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東外語外貿大學
李玲
西安外國語大學
【提 要】本文探究128篇隱喻翻譯方面的學術文章,其均為國內從1995到2018前后二十余年間入選北京大學圖書館《中文核心期刊要目總覽》(2017年第八版)或收錄于中文社會科學引文索引(CSSCI,2017-2018)的核心期刊論文。筆者通過采用定性和定量結合的方法對所收集的數據進行比較分析的基礎上,針對國內隱喻翻譯的現狀進行評價,分析當前研究的前沿性和局限性,并提出一些可行性建議,希冀促進未來相關研究的進一步發(fā)展。
自亞里士多德以降,學術界持續(xù)關注隱喻問題。從20世紀30年代到70年代末,西方學術界主要從語義學的角度對隱喻進行探討。Richards(1936:100)指出,隱喻派生于語言內涵過程中,是主旨(tenor)與載體(vehicle)之間的相互作用,該判斷極大促進了后續(xù)研究在思維框架內的考察。隱喻研究在多學科領域的發(fā)展在很大程度上要歸功于美國語言學家George Lakoff和哲學家Mark Johnson。兩位學者提出,隱喻的本質是以一種事物體驗另一種事物(Lakoff&Johnson 1980:4)。他們在《我們賴以生存的隱喻》(Metaphors We Live by)中初步提出了概念隱喻理論,開創(chuàng)了從認知的角度來解釋隱喻的新時代,其主要觀點是:隱喻在根本上不是語言的問題,而是一種認知工具。之后,認知理論的概念迅速拓展,涉及多個學科,特別是認知語言學和認知科學。在20世紀70年代,隱喻研究一直備受關注并最終迎來隱喻研究熱潮。在這場研究浪潮中,當然少不了翻譯研究人員的身影,他們不斷探索隱喻的可譯性問題和具體的翻譯策略。
早在1976年,Dagut即對“關于隱喻可譯性問題的單一推論”獻疑,并強調“這樣的推論無論如何也無法合理確定隱喻復雜的本體因素”(Dagut 1976:21-33)。Van den Broeck(1981:1)聲稱,承認關于隱喻的可譯性的推論,不足之處是承認翻譯理論作為一個整體是一個荒謬的承諾,他還試圖創(chuàng)建一個隱喻翻譯過程的理論框架,提出了三種隱喻翻譯途徑,具體為:1)將源語直白地翻譯為目標語;2)用目標語中同一主旨的不同載體以替代源語載體;3)釋義(將源語的隱喻轉換為非隱喻)(同上:77)。此外,Newmark(1988:113)也認為,隱喻是所有翻譯的縮影,隨后提出了七種具有先后順序的隱喻翻譯技術:1)復制相同的意象到目標語;2)用目標語中的標準意象來替代源語的意象;3)用明喻替代隱喻以保留原始意象;4)用明喻加上意義來翻譯;5)將隱喻轉換為意義;6)省略;7)相同的隱喻并附加意義(Newmark 2001:83-88)。再有,Nida(1969:1-344)也致力于探討隱喻的翻譯并發(fā)現如何處理翻譯過程中的隱喻。這樣的嘗試是“任何一套翻譯理論”的終極挑戰(zhàn)(Toury 1995:81),并且“采取了將隱喻翻譯的具體案例作為一種方法論運動走向跨文化交流和理解”(Chanda 2012:8),同時也證明了隱喻與翻譯已經發(fā)展成一個經久不衰的研究課題,西方各派語言學家和翻譯研究者之間的相互影響日益明顯。
隱喻問題始終是翻譯研究領域中的一個棘手問題,如何準確地傳達源語對目標語的深層含義一直是譯者的一項艱巨任務。目前的文獻絕大多數是局限于微觀隱喻現象的探討,極少有綜合研究成果能從整體上把握國內隱喻翻譯的過去,展望未來、預測方向?;谶@一事實,本文不揣淺陋,認為對國內隱喻翻譯研究的現狀進行耙梳、回顧和分析是必要的。筆者通過歸納國內學者在隱喻翻譯方面取得的成果,指出當前研究存在的局限和不足,并提出一些合理化建議,力圖為國內隱喻翻譯研究提供借鑒和參考。
