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在老舍的短篇小說中,存在著這么一部分人物,因為對某種東西的執(zhí)著和過度的迷戀而迷失了自我,從而造成了一生的悲劇,是社會的推動還是人性的使然,亦或是兩者兼而有之,用最溫柔的筆觸卻寫出了最令人警醒的悲劇,老舍短篇小說的藝術(shù)性和思想性是獨一無二的。
關(guān)鍵詞:短篇小說;《戀》;《兔》
在20世紀的中國現(xiàn)代文學中,老舍是繼魯迅之后又一位勇于面對社會現(xiàn)實與黑暗,敢于揭示市民痛苦的小說家,老舍以長篇小說的創(chuàng)作而為世人所知,而他的短篇小說不同于長篇的宏大敘事,更是以簡短的篇幅和看似柔軟的語言一針見血的指出人的軟弱性和妥協(xié)性,老舍的短篇作品大多取材于市民生活,他喜歡通過日常平凡的場景反映普遍的社會沖突,筆觸往往延伸到民族精神的挖掘或者民族命運的思考,讓人從輕快詼諧之中品味出生活的嚴峻和沉重,從而同樣達到對國民劣根性的批判。
1 孤獨的小市民
在老舍出生前的半個世紀,鴉片戰(zhàn)爭爆發(fā),西方文明開始跟東方中國相遇,伴隨著屈辱和陣痛,中國舊社會開始了痛苦的轉(zhuǎn)變。五千年的歷史壓在知識分子的背上,他們必須得擔起延續(xù)歷史的責任,老舍坦然地面對五千年的歷史,一直努力去批判、認識、分析和改善中國文化,他堅信中國社會的進步離不開中國文化的優(yōu)良傳統(tǒng)。
而這些都在老舍的短篇小說中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老舍在創(chuàng)作短篇的時候,起初也并不是抱著要做什么驚天動地的大學問去創(chuàng)作的,大多是一揮而就,或者說是怕得罪朋友硬擠出來的,所以格式上可能沒有那么嚴謹。但是構(gòu)成老舍短篇的小市民人物體系卻是十分完善的,從來沒有一個人像老舍那樣構(gòu)建過這么一個龐大的小市民體系,老舍是真切的抓住了中國現(xiàn)代文學創(chuàng)作的命脈,豐富多彩的不同命運的人物形象,構(gòu)成了老舍小說創(chuàng)作的基石。
在《戀》和《兔》中,莊亦雅和小陳這兩個人物形象具有高度的相似性,莊亦雅可以說是市民中的小資產(chǎn)階級,而小陳屬于底層市民一類,雖然所處的地位不同,但是他們兩個在心理上都是處于被壓迫,被推動的孤獨的小市民,小陳不用說,他因為有一把好嗓子,拜了個正經(jīng)的師傅學藝,但是卻因為年少無知,被拉下了海,原先的良師益友走的走,散的散,最終流離失所,家破人亡。而莊亦雅看起來好像比小陳好很多,有能夠自給的工資,至少是吃穿不愁,但是對石谿的迷戀卻使他被楊可昌威脅叛變了自己的祖國,答應(yīng)東洋人做教育局的局長,他的身體上是完好無缺的,但是他的思想?yún)s整個的被毀滅了。
他們兩個人都是屬于老舍筆下孤獨的小市民的一類,他們在社會中都處于一個被忽視的游離的狀態(tài),類似于19世紀俄國現(xiàn)實主義文學作品中所塑造的生活在社會底層的“小人物”形象,他們在社會中官階,地位低下,又逆來順受,性格懦弱,膽小怕事,因此成為“大人物”統(tǒng)治下被侮辱的犧牲者。這兩個人的故事告訴我們:占有性的愛是毀滅性的力量!
