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琳滋
摘要:小說,是歷史的表現(xiàn),更是時間的藝術,它的存在是時代的象征。陳忠實先生的《白鹿原》就在歷史的長河中演繹了屬于我們中華民族獨特的思維,體現(xiàn)了中華民族獨特而頑強的生命力,歷史、政治、文化意識也在作品中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陳忠實先生以細膩的寫作手法,以細膩的筆觸反映出白家、鹿家這兩大家族,祖孫三代的紛爭與恩怨。他為讀者拉開了一幅渭河平原50年變遷的雄奇史詩的畫卷,全面表現(xiàn)出中國農村的斑斕多彩與觸目驚心。在《白鹿原》中,陳忠實先生為女性創(chuàng)造了一個世界,在這個怪圈里,女性命運都不完美,甚至是悲慘。但是,隨著革新的文化思想不斷推進,也是給女性一個巨大的沖擊,敲響了女性個人意識覺醒的警鐘——逐漸的,由軟弱到堅強。整部作品都散發(fā)著深沉的歷史內涵,以及令人拍手叫絕的民族真實感和敦實厚重的史詩風格。
關鍵詞:白鹿原;家族;女性
《白鹿原》,在20世紀上半葉的歷史巨變——抵抗外來侵略、調節(jié)國共矛盾、解決家族糾葛等等復雜的背景下,描述了渭河平原上,人和物、人和事的交融,展示出一幅動人心魄、氣勢恢宏的歷史長卷。為了當上族長,白家、鹿家兩大家族的兩房子孫,上演了白鹿原統(tǒng)治地位的大爭奪,表演了一幕又一幕驚心動魄的鬧劇。在這紛雜的關系與人事當中,社會的歷史感和家族的沉重感被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從白嘉軒到鹿子霖、白孝文、白孝武、白靈、鹿兆鵬、鹿兆海還有鹿兆謙,這兩輩人的糾葛、紛爭都是社會的縮影,一個白鹿村,真正體現(xiàn)了渭河平原上50年的變遷。其實,在一個大家族中,女人也是非常重要的存在,而《白鹿原》中,性格迥異的女性形象更是引入注目。家族史和女性史相輔相成,給《白鹿原》蒙上了一層復雜神秘的面紗,希望可以在作品中一探究竟。
一、濃墨重彩的家族文化
(一)濃重的宗法觀念
宗法觀念可以分解成兩種意義理解——宗法,是調整和解決家族關系的依據;觀念,是人們的一種穩(wěn)定的心理結構。作品是以中國封建社會下的宗法觀念為思想依據,表現(xiàn)出的內涵,主要是以儒家倫理道德為核心的行為準則。簡而言之,宗法觀念深入人心,長期扎根于民族文化的生活中,不但穩(wěn)定了社會秩序,而且促使民眾的社會心理狀態(tài)產生了一種思維定式,讓民眾多數(shù)在宗法觀念的禁錮與威壓之下生存,不能做到真正的思想解放,更不能談到對幸福生活的追求了。在作品當中,《鄉(xiāng)約》是宗法觀念的實際體現(xiàn),更是對客觀反諷最明顯的體現(xiàn),在“鄉(xiāng)約”的指導下,除了順從這一觀念之外,現(xiàn)實中發(fā)生的人和事,都不經意地流露出對于客觀的諷刺。
朱先生以“白鹿原圣者”的身份將《鄉(xiāng)約》拿給了白嘉軒與鹿子霖,希望可以得到認同,朱先生也如愿以償并且?guī)оl(xiāng)民誦讀,其實,鄉(xiāng)約也體現(xiàn)出人們對于一種穩(wěn)定安寧生活的期待,但是,這一非常平凡而簡單的愿望,卻被嚴峻的現(xiàn)實擊打得體無完膚,并沒有真正地實現(xiàn)對幸福的追求。在這一固有的文化環(huán)境中,所有的階級矛盾和階級沖突并沒有解決,朱先生希望可以以德業(yè)相勸,避免階級和利益之間的爭斗,但還是以失敗告終。
