊上,遍布心臟的毛細(xì)血管幻化為陡峭巖壁上的赤色人形,母親的長發(fā)就在巖壁上飄搖……

        孟卡在驚悸中醒來,舉目四望,荒村寂寂。母親聞聲而來,在他床前啜泣。他才記起和母親都在山里躲避戰(zhàn)亂。孟卡拉著母親瘦骨嶙峋的手,說:“姆媽,放心,我想想辦法?!?/p>

        孟卡把自己一人關(guān)在林間小屋里,憑借天生神力,向天神借來神符,用剪刀在神符上裁剪兵馬。夜以繼日,日以繼夜,孟卡不吃不喝,不眠不休,過了九九八十一天,兵馬終于全部裁剪完工。孟卡長噓一口氣,鄭重地把神符兵馬鎖進(jìn)寶箱,只要到了一百天,這些紙上兵馬就可以全部變活,到那個時候,他就可以叱咤風(fēng)云、平息戰(zhàn)亂了。

        此時,母親卻憂心不已。有一天趁孟卡熟睡,她偷偷拿了孟卡的鑰匙,打開寶箱想要一探究竟。誰知寶箱一開,頓時昏天暗地、電閃雷鳴,無數(shù)紙人紙馬沖天而出,在村莊上空哀鳴嘶吼、繚繞不去。孟卡被巨大的轟鳴聲驚醒,跑出屋外一看,才明白紙人紙馬沒夠一百天,如今法力泄露,是永遠(yuǎn)不能變活了。孟卡在絕望中望著紛飛的神符兵馬在空中不斷旋轉(zhuǎn),慢慢由黃色變成白色,又變成紅色,洪水開始泛濫,紅色逐漸加深,最后竟成了血色。忽然,它們扭成一股龍卷風(fēng),夾帶著渾濁的洪水朝明江邊的高山峭壁飛去,風(fēng)到雨至,紙人紙馬全部撲到崖壁上,定格成了一片又一片的赤色人形,遠(yuǎn)遠(yuǎn)望去,猶如懸崖峭壁上開滿了血色花朵。

        “原來這就是花山。”——這是孟卡說的最后一句話。

        母親的懺悔聲仍然在雨中回響,孟卡卻筋疲力盡,再也不能回一句話了。此時大雨漸停,洪水漸止,孟卡感到雙腳慢慢僵硬,石頭的紋路開始像夢中的魚鱗,一點點地往上生長。孟卡知道,大夢已來臨。

        二、雞鬼傳說

        明江漲水的時候,和一個大腹便便的孕婦沒什么區(qū)別。她腫脹、變形,嘔吐的時候從胃里反酸出無數(shù)黑木枯枝,與江面的濁浪一起沉浮回旋。

        木帆社緊挨在明江旁邊,灰敗、幽深的房屋高矮不一地簇?fù)碓谝黄穑q如一個浸透了水漬的蜂巢。蓋著烏篷的木帆船不見了船帆,像一只只瀕死的黑魚,隨著漲水的起伏一點點侵蝕著河岸的房屋,幾乎要跟著洪水一起涌進(jìn)社里。對住在江邊的人們來說,每年八月暴雨過后,最有意思的事,無非就是趴在馱龍橋頭,牢牢盯著一層層回旋撲打河堤的江水,猜她什么時候越過警戒線,涌向木帆社?!@是搬家的訊號,只要木帆社被淹,馱龍也差不多要陷入汪洋了。

        從我記事起,木帆社就是一副浸滿水漬的樣子。

        有一位老奶奶,總在木帆社被洪水浸泡之前拄著拐杖來我家,就好像是被洪水沖來的。老奶奶八十多歲了,爬滿皺紋的眼睛患了白內(nèi)障,總是半睜半閉著。洪水來臨前的天色陰沉欲雨,她就是趁著這晦暗的天光,拄著一根長長的黑木拐杖,一步一挪地定在我家門前,沖著我奶奶喊:“劉家奶奶!我又來啦!”迷蒙的眼睛卻不看向哪里,似乎僅僅是穿透了世間,看見自己而已。