中國學界直到20世紀90年代才開始通過著手編輯和翻譯紐馬克的專著和教材喚起學界對隱喻翻譯問題的重視。中國譯者在20世紀90年代中期開始介紹西方的隱喻翻譯觀以來,隱喻翻譯問題在中國逐漸得到了廣泛關注,成為熱點話題。
作為核心期刊文獻析出的主要來源之一的《中文核心期刊要目總覽》(2017年版)于2018年12月由北京大學出版社出版,由北京大學圖書館、北京多所高校圖書館、國家圖書館、中國科學技術信息研究所及中國科學院國家科學圖書館等27個相關單位的百余名專家和工作人員共同研究、編寫,旨在為圖書情報部門對中文學術期刊的評估與訂購,為讀者導讀提供參考依據。CSSCI是中文社會科學引文索引(Chinese Social Sciences Citation Index)的首字母縮略詞,用以檢索中文社會科學領域的論文收錄和文獻被引用情況。兩種評價期刊由中國的權威教授鑒定,代表著中國學術界的前沿方向,在中國學術界扮演著重要的角色,是全國各科研機構、高校的學術、學科、項目及成果評價與評審的重要依據和指標。
表1 核心期刊收錄的隱喻翻譯文獻數
電影文學西南民族大學學報(人文社科版)教育探索中華文化論壇1 1 1 1福建茶葉戲劇文學福州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社會科學戰(zhàn)線1 1 1 1
表1說明了在國內核心期刊上發(fā)表的關于隱喻翻譯的128篇論文中,《中國翻譯》以10篇的發(fā)文量位居榜首,也成為探討隱喻翻譯領域的主要平臺之一。其次是《上海翻譯》(9篇),再次是《外語教學》(8篇)和《外國語文》(8篇)、《中國科技翻譯》(7篇)、《外語與外語教學》(5篇)和《外語學刊》(5篇)。根據發(fā)文量視之,與討論隱喻本體的文章車載斗量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隱喻翻譯的文章散落在各家期刊當中,總體文獻數量不足,遑論專門性的討論,尤其是隱喻翻譯方面的專欄還未見到。從表面上這至少說明了兩點:一方面,作為一個新興的研究領域,隱喻翻譯問題日益引起中國學術界關注和側目,但重視程度不夠,仍非主流;另一方面也表明,中國翻譯人員與其他領域的學者相比,更加注重翻譯實踐的探討,對國外方興未艾的理論流派重視不夠?!吨袊g》《中國科技翻譯》和《上海翻譯》三家專業(yè)翻譯雜志總體上雖然占據發(fā)文總數的20%以上,但隱喻翻譯仍非用稿的重點。另外發(fā)現,除了外語界專家學者以外,其他專業(yè)領域的學人關注寥寥,相關文獻鳳毛麟角。
圖1 國內隱喻翻譯研究的發(fā)展態(tài)勢
圖1表明,國內隱喻翻譯研究經歷了一場非同尋常的發(fā)展歷程。1995年至2001年的6年期間可冠之以“起步萌芽”階段。圖1曲線可示,國內隱喻翻譯研究起步較遲。在該階段,國內學者基本仍然囿于傳統修辭學的藩籬之中,把隱喻仍然狹隘地看作一種妝點、修飾的修辭學方式和手段。甚至在1997、1988、2000和2001年當中,文獻產出量為零。2002年至2006年五年期間,翻譯學界只是隱約感知到隱喻研究認知轉向的來臨,以及隱喻的無處不在和無所不有,而并沒有將認知世界中的隱喻與傳統修辭性轄域中的隱喻涇渭分明地區(qū)分開來。2007年至2018年,由于外國語言文學界同仁的大力引入和介紹,翻譯學界逐漸承認隱喻的認知本質屬性,也充分意識到文本中隱喻的不可或缺性,以及隱喻是造成語際轉換的根本性障礙。在某種意義上而言,如果隱喻處理到位,譯文質量也就會相應提高。隱喻翻譯既是制約譯文水平高低的瓶頸,同時也是提升翻譯者整體能力的助推器。
