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鳳萍
摘 要:“寬”“廣”和“闊”是一組意義相近的常用詞,從詞語的常用義項來看,三者都包含“空間跨度大”這一義項。但在日常的言語活動和具體語境中“寬”“廣”和“闊”存在著諸多差異。本文以北大語料庫( CCL)為依托,結(jié)合三者的歷時演變、語義特征和方言分布來看,“寬”“廣”和“闊”差異主要體現(xiàn)在詞匯理性意義中的隱性特征、色彩意義中和語法功能三方面。
關(guān)鍵詞:寬;廣;闊;理性意義;色彩意義;語法功能
文章編號:978 -7- 80 736 -771 -O(2019) 03 - 023 - 05
一、前言
詞語是人們對客觀事物的概括反映,是各個社會成員言語活動的產(chǎn)物。在漢語詞匯研究過程中,通過對一組意義相近的常用詞的個案考察,在詞語理性意義基礎(chǔ)上,分析其內(nèi)部差異,能夠糾正口常言語活動中對某些意義相近的詞語誤用現(xiàn)象,更加準確、嚴謹?shù)乇磉_語義,有助于豐富漢語詞匯的多樣性,還能更好地指導對外漢語教學,具有一定的現(xiàn)實意義。汪維輝在《常用詞歷時更替札記》中指出:“表示‘寬度大這一義位上,‘寬、廣、闊是同義詞,現(xiàn)代漢語雙音詞‘廣闊‘寬廣‘寬闊就是新舊同義成分的并列組合?!盵1]《漢語方言地圖集調(diào)查手冊》中“寬”和“闊”在不同的方言區(qū)可以表達同一意義。在已有的關(guān)于“寬、廣、闊”的研究中,主要從歷時角度認識詞語的演變的軌跡,描述詞語的發(fā)展脈絡和替換用法,很少涉及“寬、廣、闊”的語義差異以及在不同語境中的使用情況。日常言語活動中,由于“寬、廣、闊”的語義界定不清楚,經(jīng)常會出現(xiàn)對“寬、廣、闊”的誤用和混用現(xiàn)象。為此,筆者選取“寬、廣、闊”三個常用詞,首先從歷時角度對它們的各個義項進行歸納總結(jié),找出三者在表達“空間跨度大”之義的共通之處。繼而在共性的基礎(chǔ)之上,又從理性意義、色彩意義和語法功能的角度來比較三者的個體差異,更好的區(qū)分“寬、廣、闊”在不同語言環(huán)境中的表意情況,提高漢語學習者的語言文字運用能力。另外,本文所選語料除特殊注明外,均來源于北大語料庫( CCL)。
二、“寬、廣、闊”的詞義分析
(一)“寬”的義項
“寬”的本義是指面積較大的房子。許慎在《說文解寧》對它的解釋是:“寬,屋寬大也。從宀,莧聲。”[2]“寬”在《說文解寧》中從屬宀部,《說文解字·宀部》:“宀,交覆深屋也。象形。凡宀之屬皆從宀。”段玉裁注:“古者屋四注,東西與南北皆交覆也。有堂有室是為深屋”。[3]可見“寬”本義和房屋有關(guān),而且指代房屋面積較大。另外,從漢字構(gòu)造來看,寬的篆書為,會意兼形聲寧。從宀,從莧,莧聲。莧,羊角向兩邊分張,會房子寬大之意。其詞義主要從以下三方面變化:
本義“面積較大的房子”經(jīng)轉(zhuǎn)喻得到“面積闊大,寬闊”的意思,表示此義的文獻用例始見于東漢:“是以景帝六年,詔郡國令人得去磽狹就寬肥。一 今宜復遵故事,徙貧人不能自業(yè)者于寬地?!保ù奘恰墩摗罚?。同時,在“面積闊大,寬闊”的基礎(chǔ)上,又特指“橫的距離或橫的距離很大”,如“寬度”。