        老人們在一起無非聊些家長里短、死去活來的事。但洪水似乎把一些異于尋常的故事沖來了。那一次,老奶奶說完了子女不孝、年老無望后,突然說起了一件陳年舊事。

        “很多年前,木帆社還不叫木帆社。叫什么?什么也不叫,就是一群隨洪水而來的越南浪人,停在明江邊住了下來。那時候,為了自保,也為了防身,他們養(yǎng)了很多雞鬼。

        “雞鬼是什么樣子的?我告訴你,沒人見過雞鬼的樣子。命硬的人把雞鬼豢養(yǎng)在自家后院的一個大水缸里,每月初一、十五把一只活生生的大公雞扔進(jìn)水缸,第二天一早,主人就起來收拾只剩下骨頭和毛的‘雞’。雞鬼就這么年年月月地養(yǎng)著,如果主人有什么仇怨,就差使雞鬼作祟于仇家。雞鬼附身可就慘了,它總是喜歡藏身在人的腋下,被附身的人常常眼放異光,胡言亂語,臉色時紅時白。如果被雞鬼附身一周不理,那人的五臟六腑都會被雞鬼日夜蠶食,最后不僅口吐鮮血而死,死者靈魂還被雞鬼纏繞,再變成雞鬼?!?/p>

        “喔喔喔——”一只雞忽然從隔壁樓上飛撲而下,和樓下的一只流浪狗扭打到一起。我嚇了一跳。老奶奶看笑話似的盯住我,又接著說下去:

        “那個時候,河里來了一個女人。你問這女人叫什么名字?沒有名字,女人只是一副皮囊,哪里有什么名字?這女人撐著一艘木帆船,晃晃悠悠靠了岸。她生得美呀!一雙黑眼睛深得像夜空,皮膚又白又嫩,跟豆腐似的。這樣美的女人,雖然來歷不明,但也招男人喜歡,嫁人自然是容易的,男人寵,公婆捧,也不消說。但是三年之后,女人的肚子一直沒有動靜,這個時候,你就看見人的臉,說變就變了。

        “你看,生不出崽的女人,就只是一具皮囊?!?/p>

        老奶奶說到這里,提起黑木拐棍往地上頓了頓,微微挺直腰身,往涌動著水汽天光的天際望去,一個半明半暗的“水太陽”晃得老人眼淚直流。

        “女人的公婆眼見后繼無人、子孫無望,就急紅了眼,跟男人一商量,說這女人該不會是河妖轉(zhuǎn)世,只能用雞鬼去鎮(zhèn)壓。這男人也是個草包,說什么信什么,當(dāng)真去請了一只雞鬼,養(yǎng)在家中。女人不懂當(dāng)?shù)匾?guī)矩,看見男人每逢初一十五往后院一個大水缸里扔活公雞也不當(dāng)一回事。一天又一天,女人像秋后的花,慢慢萎了。冬日里的一天,男人悄沒聲息地起床,到河邊捕了一條鯉魚,把一個符咒塞進(jìn)魚肚,又把魚扔回河里。女人忽然間躁熱難當(dāng),把身上的衣服全部扯爛,赤身裸體地往河邊跑去。

        “那可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奇觀哪,人們一傳十十傳百,紛紛往河邊聚,連賣菜的老太婆都扔下自己的活計,跑到河邊圍觀。小孩子們拍著手,跳著笑著,追著女人跑。

        “女人兩眼血紅,已完全瘋了。她只看見長長的明江高高浮起,呼嘯著卷成一條白綢緞,天上地下緊緊纏著她的肚子,而河里有一條巨大無比的魚,魚嘴一張一合,魚腥味揉成一道猩紅的血線,牢牢勒住她的脖子。女人只能一手抱住空空的肚子,一手痛苦地抓住自己的脖子,以奇異的姿勢沿河狂奔,魚游往哪里,人就跑向哪里。