中國學者如張培基(1980:167-175)和郭著章、李慶生(1988:519)較早地提出了隱喻翻譯的方法。中國譯者對隱喻翻譯過程中的問題基本是亦步亦趨,緊跟在國外學者后面,一方面根據“直譯”、“意譯”、“直譯+意譯”和“意譯+直譯”等四種翻譯手法分別對應于漢外語言中“源語和目標語意象完全吻合”、“源語意象在目標語中完全缺失”、“源語意象在目標語中基本吻合”和“源語意象在目標語中幾乎不吻合”的四種情形。但無論是翻譯理論或是翻譯實踐,隱喻翻譯研究在國內均非主流。
本文主張,隱喻翻譯成為譯者面臨的一大挑戰(zhàn)和棘手的“攔路虎”,不僅在國內,即使是在全球范圍內,對這一主題進行全面、系統的闡述也是非常必要的。鑒于此,本文立足于國內學者已取得成就的基本認識,嘗試運用定性與定量相結合的方法來解釋中國隱喻翻譯的研究現狀,對當前的研究趨勢進行客觀的評價,指出其局限性和不足之處,并對今后的發(fā)展提出相應的建議和意見。
通過對隱喻翻譯理論研究,不難發(fā)現,中國學者對翻譯原則的把握主要集中在語言學,尤其是認知語言學和語用學的框架之中。這反映由傳統的單一修辭角度向多學科視野的轉變。徐莉娜(1999:21-24)、李慶明 (2003:3-12) 和徐明武(2003:69-72)為數不多的三篇論文仍然秉持修辭學理論,33篇論文從認知語言學的角度出發(fā),居于主導地位,還有6篇從語用學的角度予以處理。
圖2 國內隱喻翻譯研究角度示意圖
從圖2不難看出,在認知語言學和語用學的角度來處理隱喻翻譯的問題在全部觀點中占80%的壓倒性比例。這反映中國學者普遍采用的原則。認知語言學以其確鑿的語例和令人信服的理論假設一經提出,便吸引了廣大學界的目光。同樣,語用學嚴格而周密的衍生推導程序引人入勝,將基本依靠表面語言元素的語義學遠遠地甩在身后。認知語言學直接宣稱自己處理的是認知與語言之間的關系。目前即使最先進的科學儀器也無法實時在線觀察、洞悉人類大腦的所思所想??茖W家惟有憑借人類產生的語言來間接地考察大腦所擁有的東西。該理論假設和初衷確實令人無法抗拒,從業(yè)者眾,刊文量33篇,占全部的68%,其中認知隱喻理論23篇,概念隱喻觀14篇,概念整合理論6篇。稍顯式微的是語用學框架內關聯理論(6篇)、順應及對等理論(2篇),共發(fā)文8篇,占總比例的11%,成為第二大受歡迎的理論流派。該示意圖還表明,從文化角度(4篇)和其他方面(14篇)的隱喻翻譯研究少之又少。
隱喻長期以來被看作一種比喻或譬喻修辭的子集合,與轉喻、提喻、明喻、諷喻等一并長期滯留并隸屬于修辭范疇之中。認知語言學從人類概念的高度對隱喻進行重新審視和定義。隱喻是人類語言中普遍存在的概念現象,是一種重要的認知模式。這一觀點開啟了一個新紀元,極大地激發(fā)了中國學者在這一領域的努力,取得較大碩果。
認知語言學的基本判斷在于,既然隱喻在語言當中發(fā)生頻率如此之高,那么其在人類概念化內心世界和外部世界的過程中作用一定厥功甚偉。存在即合理。隱喻的大量存在是其重要性和地位的外顯標志。但從搜集的文獻總體來看,概念隱喻觀和概念整合理論居于主導地位,而認知語法、構式語法、認知語義學等其他在國外同樣盛行的理論脈絡卻未引起學者的足夠關注。究其原因,概念隱喻觀的二維單向映射方案和概念整合理論的三維立體投射法則條分縷析,可操作性強,理論門檻不高,容易上手。這些理論優(yōu)點博足了學術界的眼球,吸引了大量學者予以研討和商榷,所以該方面文獻較多也就不難理解。