在“遷墳換地”一事上,白嘉軒作為施事者隱瞞了動機,鹿子霖作為受事者僅僅是關注眼前利益,當掘地時,發(fā)現(xiàn)這是一塊水田,巨大的寶藏卻讓鹿子霖拱手讓給了白嘉軒,這一事件的施事者和受事者都是以利益出發(fā),并不是以德行事;鹿子霖作為長輩卻和田小娥發(fā)生了有違倫理綱常的事情。這些事情的發(fā)生,都是嘲笑了鄉(xiāng)約的堂皇存在,證明了鄉(xiāng)約的形同虛設。上升至階級斗爭,刀光劍影、陰謀重重,哪一個又是按照鄉(xiāng)約行事?這就更顯出鄉(xiāng)約的蒼白與虛偽。陳忠實先生落筆至此,其實就是表達出,宗法觀念隨著封建制度的衰弱,愈來愈不穩(wěn)定,并不能起到實質性的作用。
陳忠實先生在人物塑造上最大的亮點就是將革新改變的意愿與中國傳統(tǒng)的優(yōu)秀品質有機地結合起來,在人物身上表達對革新的向往,在這一進程中不斷產生的新的思想,沖擊著人們的大腦,也是作者想要沖破傳統(tǒng)的根本因素。
(二)濃厚的儒家文化
陳忠實先生在《白鹿原》的第二十三章中,寫到了這樣的她——白靈?!斑M入教會女子學校,第一次聽到一個陌生的名字——上帝時,就同時想起了白鹿,上帝其實就是白鹿,奶奶的白鹿?!彼?,在《白鹿原》中,“白鹿”顯然是一個超越一切文化局限的“上帝形象”,是所有人希望的形象。朱先生的圣者形象,代表了在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超越了實際層面的局限性,而展示出了一種博愛的道德文化和世界大同的意識;白靈的形象,則代表了在中國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所有懷有希望,憧憬幸福和報效祖國的青年們。在《白鹿原》中,白靈的死,正是這一意義的象征,白靈這一形象的出現(xiàn)和土匪頭子黑娃的形象相輔相成,他們都是歸附于朱先生,代表了所有那些追求美好,具有道德自新力量的人。在作品當中,以朱先生為首的,希望打破原有秩序的,追求新興的人物,他們的結局是顯而易見的——所有的人都以死亡為結局。這一結果的設置,是陳忠實先生向讀者表明一個觀點——理想的人格與正義的氣質,在中國逐漸失落的過程中,這一層面所有人物的命運,都反映了中國走向現(xiàn)代文明的過程中,必然要經受的挫折與曲途,這里的“犧牲”具有非常重大的意義,是發(fā)展的里程碑。
(三)濃郁的道德約束
《白鹿原》的道德約束主要是黑娃(鹿兆謙)對白鹿兩家的態(tài)度,黑娃在小時候就說過——“嘉軒叔的腰挺得太直了!”等黑娃逆反后,返回白鹿村找人打了白嘉軒的腰,而并沒有要了他的命——“白嘉軒的腰桿子太硬了!”黑娃對鹿家的態(tài)度就很微妙了,對于鹿子霖,黑娃一直是尊敬至上,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對于鹿家的兩個小兒子更是格外的有愛,他愿意和鹿兆鵬一起去朱先生那里求學問、求辦法,在這個程度上而言,黑娃也是對童年玩伴非常在意與珍惜。