        “也是女人命不該絕。木帆社這時來了一個巫仙。她一身黑衣,滿頭白發(fā),神情肅穆。巫仙讓幾個年輕后生拿繩索捆住瘋女人,徑自來到女人家中,手仗劍,卜起交,口中咒驅(qū)鬼詞,以符水起油鍋,放炮仗驅(qū)鬼。這時后院的大水缸莫名震動,瘋女人口吐白沫倒地,巫仙迅速以咒語截斷鬼路。此時水缸里冒出一股黑煙,一條血色鯉魚翻白眼而出,巫仙手起刀落剖開魚腹,一道雞鬼符咒赫然顯現(xiàn)。此時,女人的丈夫和公婆嚇得軟下膝蓋在巫仙面前縮成一團(tuán)。巫仙冷眼看著,迅速將符咒燒了。”

        “后來呢?”

        “后來,女人的丈夫和公婆連夜逃離村社,流離他鄉(xiāng)。明江河神勃然大怒,連發(fā)數(shù)次洪水淹沒兩岸,將養(yǎng)雞鬼的人家卷入河底永不超生。女人醒來,保住了命,卻也灰了心,聽說后來繼承了巫仙的衣缽,從此隨巫仙去了。木帆社的人們心有余悸,怕河神再次發(fā)怒,更怕女人用巫術(shù)來尋仇,從此不再養(yǎng)雞鬼。

        “當(dāng)然,現(xiàn)在這只是一個故事。這件事已經(jīng)過去很久了,久到人們從來不會記得,也相信再也不會發(fā)生?!?/p>

        雨腳細(xì)密,瀟瀟而至。幽幽雨光中,老奶奶佝僂的身子忽而模糊了,一個裸體的女人幻化成一條口吐血絲的鯉魚,漂浮在老人蒼老的皮囊之上,老奶奶的眼睛和魚的眼睛慢慢合二為一,難言的憂傷沉靜得像長長的明江,又輕又柔地纏繞住整座小城。那些年,這個詭異的形象時常造訪我的夢境,關(guān)于雞鬼的奇詭想象把小城的空氣煎熬得灼熱濃稠,家家戶戶的愛恨情仇、生老病死都在這股灼熱的空氣中流轉(zhuǎn)不已。對小城的人來說,鑒賞他人的悲喜猶如圍觀那個沿河奔跑的瘋女人,隱私是不存在的,赤裸才是唯一的真相。就像老奶奶說的,最終,只有故事成為故事之后,世界才會漸漸遠(yuǎn)成一個剪影。

        老奶奶顫巍巍地站起來,看看屋外,洪水已經(jīng)漫到了階梯下。我們要送她,她擺了擺手,拄著拐杖,頭也不回地走下階梯,慢慢往前走去。而不遠(yuǎn)處,木帆社的人們已經(jīng)把家什都搬上高處,在洪水泛濫的明江邊開始了自己的煙火人生。

        三、奶奶與巫

        奶奶說,那天,她差點“過”了。

        在我們老家,“過”就是“死”的意思。奶奶說,那天沒什么特別的,很普通的一天,她喝了一口水,突然就嗆住了,身邊的父親立刻沖上前扶住她,拍了好久的背才順過氣來。奶奶說,死真難受呀,像一塊大石頭從天而降,強(qiáng)壓胸口,老虎外婆突然間掉進(jìn)沸水坑里就是這樣吧……所以你一定要回來。

        奶奶說這句話時,我正坐在她身邊,拉著她的手。我從小喜歡玩奶奶的手。奶奶的手僵硬、粗糙、指節(jié)粗大,跟她矮小的身材很不相稱,但是她手背上的皮柔軟、松弛,可以扯得很高。奶奶說,人老了,皮和肉會分得越來越開。奶奶是對的。此時,一條條褐色的老人斑,像一只只蠕動的蟲子,爬滿了奶奶的手,向手臂、身體延展而去,把豐盈的皮肉吸干,只剩了一張褐色的人皮,松松地罩在峭楞楞的骨架之上。

        “奶奶,你怕嗎?”