隱喻不僅是一種語言現象,而且是一種認知現象和思維模式,使人類以詳細和熟悉的事項解釋抽象和未知的事項。如果人類想了解外面的世界,探索未知的領域,已知的認知和概念系統應該成為標準和可供采集的礦源。“隱喻是基于我們經驗的對應,而不是相似性”(Lakoff 1993:245)。也就是說,翻譯隱喻不僅是源語文本與目標文本之間完整的對應關系,也是人類思維中的高層次心理活動。換句話說,翻譯的認知過程與隱喻的生成過程完全一致。
國內專家熱衷于利用認知語言學來探討隱喻翻譯的策略與過程。例如,譚業(yè)升、葛錦榮(2005:59-63)認為,當源域和靶域處于類似的映射條件時,翻譯生成具有相同的概念隱喻基礎,當處在不同的映射條件時,翻譯產生不同的概念隱喻。這兩位學者的目的是闡釋英語和漢語之間相似的映射條件在翻譯過程中如何影響隱喻的表達。在他們眼中,在不同的文化中發(fā)生的概念映射是與認知條件相契合的。在抽象層次,不同的隱喻在兩種語言文化中具有相似性或差異性,這有助于厘清含有隱喻的翻譯過程(譚業(yè)升、葛錦榮2005:60)。張美芳(2005:43-46)還采用了Bell的圖式模型較全面地詮釋了翻譯程序如何處理隱喻問題。
此外,國內學者如余高峰(2011:159-164)、周紅民(2004a:60-63)、于艷紅(2005:53-56)、肖坤學(2005:101-105)、王黎(2009:176-178)只是整體上提及了隱喻的認知性和隱喻翻譯的認知定位,并沒有一個嚴整固定的認知語言學理論框架作為指導。作為認知語言學的重要發(fā)展和分支流派。作為認知語言學的子方向,概念隱喻觀和概念整合理論日益受到學界的追捧和關注,派生出系列文獻。
Reddy(1979:284-324)為 1980 年出版的《我們賴以生存的隱喻》提供了先聲和啟示。以此為契機,學界展開了一場聲勢浩大的隱喻革命。Reddy提出了“管道隱喻理論”,指出隱喻的發(fā)生就如同我們在日常生活中將物品從管道的一端運往另一端,在運輸的過程中有輸入端、輸出端、管道(容器),有里外、界面等,不一而足。語言交際究其實質,即是發(fā)話者將內心的所思所想包裝于某個語匯當中并發(fā)送出去,受話者以忠實于發(fā)話者意圖的形式查收并剖解信息的過程。管道隱喻理論為概念隱喻觀的創(chuàng)世做了充分的理論準備和鋪墊。
由Lakoff和Johnson肇始的概念隱喻觀主張,隱喻不單是語言的一個方面,更是思想的基本組成部分。兩位學者也被尊為認知語言學之父。“隱喻在日常生活中無處不在,不僅僅是在語言上,而且在思想和行為上,我們的普通概念系統,在我們的思維和行為方面,本質上是隱喻性的”(Lakoff&Johnson 1980:3)。也就是說,人的概念系統和思維過程是由隱喻表達和傳遞的,而隱喻概念系統是隱喻的直接來源。自概念隱喻觀創(chuàng)始起,隱喻的研究正式脫離了傳統圈子的桎梏,面貌煥然一新。根據概念隱喻觀,隱喻是由源域向靶域的一種單向映射,將基于認知和知識推論的意象圖式一并投射過去。概念隱喻觀對隱喻翻譯最大的啟示在于其能夠將隱喻分為概念隱喻和隱喻表達兩個層面,翻譯過程需要滿足上下兩個層面的要求,既做到語匯層面的基本對應,又要滿足思維層面源語與目標語讀者的等值,這令翻譯的標準大大提高。評價譯文質量根本上是要視其是否能夠從概念的高度考察意義是否通達。