白家,從白嘉軒到白靈,對待鹿三一家絕對無可挑剔,“三哥”“三叔”的稱呼,完全將鹿三他們當作真正的家人,在那個年代,仆人與主家是不可同桌吃飯的,但對于白家來說,鹿三和白嘉軒在白家的地位是一樣的,白嘉軒教育兒女都是——“要像尊敬長輩一樣尊敬三哥”“要像兄弟一樣對待黑娃”,但是黑娃自小便跟白家不親,從上一輩的白嘉軒到同輩的白孝文、白孝武他都不親近。鹿家也是大富大貴,在階級上有著明顯的差別,但是卻不給黑娃有陌生感。對鹿家的男人,長輩鹿子霖,晚輩鹿兆鵬鹿、兆海兄弟倆,他都心生好感,是自己也說不出的一種好感。只是覺得,“深眼窩長睫毛的鹿家人都看著親切,不像白家人都是一本正經腰桿兒挺得筆直?!焙髞黼S著故事的發(fā)展,鹿子霖的腰桿兒確實不直,是一個能屈能伸之人,對人的姿態(tài)就放得低。黑娃向上高攀總是不容易的,但是夠到低處是輕而易舉的事。對于黑娃來說,白嘉軒是需要他仰視的,不平等,他就覺得有某種壓迫感讓他心生自卑,但是鹿子霖是待他親近的,無須費力就可以和鹿子霖平起平坐,這種感覺讓黑娃的心理得到了極大的滿足,所以,黑娃對鹿子霖一家有著親密感,這就促成黑娃走上“革命道路”,可以說,鹿子霖就是他的“啟蒙之師”。
白嘉軒,是白鹿原上道德和仁義的典范與表率,除了遷墳換地這件事外,他自認為一生沒有做過任何損人利己的事,他的腰從始至終都挺得筆直,直到后來,黑娃找人戳了他的腰桿子,這實際上也打斷了白嘉軒真正意義上道德的骨架,但是,也正是因為黑娃的打擊,反而讓白嘉軒挺得更直了,正是這種筆直,給黑娃造成了道德的壓迫和精神的禁錮。白家的上上下下都是一副正義凜然的樣子,這也造成黑娃跟白家不親近的另一個原因。白家的每個人給他的道德壓迫讓他難以忍受,久而久之萌發(fā)出了“恨人”的心性?!昂谕蕖边@個人物,是陳忠實先生在作品中打磨心性最明顯的一個角色,用打磨的方式來表現(xiàn)道德上的認知,從而改變黑娃。最后,黑娃回到了白鹿原上,拜了圣者朱先生為師,認真地學習成為好人,也是在那個時候,白嘉軒對他已經不存在壓迫了,而鹿兆謙這個名字也可以響當當?shù)亟辛恕T谧髌分邪准诬幨且粭U旗,始終挺得筆直,他的身上有諸多的特性是最樸質的道德、人性最真實的善良。
(四)濃稠的家族斗爭
在《白鹿原》中,白嘉軒和鹿子霖對權勢的熱衷和執(zhí)著,不僅構成小說或明或暗的線索,也是白鹿兩家賴以生存的心理斗爭。白嘉軒遷墳換地、以肥沃的良田換了村頭的坡地,這些都是由于白家權勢的需要;鹿子霖居心叵測,設計白孝文陷入田小娥的溫柔鄉(xiāng)里不能自拔;鹿子霖的動機同樣出自對權勢的欲望。白孝文認清了時勢,幡然投機革命,終于將他眼中的土匪頭子黑娃送進法場,以便于自己能夠真正擁有田小娥,其實,這也是對權勢的向往和維護。鹿子霖出獄后,發(fā)現(xiàn)祖宗墳上有狗屎而發(fā)出感慨及繼任鄉(xiāng)約,這都是權勢的作用和對權勢的熱衷,也是整個作品中,官本位文化的集中體現(xiàn)。這種刻畫,曲折地傳達出作者對于傳統(tǒng)權勢文化現(xiàn)象的無奈,反襯出作者渴望寬仁大度、寬人容物的情懷。
(五)濃烈的神鬼文化
神鬼觀念,是具有神秘色彩的文化因素,作品中,集中表現(xiàn)在白鹿原上的圣者朱先生的行為。每當白鹿原陷人生存的劫難危機時,朱先生都能以當時社會少有的先知姿態(tài)來化解危難。送給田福賢一車銀元,就救了在水深火熱中的鹿兆鵬,顯現(xiàn)出他的大智非凡。就像白鹿原上那只若有若無的白鹿一樣,躍過重巒疊嶂,躲過災難的降臨,踱于山巔之上俯視滾滾紅塵。他像神祇一般,擁有著上帝視角,在所有矛盾和沖突表現(xiàn)出來后,他總是那個最先感知的人,并且在錯綜復雜的人物關系中,在矛盾沖突的事件里,總能化險為夷。就是這樣一個神鬼色彩濃厚的人,在幾十年后,墓穴中的不安寧卻不是一個完美的結局。陳忠實先生在塑造圣者朱先生時,已超出了寫實的范疇,并且?guī)в幸环N宿命的魔幻色彩。朱先生最后的不安寧其實更多地體現(xiàn)出爭斗,而矛盾沖突是對永恒秩序的破壞,是對安寧祥和的否定,預示著白鹿原雖有大起大落,但是每次都渡過危機并不是偶然,這是作者在社會大背景下的一種希望。陳忠實先生作為西北人,有著豪邁與灑脫,在白鹿原上閉關潛心創(chuàng)作,感受著那片土地的深沉與厚重。