        “我想你回來。”奶奶拍了拍我的手,停了好久,又說,“后來,我又去看巫仙了。”

        奶奶說的巫仙,也叫巫婆、仙婆,我小時候曾經(jīng)跟她去看過。

        巫仙的家在村里。沿著彎彎曲曲的村路,繞過幾個明晃晃的水塘,遠(yuǎn)遠(yuǎn)的,就看到了一棵高大的龍眼樹。龍眼樹已經(jīng)很老了,傘狀的枝葉撐起無數(shù)墨綠的葉子,一串串黃色的龍眼在枝葉與陽光的縫隙間若隱若現(xiàn),濃烈的甜香不僅招惹來許多蜂蝶小蟲,也逗引得幾個頑皮的村童整日叉坐在老樹的枝丫上,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龍眼。更小的孩子爬不了樹,只能眼巴巴地在樹下仰頭望著,不停地吞咽口水。距離老龍眼樹幾十米的地方,就是一個農(nóng)家小院,竹籬笆圍著,三進(jìn)磚瓦房,倒也安靜寬敞。

        我們還沒進(jìn)屋,就聽得樹上一個尖銳的童聲朝屋里喊著:“阿婆!有人來做仙啦!”我看著奶奶手里拎著的雞鴨和大包小包的供品,不禁對樹上孩子的眼力暗暗稱奇。

        這時,一位六十歲左右的胖奶奶笑呵呵地迎了出來,幾個村童立刻搶上前,一個接過我奶奶手中的供品,一個牽著奶奶到堂屋坐好,一個忙著倒茶,其余幾個則跳到一邊嘰嘰喳喳看熱鬧。胖奶奶接到我奶奶,問清楚來意之后,示意幾個孩子到屋后和大人們一起料理供品,自己則走進(jìn)房間,準(zhǔn)備做仙。

        我坐在奶奶身邊,看著大人們陸陸續(xù)續(xù)把蒸熟的雞、煎好的魚、新鮮的水果放在一個個大盤子里端上來,直到供桌上魚肉紙錢、三茶五酒供品齊全,眾神像和祖宗牌位在香燭繚繞中若隱若現(xiàn),他們才一個個退到屋后。接著,幾個年輕些的奶奶也陸續(xù)來到堂屋,繞著堂屋中央的太師椅圍坐成一圈,聽說她們是巫仙的徒弟,專程來為巫仙護(hù)法的。

        不知過了多久,巫仙才推開房門,從房間里款款而出。只見她身穿一套黑色的壯族交領(lǐng)大襟衣,頭戴一個色彩繽紛的五角形頭飾,上面以壯錦彩繡繪制巫仙供奉圖,并用五顏六色的珠玉亮片模仿星星花朵做點綴,頭飾兩端,兩個銀光閃閃的小鈴鐺丁零作響,流光溢彩,十分美麗。

        奇異的法衣似乎把日常生活遠(yuǎn)遠(yuǎn)地隔在了人身之外。這時的巫仙沒有了剛才笑容滿面的樣子,她神情肅穆,手持一把樣式古樸的天琴,背靠太師椅,端坐在堂屋中央。只見她眼神一挑,離她最近的一個徒弟點頭會意,立刻拿出一串銀光閃閃的手鈴,晃動著九顆攢成一圈的銀鈴鐺,讓環(huán)環(huán)相扣的長串銀圈在環(huán)佩叮當(dāng)中響起,作為天琴的伴奏拉開了請神的序幕。