雖然概念隱喻觀的提出已有35年的歷史,但國內學者將其運用于隱喻翻譯的實踐上時間較短,是近十年的事,如許婺、吳玲娟(2008:38-41)、肖家燕、李恒威(2010:106-110)、唐樹華、孫序、陳玉梅(2011:108-112),張禮敏(2012:136-137)以及梁曉暉(2013:93-99)均致力于設定一個概念隱喻觀的特定隱喻翻譯程序。張曦(2012:144-156)借用概念隱喻觀重新審視了龐德理論中絕對隱喻之間相互作用的關系。概念隱喻觀顯然在理論的包容性和解釋力方面較之以往更勝一籌。
Fauconnier & Turner(1998:133-187)等美國學者尖銳地指出,概念隱喻觀過分強調隱喻的生理基礎和心理真實性,無視隱喻的幾近無限的嬗變性和文化元素維度。兩位學者轉而起始的概念整合理論在新世紀贏得了中國學者的廣泛贊譽,運用該理論來破解隱喻翻譯難題也日漸流行起來。
根據兩位學者的意見,概念隱喻觀基于經驗的從源域到靶域的單向映射無法滿足隱喻闡釋之需。倘若隱喻翻譯問題僅僅只是如此簡單的跨域映射的話,那么其翻譯應該是現成的、固定的,但現實決非如此。隱喻無法被精確闡釋,無法被直白的字面意義所簡單代替,更無法從詞典或百科全書中按圖索驥式地直接獲取。換言之,隱喻翻譯是仰仗于語境的動態(tài)整合過程。根據概念整合理論,概念的整合過程至少包括四個空間:兩個輸入空間、一個類屬空間和一個整合空間。兩個輸入空間大致相當于概念隱喻觀的源域和靶域,分別提供作為母體的輸入元素;類屬空間是兩個母體空間共同享有的元素;整合空間是母體元素經過交織碰撞以后產生的別具特色、為己獨有之空間。隱喻在概念整合理論角度被解讀為一個實時、在線、交互的動態(tài)過程。這符合學界對“隱喻意義隨語境的變化而變化”的基本判斷,理論的可信度大大增強。王斌(2002:24-28)、耿艷梅、阮紅梅(2003:315-319)和李莫南、張斌(2012:3135-3136)都是在概念整合理論框架中探討隱喻翻譯的代表。
語用學是一門旨在研究語言的性能和規(guī)律的學科,已被認可為語言學的一門重要分支學科。在隱喻研究浪潮來臨之際,語用學家同樣不甘示弱,從語言使用的角度解讀考察隱喻翻譯問題。意義在語用學看來,可以分為句式意義和話語者意義或曰常語境意義。隱喻意義當然屬于后者。語用學強調隱喻的語境應激性,重視從點點滴滴的語境線索中搜尋和衍推話語者意義。
3.4.1 關聯理論
關聯理論強調任何交際活動都是一種明示—推理過程。其中的單詞、句子以及其他上下文線索為受話者提供明示刺激信號。推理的過程即是尋繹最佳關聯性的過程。在人類思維最省力原則的推動下,大腦傾向于多快好省地加工信息。在同等條件下,加工努力越小,認知效果越強,關聯性越大。換言之,關聯度與加工努力成反比,與認知效果成正比。這種理解機制與翻譯程序相仿。在翻譯過程中,譯者通過各種手段根據明示刺激信號展開推理,理解原文,爭取最佳關聯,并在充分解析原文文本的基礎上傳達與源語讀者反應對等的意義,使譯文更忠實。Snell-Hornby(1988:59)也認為,譯者在翻譯中應著力處理隱喻的特異性所涉及的具體語境特征。滕延江、張曉梅(2006:185-187)、肖家燕、龐繼賢(2007:193-200)、黃麗媛、孫芳琴(2011:84-88)、彭元玲、席曉青(2012:22-24)都對此有研究。
3.4.2 語用順應論
Verschueren(1999:55-56)指出,語言的使用是“一個連續(xù)的語言選擇過程,不論該選擇是有意識的還是無意識,也不管其是出于語言內部還是外部的原因”。語言使用者之所以能夠在使用語言的過程中做出恰當的選擇,是因為語言具有變異性(variability)、商討性 (negotiability) 和順應性(adaptability)。語言順應是一種語言適應環(huán)境,環(huán)境適應語言且雙方相互作用的范例。根據語用順應論,翻譯在不同的心理層面上產生一種語言使用者之間的對話過程。由此,隱喻不能簡單地定義為一個從源域到目標域等價的匹配過程,而是一個復雜的理解過程,也就是說強調對等的商榷。譯者在隱喻翻譯過程中,結合源語和目標語的語言特征,原文和目標語的語境,選擇一定的翻譯策略實現語言各層面和語境的順應性(劉艷芳2009:16-19;雷曉峰、田建國 2014:28-32)。
