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勁松
星群在夜空奔跑。
這群提著燈盞的孩子,他們用小小的光亮推開了一點點的夜色。
那個失眠的旅人,他用什么才能推開心里的黑?
列車行進。
這孤獨的馬匹,它與靜默的雪山、滿腹心事的湖水以及那些襤褸的草木擦肩而過。
它奔跑于荒原,
也沉悶無息地奔跑于一個男人的內心。
哦,蒼老的夜色里,那個在列車上仰望星空的失眠的旅人,他的孤獨大于整個荒原的孤獨,而小于
天際那顆小如塵埃的星辰
暗藍色的孤獨。
風磨礪著風的嚎叫——
格爾木的夜,有金屬的胸腔。
一個心懷大海的人,他咳出瘦小的海水,
和它的藍。
小小的鼓槌兒,敲響秋風。
而現(xiàn)在,
它是喑啞的。
像樹下那個沉默不語的人,用混濁的酸澀,
抱著一顆,
又硬又冷的心。
暮色垂落高原。
一只鳥兒獨自歌唱著,歌聲里有無邊的涼意。
這得不到應和的歌聲,像把空茫
又還給了空茫。
那只鳥兒,一遍遍獨自歌唱著(抑或是被涂上了金色的悲鳴?)。
高原遼闊的蒼茫,正被它一遍遍復述。
湖水就要關上蔚藍的門扉。
細頸的黑天鵝留下干凈而珍貴的歌聲,去了南方。
棗紅色的馬群俯首,它們把頭埋在了記憶的炭火里。
布哈河沙柳河解下花朵的瓔珞,越走越慢。
巨大的魚群失陷于虛構的春天。
大雪中獨行的紅衣喇嘛:
一蓬沉默的火
背負著天空——
那蒼黃的羊皮經卷
巫師的黑袍:
霾依舊懸浮于天空。
腥臭飄散,橫行無忌。
枯葉與花朵,塵埃與暮色,迷亂的歌聲與嘔吐物,欲望與肉體……那些正在腐爛的,橫尸街頭與報紙的角落。
真相無法遮蔽,一個薄薄的夢,一匹易臟的絲綢,無法給這個世界披上一件干凈的胎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