        巫仙沉下臉,閉上眼睛,左手輕摁住細(xì)長琴竿上的琴弦,右手撫在扁圓形琴筒的三根弦上,時疾時徐地?fù)芘?,口中念念有詞,喃唱請神。古褐色的龍馬琴頭線條如水流暢,不時閃現(xiàn)幽冥微光,把巫仙的臉映出無限的詭秘。

        這真是一種奇異的樂曲,單調(diào)、回環(huán)、曲曲折折、綿綿不盡,世界忽然在琴聲里陷入了一個遠(yuǎn)古的沼澤,所有熟悉的日常紛紛在沼澤中陷落,只剩下一片荒蠻的寂靜。這時,壯族的古神從氤氳的沼澤深處升起,面目猙獰,無所用心。巫仙匍匐跪拜,細(xì)細(xì)述說求仙者的困苦,乞求古神指引解脫之路。古神冷臉聽完,指示巫仙前進(jìn)路徑。巫仙跪謝,在人神對答中不斷重復(fù)古神的指示,手上的天琴錚錚,閃著幽光的龍馬形狀的琴頭忽而幻化為一匹龍頭馬身的神物,諸多小神在龍馬的指引下,簇?fù)碇紫赏凹柴Y而去。

        忽而來到地府,目犍連尊者受佛陀所托,引領(lǐng)巫仙游覽幽冥界。只見漫漫血池之中,鐵柱林立,血光與劍光交相輝映,眾多女人長枷扭手,被鐵枷鐵鎖緊緊困在鐵柱上,披頭散發(fā),一日三餐被鬼王逼迫飲血,不從者被鐵棒捶打,慘叫連連。巫仙不忍目睹,求目犍連尊者命女鬼附上己身,索求女人受苦根源,以脫離苦海。于是一長發(fā)女鬼跪拜巫仙,淚眼婆娑,和巫仙合二為一。此時巫仙突然身心震動,天眼大開,看見女人在生產(chǎn)之時,血露污觸地神,將污穢衣裳洗濯于溪河之中,污血流溢彌漫。有善信之眾汲水烹飪供奉祖先神明之時,食物供品不潔不凈,導(dǎo)致神明震怒,遂降罪于女人?!吧衩餮?!這是多么讓人寒心的原因呀!”巫仙忽然緊緊抱住自己的身體,和女人一起細(xì)細(xì)回顧了自己的一生,說到年少無憂、天真美麗,說到嫁為人婦、操持家務(wù),說到十月懷胎、生產(chǎn)不易,說到養(yǎng)育兒女、事無巨細(xì),說到臨終死去,仍對兒女憂心掛懷……說著說著,巫仙突然淚流滿面,乞求目犍連尊者和幽冥界眾鬼王開恩放行,得以解脫升天。

        就這樣,巫仙為了探尋困苦根源,必須從最底層的地神開始,步步朝前,層層請愿,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細(xì)細(xì)詢問各路神仙,幫助解決人間疑難。

        此時的奶奶,抱膝坐著,仰頭望著巫仙顫抖怪異的臉在午后昏黃的光線中忽明忽暗,沉醉的眼神隨著巫仙的每一句唱詞起伏動蕩,甚至因為巫仙突然爆發(fā)的痙攣而抽搐不已,淚目漣漣。即使求仙的最后“上天入地求之遍,兩處茫茫皆不見”,奶奶也會緊緊拉住巫仙的手,感念巫仙帶她一遍又一遍地經(jīng)歷人鬼神三界。

        年幼的我看到這種場景自然是害怕的,但也感受到某種人與自然界身心交融的神秘觸動。后來,我翻看清光緒九年(1883年)的《寧明州志》,里面對巫仙的記載有:“女巫,俗名魓婆……以交鬼神為名,以‘匏’為樂器,狀如胡琴,其名曰‘鼎’……凡患病之眾,延其作法,則手彈其所謂‘鼎’者而口唱其鄙俚之詞?!眴柶鹉棠淘斍?,她常常不置可否,但是,每當(dāng)遇到難解之事,她總想去求一求巫仙,問一問吉兇。