二、相應稀釋的女性文化
(一)男權的附庸者
《白鹿原》表現(xiàn)出一個民族的秘史,一個時代的變換。一波三折的白鹿原,它見證了清末民初和解放前夕的中國歷史。白鹿原上發(fā)生的戲劇性事件,正是一個民族歷史發(fā)展的縮影。在政治文化角度方面,有以岳維山、田福賢為代表的國民黨反動勢力,以白靈、鹿兆鵬、韓裁縫等人為代表的共產黨革命力量,以黑娃、大當家為代表的農民土匪武裝等等。在民眾文化角度方面,有以白嘉軒、鹿子霖為代表的宗法家族,以圣者朱先生為代表的白鹿原的精神領袖等等。階級的矛盾顯現(xiàn)、家族的恩怨紛爭、利欲的情欲角逐等等諸多形式融合在作品中,宗法觀念的傳統(tǒng)精神,對人們影響是非常深刻的,以至于男性形象得到廣泛關注,但是卻忽略了與男性共同構筑世界的另一半——女性。正如王安憶所說:“對母系世序的追尋,會在活人的記憶與口頭傳說消失的地方,延伸到文字到文明的斷篇殘簡之中,尋找其發(fā)現(xiàn)只能是男性祖先的身影?!睆墓胖两?,在中國的傳統(tǒng)小說里,女性始終是在歷史的背后,點綴著男性故事,成為一個朦朧而模糊的襯托,而《白鹿原》中的女性形象,在白鹿原這個男性歷史畫卷上,雖然瞬間抓人眼球,但無言地陷人了她們試圖逃離的悲劇命運中,成為時代的犧牲品。
(二)萌發(fā)的女性意識
陳忠實先生在《白鹿原》中,突出表現(xiàn)了女性形象,勾勒出從模糊到清晰的描寫線索。以白嘉軒的妻子仙草為代表的一群“溫柔婦女”,并不具備所謂的女性意識,她們只是一味服從;而冷秋月表現(xiàn)出對女性意識的萌芽,她渴望被愛,雖然為愛而瘋,但是她的存在就是女性對生活追求的起步;到田小娥就逐步形成了朦朧的女性意識,她希望通過自己各方面的努力去改變自己的現(xiàn)狀,她不但想要改變甚至加以行動;再到白靈就演變成了強烈的女性意識,她反對裹腳,進城上女校,參加革命,勇于追求愛情等等,是一個新興的女性形象。女性意識,在作品中始終是一個抽象名詞,作品中,女性的生理需求是最基本的需要,也是低層次的滿足,而較高層次的滿足則是對愛情的追求、對幸福的追求以及對社會地位的追求?!栋茁乖分兴故镜男愿皴漠惖呐詡?,對于不同層次的追求與感悟也是不同的,讀者可以清晰地看到女性對于追求的發(fā)展軌跡。在從低到高的發(fā)展過程中,我們所看到的女性意識也是從沒有到模糊再到清晰的發(fā)展過程。
1.身體欲望的需要型
身體欲望,是人類最低的追求,僅僅停留于對于生理的追求,并沒有對精神上的滿足。在作品中最明顯的就是仙草,這一人物形象,在傳統(tǒng)封建倫理道德的影響下,表現(xiàn)出的善良、勤勞、樸實、溫柔等等,仙草身上種種的優(yōu)良品質,都體現(xiàn)出那一時期,對于女性的要求與典范。但是,也正是在這類女性古樸的美德下,展現(xiàn)出的自己精神上的麻木和愚鈍。仙草對生活的需要是最基本的,只要能夠吃飽穿暖,滿足她生理上的欲望,就足以讓她幸福和快樂了。當白孝文出生后,她坐月子的時間里,都是享受著婆婆的服侍,這就讓她已經很滿足了。