“房屋面積遼闊”的內(nèi)涵逐步擴大,“寬”修飾的對象由房屋擴大到生活中的其它事物。《詩經(jīng)·衛(wèi)風》:“寬兮綽兮?!薄蹲ⅰ罚骸皩?,宏裕也?!薄皩挕钡囊饬x從房屋面積的寬闊擴大到生活中其它事物,特指財物充足,富裕。如“手頭寬?!?。
在“面積闊大,寬闊”整體義基礎(chǔ)上通過隱喻得到引申義“寬松,舒緩”,《國語·吳語》:“將必寬然有伯諸侯之心焉?!表f昭注:“寬,緩也?!绷硗猓炅x“寬松,舒緩”作使動詞“放松,放寬”,如“民不外勞,役寬務簡?!薄端螘た准竟У葌鳌贰?/p>
綜上,“寬”的常見義項為:(1)面積闊大,寬闊;(2)橫的距離或橫的距離很大;(3)富足;(4)寬松,舒緩;(5)放松,放寬。
(二)“廣”的義項
“廣”的本義是四周無壁的大屋。“廣”是“廣”的簡化字。“廣”是形聲字,廣(讀作yan)形,黃為聲。廣寧簡化后省略聲符,寫作廣?!墩f文解字》:“廣,殿之大屋也。”段玉裁注:“殿謂堂無四壁……覆乎上者日屋,無四壁而上有大覆蓋,其所通者宏遠矣,是日廣。”[4]其詞義主要從以下三方面變化:
第一,在本義“四周無壁的大屋”基礎(chǔ)上的兩種引申。首先,本義的內(nèi)涵擴大,代指“體積、面積大”的事物。其次,借助“四周無壁”這一特征,通過轉(zhuǎn)喻得到“距離遠”的意義?!斗窖浴ぞ砹罚骸皬V,遠也?!盵5]
第二,在“體積、面積大”的整體義基礎(chǔ)上的三種可能延伸。首先,詞義概括范罔縮小,特指“寬、寬度”o當“寬、寬度”用作使動時,表示“擴大,推廣”的意思。如“集思廣益”“廣告”。其次,在“體積、面積大”的整體義基礎(chǔ)上,通過隱喻得到“數(shù)量、范罔、程度大”的意義,如“大庭廣眾”。進而引申為“廣泛、普遍”,如“廣結(jié)良緣”。最后,“體積、面積大”義不再局限于修飾事物,而成為對人物內(nèi)心的評估??臻g域中,面積寬闊的土地在人的主觀印象里多是平坦的,這樣的思維映射中到人物心理狀態(tài)或品質(zhì)中,“廣”主要表現(xiàn)為情緒起伏不大,即“心情舒緩、度量寬宏”,如“心廣體胖”。
第三,“距離遠”的內(nèi)涵擴大?!皬V”修飾的對象從具體事物到抽象思維,表示“遠大、高尚”的意思。如“才疏意廣”。
綜上,“廣”所包含的常見義項為:(1)四周無壁的大屋;(2)體積、面積大;(3)寬度(名詞),擴大(動詞);(4)數(shù)量、范罔、程度大;(5)心情舒緩,度量寬宏;(6)距離遠;(7)(志向)遠大,高尚。
(三)“闊”的義項
“闊”的本義和“疏遠,離散”有關(guān)?!墩f文解寧》:“闊,疏也。從,從疋?!盵6]朱駿聲《通訓定聲》:“者,子生也;疋者,破包足動也。孕則塞,生則通,因轉(zhuǎn)注為開通分遠之誼?!盵7]其詞義主要在本義的基礎(chǔ)上從時間和空間兩方面變化:
第一,從空間上看,本義“疏遠,離散”概括的意義具體到物體之間相隔距離大,此時“闊”主要指“面積寬廣”,如“海闊大空”?!伴煛北硎久娣e寬廣時,早期文獻用例多是修飾山川、江河等自然景觀,人置身山河之間感覺場面丌闊,將這種感受擴充到其它生活場景,便可以通過隱喻得出排場的“富裕,奢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