        奶奶說,她一生養(yǎng)育了五個兒女,也算是母慈子孝,但晚年仍然感到無比寂寞。人生是多么的長,長到每一個過往都?xì)v歷在目:她仍然記得年少婚嫁的那天,一個有仇怨的親戚,拿著一把黑傘送到她的婚宴,那是多么不吉利的事呀!婚后爺爺長年在外求學(xué)工作,她一個人在老家含辛茹苦,伺候老人,養(yǎng)育兒女,但仍然被不懷好意的親戚欺負(fù),至今想起那些年人心的黑暗,她仍然夜不能寐……人生又是多么的短,一眨眼,什么恩怨情仇都成了過往,甚至那個送她黑傘的親戚,都已經(jīng)入了黃土。而巫仙,這么多年的巫仙,竟然一直都在。難過的時候去求求巫仙,把人世艱險再經(jīng)歷一遍,也算是求個心安,求個太平罷了。

        窗外陽光猛烈,和多年前我和奶奶一起進(jìn)村求仙的那個日子一般無二。時間也許真的從來沒有改變,改變的只是人的皮囊,就像巫仙代代相傳,改變的是人,不變的卻是永遠(yuǎn)的世道人心。我無法判定奶奶對巫仙的情感是信仰抑或迷信,我只知道,老一輩的人,他們相信一切我們不相信的,如今,他們理解一切我們不理解的。僅此而已。

        四、那覺山

        那覺山是一座墳山。我的曾祖母就睡在那里。

        陽光猛烈,灼熱的空氣如同凝固的巖漿,排空而來。南方的初秋和盛夏沒有絲毫區(qū)別,濃烈的草木氣息仍舊劈頭蓋臉傾瀉而下,知了仍舊用一聲聲長長的鳴叫撕扯著熱浪。正午的流光把那覺山圍成一堵密不透風(fēng)的墻,墨綠的山體在秋日光影中恍如遠(yuǎn)古時代被一滴巨大樹脂凝結(jié)而成的琥珀。

        山上草木繁盛,墳頭或集中或零星地分布著,平常與盤虬的樹根、倒錯的松柏、比人高的蘆草混在一起,只有在每年清明掃墓過后,才會露出一片青灰色的斑駁墓碑。奶奶說,集中的墳頭大多是壯族的人家,三月三前后會有白鳥樣子的靈幡在墓地獵獵飛舞,極其隆重的樣子。我們客家的墳頭就分散得很了??图铱图?,生前四處浪跡,死后也不講究固定的葬所,往往是喜歡哪個地方就葬在哪個地方,任性得很。

        那覺山山頂?shù)哪菈K墳地,原先是我曾祖父看中的,后來曾祖母先離世,曾祖父就把自己的墳地讓給她,自己又另外找了一處靠近村子的坡地,說是方便兒孫們祭拜,不必每年披荊斬棘爬到高山上掃墓??沙龊踉娓敢饬现猓覀兏矚g去掃曾祖母的墓,因為清明踏青,跋山涉水更有趣。

        清明的那覺山遠(yuǎn)比現(xiàn)在舒適。

        幾場春雨過后,草木窸窸窣窣地冒出嫩芽,很快就漫起了一層層深淺不一的綠色。各種昆蟲動物也蠢蠢欲動起來。蝴蝶蜜蜂繞著野花紛飛,沿著進(jìn)山的泥路溜達(dá)時,常??梢钥匆娨活^小牛,歪著尚未長角的腦袋,瞪圓了黑亮清澈的眼睛好奇地看著你。不遠(yuǎn)處,傳來一聲悠遠(yuǎn)的“哞哞”聲,是一頭黑灰色的母水牛正招呼小牛到池塘里洗澡呢!