所有事情都能明顯得表現(xiàn)出,仙草對待情感世界的態(tài)度是一無所求,甚至是一無所知的,她并不能從白嘉軒那里得到精神的慰藉,也不能理解幸福的真正意義,所以生下白靈之后,白嘉軒只是給她燒了碗開水,都令她感動得落淚,看似平常的小事,卻讓她用倫理來約束,用生命來回應。當仙草面對死亡時,并沒有恐懼,只是擔心自己死后,丈夫和子女的生活會一團糟,沒有了自己,他們要怎么辦呢?其實,在一個強大的父系社會的壓制下,她心靈扭曲,精神麻木,連最基本的欲望都沒有了,剩下的也只不過是一具軀體。她只是滿足生存,而不是追求生活,更不明白什么是生活的意義。仙草存在的意義就是為了他人而活,不是為了自己而活。仙草沒有給自己留位置,她的溫柔、質樸統(tǒng)統(tǒng)留給了他人,她沒有自己,她的世界只有聽之任之,這樣生活方式是落后的,也表明仙草是作品中女性意識不健全的人物形象。
2.愛情親情的需要型
鹿冷氏,就是原上冷先生的大女兒,一嫁到婆家就守活寡,最后瘋了,瘋得很徹底。在她對愛情無望、對生活絕望的時候,對待身邊任何事情的態(tài)度也就很簡單了,只要能夠得到正常的性愛就很滿足了,只要在肉體上得到滿足,就是真正的滿足,用生理滿足來填滿精神的空虛,她在性追求的道路上愈走愈遠。
在中國上千年的封建社會里,女性除了滿足最基本的生理需要外,很難得到更高層次的需要。冷秋月根本無法從丈夫那里獲得性愛的滿足時,便把對性愛的渴望看向了鹿子霖,甚至一切的異性,她渴求著、幻想著,在虛幻世界中實現(xiàn)自己的性愛欲望,只能在非現(xiàn)實的環(huán)境里見到自己所謂的名存實亡的丈夫。冷先生也為冷秋月看了病,但都無疾而終。其實,冷秋月對于父親的崇敬與愛戴并不低于對鹿兆鵬的愛,但是基于傳統(tǒng)女性相夫教子、嫁女如潑水等等倫理綱常,讓冷秋月放棄了自己的親情,只能把希望寄托于對愛情的追求,但結果卻不如人意。她無法在現(xiàn)實與虛幻當中尋找一個平衡,無法在理性與瘋狂之中尋找解決方式,最終,冷秋月被所有矛盾泯滅了,化為了灰燼,她所表現(xiàn)出的女性意識就是模糊的,停留在對愛的理想化當中。
3.社會地位的需要型
田小娥,地主家的小妾,是作品中“淫蕩的良家婦女”的存在,這個女性形象超脫世俗,不顧及世人的目光,她依舊不斷地參與著不同的情感體驗,她就是要利用“性”來改變自己的社會地位,追求自己渴望的生活,她比冷秋月有著更自由、更積極的性愛選擇權。田小娥發(fā)現(xiàn)了那個年代女人的身體對于諸多男性都是有意義的,并且學會利用身體來獲取男人的關注和保護。性愛只是她的手段,追求生活才是她的真正目的。
她選擇黑娃有兩方面原因,第一是對本能的生理需求,第二是為了離開讓自己連豬狗都不如的地主家,能夠在新的地方自由自在地生活。黑娃離開后,她屈服于鹿子霖的淫威,在惡劣環(huán)境下,審時度勢,尋求鹿家的庇護,才得以生存下去,進而實現(xiàn)自己的追求。因此在與鹿子霖的來往中,獲得滿足是一個首要條件——鹿子霖沉迷于她的肉體,而她達到了目的。誘惑白孝文,是受了鹿子霖的教唆,她雖然心有不滿,但是為了自己還是妥協(xié)了,她毀了白孝文的同時剝去了作為繼承人神圣而不可侵犯的虛偽面紗,實際上是對以白嘉軒為代表的封建衛(wèi)道士的一次有力的嘲笑。雖然這其中有鹿子霖搗鬼的成分,但是白孝文的愿者上鉤,才是讓白嘉軒最難以接受的。田小娥在種種行為中,表現(xiàn)出了較強的女性意識。
4.自我實現(xiàn)的需要型