2 內(nèi)在的剖析
在老舍的筆下,小市民們的平庸,怯懦和軟弱表露無遺,不僅僅是小陳和莊亦雅,幾乎每個人都有自己“戀”的東西?!皯佟笔菍幵笭奚约旱纳惨浪朗刈o的珍寶,小陳的唱戲,莊亦雅的石谿,還有《黑白李》中黑李對弟弟的“戀”,《大悲寺外》中黃先生對學生的“戀”,《柳屯的》中夏家對“柳屯的”的“戀”,《月牙兒》中“我”對金錢的“戀”……如此之多,“戀什么就死在什么上”,不正是這樣嗎?黑李代替弟弟被殺頭,黃先生因為對學生還抱有仁愛之心被打死,夏家因為娶了“柳屯的”被折磨的不像樣子,“我”為了掙錢出賣自己……
首先從外在方面來說,在《戀》和《兔》中,還有一個形象非常值得令人注意,那就是黑臉大漢和楊可昌的出現(xiàn),這兩個人的出現(xiàn)在小說中是必須的,小陳和莊亦雅就是在他們的逼迫下,才一步步的走向被毀滅的邊緣,從表面上來看,他們兩個人是直接的害人的兇手,小陳是在黑臉大漢的逼迫下帶病出臺,抽大煙,出賣自己的妹妹,最終身體糟蹋透了之后被無情地拋棄。楊可昌是看上了莊亦雅的那幅石谿,多次求而不得之后,轉(zhuǎn)而將他出賣給東洋人,用那幅石谿威脅他為東洋人做事,最終為了所戀的石谿叛變了自己的祖國,從精神上毀滅了作為一個中國人的品格。這兩個人物的出現(xiàn)是必須的,作用就是襯托出小陳和莊亦雅究竟能夠為所“戀”的事物做到什么程度,從結(jié)構(gòu)上來說推動了故事情節(jié)的發(fā)展,制造了人物之間的矛盾沖突,增強了可讀性。
從人物內(nèi)在本性上來看,即使黑臉大漢和楊可昌不出現(xiàn),小陳和莊亦雅的生活就不會發(fā)生變化嗎?答案是否定的,在黑臉大漢沒有出現(xiàn)之前,小陳就能夠接受別人的引誘,圖新鮮而毅然拋棄舊的玩意,舊的師傅,即使沒有黑臉大漢,結(jié)局也是可以預(yù)見的,被那所謂的一幫票友弄下海,然后再也爬不上來,結(jié)局也好不到哪里去罷!莊亦雅同樣也是,在那個戰(zhàn)亂年代,他逃亡的時候拋棄了土地,拋棄了妻子,只帶著石谿和小名家,即使沒有楊可昌的出現(xiàn),就以莊亦雅對石谿的珍視態(tài)度,在那個混亂的年代,想要爭搶,或者因為戰(zhàn)火的波及,他總不能時時刻刻守護著他們,而一旦在自己和石谿之間做出抉擇的時候,“戀什么就死在什么上”,可能不僅僅是思想上的潰滅,肉體的犧牲也是未必不可能的,而黑臉大漢和楊可昌的出現(xiàn)只是起到一個催化作用罷了,最重要的是他們的命運完全是由自己的抉擇的。
還有一個更加重要的內(nèi)在的原因,那就是為什么小陳和莊亦雅會對唱戲和收藏“戀”的那么深呢?從文本中看,剛開始的時候,小陳只是一個職員,對于唱戲僅僅只是愛好,就嗓音來說并沒有多大的天分,但是他受到外界的誘惑,被黑臉大漢“捧殺”,依靠大肆的貶低別人來捧他,久而久之,小陳也以為自己唱的就是好,無人能及,在后期被放棄的時候會為來客非常少而感到惋惜,認為他們不識貨,殊不知,以前的火熱都是黑臉大漢刻意營造的假象,至死還在堅持“玩意地道”。莊亦雅同樣也是,被商人所“捧殺”,以前他收藏字畫只是一個小愛好,塊兒八毛的也不嫌棄,后來通過做義務(wù)買辦使他感到了被尊重的快感,于是愈發(fā)的沉醉,再然后商人們又打了個好主意,把他稱作“收藏山東小名家的專家”,“以莊先生的財力,收藏家這頭銜是永遠加不到他身上的。然而,他居然被稱為收藏家了”,從此之后,更是一發(fā)不可收拾,他開始刻意的去關(guān)注山東小名家的作品,并且不滿足于塊兒八毛的東西了,直到花五百買了一幅石谿,更是視若珍寶,最后被楊可昌以石谿作為威脅,向東洋人投誠了。
從這里來看,他們兩個人都是共同擁有著虛榮心,被虛名所累,永遠都生活在別人的眼光當中,從而喪失了真正的自我,他們的“戀”是被“逼迫”的戀,并不是出于自己的本心,但是仔細的想想,這不正是現(xiàn)實的我們嗎?小到學習科目的優(yōu)劣,大到人生道路的選擇,總是會自覺或者不自覺的被周圍的人所影響,從而看起來好像真的“戀”上了我們目前所擁有的東西,但實際上是不是在被無形中被逼迫的,誰也不知道。這是植根于五千年的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的不能磨滅的痕跡,一代一代的流傳到現(xiàn)在,老舍就是敏銳的察覺到這一點,然后將它無限的放大,用藝術(shù)的手法表現(xiàn)出來,厚積薄發(fā),這就需要相當濃厚的文學功底了。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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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宋瑩瑩,女,漢族,山東省青島市,青島大學,2017級文學院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國現(xiàn)當代作家作品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