        那覺山山腳的池塘極多,沿途就可見兩三個,最大的那個如同一片藍(lán)色的湖水,那覺山巨大的山體和蔥蘢的草木影子一齊倒映在水面,靜悄悄的沒有一絲聲響,如同深陷在過往歲月的幽藍(lán)夢境。奶奶說,“覺”在壯話中是“池塘”的意思,“那覺”即為“有池塘的地方”,客家的村子缺水,曾祖父尋到壯族這處流水淙淙的山,定然十分歡喜。

        更讓我們歡喜的是進(jìn)山后滿山遍野的桐油花。清明時節(jié)的桐油花是一年之中最繁盛的。你看一簇簇粉白的花瓣挨挨擠擠地壓滿枝頭,硬生生把枝葉的綠色全擠了下去,只剩下漫天大雪般的白色,層層疊疊地鋪滿山頭、谷底。春天的風(fēng)雨對它們來說如同兒戲,最多只在山路或小溪上飄灑些小花,那五瓣纖細(xì)的絲狀花蕊,閃著跳躍的嫩黃色,調(diào)皮地在溪水里飄搖,精致如水晶。一些不知名的小魚兒,搖擺著銀光粼粼的細(xì)長身軀,互相逗趣地滑過一朵朵在水面打旋的桐油花。青天白云倒映在溪底圓潤光滑的鵝卵石上,安靜得像一幅淡雅的水墨畫。

        我們幾個孩子常常忍不住脫了鞋子,直奔小溪玩起水來。溪水由幽深的山澗而來,冰冰涼涼,像小魚兒的嘴巴一點點地親在腳丫上,讓人禁不住撓癢似的就著溪底的鵝卵石踢踏起水花來,就算把“云在青天水在瓶”般的水墨畫意境揉碎了也毫不可惜。

        直到現(xiàn)在,我還能聽到那些春天的笑聲在山谷中蕩漾。而昔日的孩子如今已成中年,父親的脊背也在歲月的碾壓下佝僂了些。前些日子,父親聽老家的親戚說山上的野松和蔓草已侵入了曾祖母的墳地,就想趁著重陽節(jié)帶我上山,實地察看修整一番。

        秋天的那覺山,有一種深邃的寂靜。穿過密不透風(fēng)的流光之墻,熱浪和人聲一下子被拋到了墻外,銷聲匿跡得似乎從未在這個世間存在過。山路寂寂,鮮有鳥聲,連兒時熱鬧的池塘、小溪,也突然間岑寂了。父親一個人挑著祭品,默默地在冗長的山路上走著,秋陽偶爾透過樹縫漏下幾縷光來,把父親的影子剪成了滿地的碎葉,發(fā)出刺耳的“咔咔”聲。

        到了爬坡的地方,父親停了下來。秋天的山路干燥、難走,腳下的碎石粒在烈日的暴曬下變得尖銳、灼熱,一不小心就滑進(jìn)鞋里,讓人跌倒。滿山的蔓草經(jīng)過一個夏天的瘋長,更是扭成了一股股縱橫交錯的暗紅色老藤。父親把扁擔(dān)和小部分祭品交給我,讓我把扁擔(dān)當(dāng)拐棍使,跟在他身后上山。自己拿出鐮刀,一邊在前面披荊斬棘,一邊提著大部分的祭品,費力撥開高過人頭的蔓草,砍掉枝葉橫生的枯樹,硬生生地在漫漫荒山中為我劈開了一條小路。有些老藤堅韌難纏,父親就緩緩躬下身子,用力把老藤扯低,等我過去之后才又慢慢放開藤蔓,免得我被鋒利的藤葉劃傷。有時,父親怕我煩悶,不善言辭的他猶豫了好一陣,才忽然像找到了話題似的對我說:

        “你以前沒在重陽節(jié)掃過墓吧?”