白靈,是現(xiàn)代女性的代表,她具有強烈的意識形態(tài),在對自己命運的把握上具有自覺、自發(fā)的意識,她積極主動地掌握著自己的命運。白靈希望可以最大限度地挖掘自己潛能,干一番驚天動地的革命事業(yè),從而實現(xiàn)人生的自我價值和社會價值。白靈是在白嘉軒的寵愛下長大的,白嘉軒任由自己的小女兒發(fā)展,絲毫不用封建禮教來約束她,所以基于幸福的童年生活,白靈的個性得到了健康全面的發(fā)展。她是村里第一個不裹腳的小姑娘,是第一個和男生一起玩兒的女孩,是第一個進學校讀書的女學生。值得一提的是,正是因為進城學習的她,在學校這個特殊的環(huán)境下,學習了先進的思想和文化知識,以至于直接影響到白靈后來的社會價值觀。這也是她在革命的鍛煉中能夠茁壯成長的主要原因,并在險惡的革命環(huán)境中,始終堅持共產主義信念,為革命事業(yè)獻出了年輕的生命。
在婚姻上,她和鹿兆鵬一樣反對封建包辦婚姻,主張自由戀愛,擅自主張退了這門娃娃親,撕破了白嘉軒的臉皮,這也實際上是剝開了封建禮教的虛偽外衣,讓世人看到了它的丑陋,也是不斷推進中國文化進程的必要條件。她和鹿兆海私定終身,因為信仰的不同又和鹿兆海分道揚鑣,最后為了共同奮斗的革命事業(yè)而選擇了鹿兆鵬,沒有明媒正娶只是兩碗西北面,就算是結了婚,成了正式的夫妻。
這一系列的舉動充分說明,白靈已具備了當代女性的自覺意識,在自覺意識的支配下,她所追求的已經不僅僅是對愛的渴望,更多的是對獨立的人格的追求,實現(xiàn)了作為女性的真正價值。白靈真正做到了自我實現(xiàn),所以她是作品中完美的女性形象,具有強烈的女性意識,雖然死亡是白靈的結局,但是她做到了真正的突破。
所以,女性意識是以性為基礎,以親情、愛情為升華的意識形態(tài)。人們?yōu)榱碎L足發(fā)展生活,就必須有情感的追求,親情、友情、愛情都是我們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不能僅僅把生理、物質當作生活的全部。在《白鹿原》中,最為明顯的就是,性的追求只是生理需要的一部分,而以性為中心的愛情、婚姻最能表現(xiàn)突出的女性意識。
三、結論
在白鹿原上,不論什么樣的人物,都被泯滅于歷史的長河中,種種行徑,都沒有擺脫最終的悲劇命運。他們的犧牲是必然的,任何事物的變化中,都會取其精華、棄其糟粕,我們并不否認人物犧牲的偉大,但是,在新中國的發(fā)展進程中,總會有人為了發(fā)展而離開,優(yōu)勝劣汰就是一個簡單易懂的道理。
當再一次看到《白鹿原》這幅歷史長卷時,總會想起陳忠實先生說的“這是一本帶進棺材的書啊!”這不僅僅反映著一個民族厚重的歷史文化碰撞時所產生的種種矛盾,更是陳忠實先生通過一系列的人物的描寫,表明了自己的世界觀、人生觀與價值觀。
《白鹿原》讓讀者領略到了一個真正擁有上下五千年歷史的文化古國,在不同時代、不同背景下對人的塑造和影響,它把作品中人物的痛苦和掙扎,社會的晦暗與發(fā)展,風格的鮮明與逼真,再一次給每一位讀者揭示出悲劇命運的根源所在。陳忠實先生以20世紀80年代為背景對歷史進行反思,以當代眼光審視歷史、反省現(xiàn)實,這不但是白鹿原的心愿,更是陳忠實先生觀念中“大團圓”的體現(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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