        “嗯,也對,如今重陽節(jié)掃墓的傳統(tǒng)幾乎已完全斷了。從前我們客家人一年會掃兩次墓,清明一次,重陽一次,現(xiàn)在很多年輕人已經(jīng)完全忘記了??龋蠹叶继α??!?/p>

        說完,父親略顯尷尬地?fù)蠐项^,又默默轉(zhuǎn)過頭去,繼續(xù)往上山的路走去。我望著父親艱難攀登的背影,心里忽然涌起一股難言的酸楚,像是為了甩開這莫名的情愫,我借著遞水給父親的時機(jī),沒話找話地和父親聊了一些有關(guān)老家的話題。時間在聊天中過得快了些,我們終于登上了山頂,找到了曾祖母被叢叢荊棘掩蓋的墳地。

        這是一片掩映在松林中的墳地。一棵棵高過人頭的野松強(qiáng)韌、繁茂,滿地黃色的松針鋪成了一層又一層的厚地毯。野松沿著墳地的周邊錯落有致地生長著,卻并不阻擋墳頭的方向。父親和我合力把墳地上的荊棘蔓草清理干凈之后,才發(fā)現(xiàn)曾祖母的安息之地是多么的舒適。也許是因為周圍野松眾多的緣故,墳地顯得寧靜而陰涼,每當(dāng)山風(fēng)吹過,陣陣松濤如海浪般此起彼伏,似乎伸手可及的流云在藍(lán)天上自在游蕩,不時逗弄著幾只橫飛過天際的大鳥,蕭蕭風(fēng)聲讓松濤聲顯得更加遼遠(yuǎn)。

        父親沒有像我那樣沉醉在詩情畫意中,他擦了擦汗,又忙著在清理干凈的墳前擺放祭品和紙錢??图业膲灥睾蛪炎宓牟煌殖伞褒埳瘛焙椭鲏瀮蓚€,“龍神”意為“廚房”,墳頭較小,在主墳正前方,專供主人“飲食”之用;主墳較大,一般呈橢圓形,在“龍神”后方——這才是主人安息的所在。祭祀的時候,一般先供“龍神”,再供主墳。三茶五酒、雞鴨魚肉、香燭糯米飯等供品擺好之后,還要將長條形的“黃金”紙錢擺上墳地。擺放紙錢是極講究的事,先用鐵鏟沿著主墳的形狀鏟開一道淺淺的“水道”(方便雨水順著水道往下流,不至于沖壞墳頭),然后由長子或長孫在“水道”旁邊的“水堤”上,環(huán)繞主墳依次放上十二張“黃金”紙錢,用石頭壓住,意為一年十二個月,日夜守護(hù)祖先英靈,福佑子孫。接著,還要在主墳的墳頭和“龍神”的墳頭分別放上兩張十字交叉的紙錢,用石頭壓住,如果死者為女性,擺放紙錢時要先橫后豎,意為“包頭布裹巾”,富裕美麗;如果死者為男性,則要先豎后橫,意為“汗巾擦額”,辛勞有償。

        父親恭恭敬敬、一絲不茍地做著這一切,我則靜靜地坐在曾祖母的墳邊,另燒了一沓紙錢。看燃燒的紙錢幻化為無數(shù)黑蝴蝶在火舌上流竄狂舞,忽然間想起了夢里夢外的那些事:你是祭畫的孟卡,我是沿河奔跑的女人;你是逃亡的少年,我是巫仙巫道的后人……花山的故事如鬼魅纏繞內(nèi)心,此刻卻隨著燃盡的黑蝴蝶消失在天空——只有你和我是真實的。山頂寂靜無聲,蒼穹晶藍(lán)無波,在這個死的墳前,各種生的氣息卻朝我奔涌而來,它們爭先恐后、擠擠攘攘,野草破土而出,老樹拔節(jié)生長,天空長滿稻穗,荒野飄滿靈歌。那些已逝的生命,都以各種面貌得到了重生,而恐懼之于安寧,哀痛之于歡喜,都成了無關(guān)緊要、來去自由的東西。于是,我在向死而生的那覺山,找到了生命真正的意義。

        責(zé)任編輯? ?韋 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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