在 Lakoff&Johnson(1980:142)看來,隱喻的意義對我們而言,部分是由文化決定的,部分是由過去的經驗決定的。Dobrzynska(1995:596)也特別指出:“在翻譯過程中,涉及兩種語言,及其不同的價值體系和文化負荷”。Snell-Hornby(1988:62)進一步證明了“隱喻翻譯是受文化條件制約的”。關于隱喻的翻譯方法,許多西方學者,如Dagut(1976:21-33),Van den Broeck (1981:73-87),Newmark(1982:1-200)和 Mason(1982:140-149)等先后發(fā)表不同的觀點和意見,不約而同地認為隱喻翻譯是一個文化翻譯的問題。
隱喻翻譯并非單純地從源語到目標語的語義轉換,而是由文化因素影響和驅動的。隱喻是語言的直接反映,是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不同的文化和思維方式產生不同的隱喻表達。在不同文化背景下,即使形式相同的隱喻也會帶有不同的意義。這些判斷為中國學者帶來了啟示,也同時引發(fā)了廣泛的熱議。
劉法公(2009:52-56)指出,當隱喻從源語不適當地轉移到目標語之時,文化意象可能會嚴重扭曲和傷害。韋孟芳(2011:37-40)簡述了隱喻與翻譯研究之間的關系。從不同的文化視角勘察隱喻翻譯,提供了一個隱喻與翻譯研究之間的關聯紐帶。在特定的文化中,地理、習慣、風俗、宗教和思維過程可以顯著地影響翻譯質量。王斌(2002:55-57)專注于研究文化差異對隱喻理解和翻譯方法的影響。就某一隱喻而言,譯者首先需要考慮的即是譯入語與譯出語之間是否存在共同的文化背景,抑或是否存在文化空缺。這些因素影響譯者在理解隱喻時的思維模式和翻譯時采取的策略。郭英珍(2004:57-60)甚至提出了語用和文化的雙維翻譯策略。雖然文化因素逐漸博得了中國學者的關注,但這方面的研究還不夠深入和透徹,文獻量也較小。
在認知語言學和語用學占足先機的大背景下,國內學者也嘗試著從其他角度剖析隱喻翻譯的實質及其應對策略。這些視角對于主流學派構成了有益的補充和借鑒,它涵蓋以下一些視角:哲學(于德英、崔新廣 2007:79-82)、系統翻譯理論(楊紅2010:41-43)、符號學理論(郭建輝2009:110-113)、意象轉換理論(劉法公 2007:47-51)、邏輯學(董敏2014:98-103)和意向性理論(肖坤學2012:104-107)等。由系統功能語言學鼻祖韓禮德響應隱喻研究的認知浪潮,開創(chuàng)了語法隱喻理論。該理論提出,隱喻發(fā)生在詞匯-語法層次,任何表同一語義的語言表達形式,如詞、短語、小句、段落,甚至篇章之間的轉移和切換,都屬于語法隱喻的范疇。語法隱喻賦予語言極大的延展性、靈活性和變通性,成為機器翻譯無法企及的要害所在。作為最為引人注目的一篇文獻,黃國文(2009:5-9)在文中嘗試運用語法隱喻將系統功能語言學的各項原則析解翻譯中的隱喻現象,為致力于這方面的國內其他學者打開了新的思路。
圖3表明,中國學者熱衷于探討從漢語向英語(54篇,占42%)和英語向漢語(48篇,占37%)的單邊語言探討。英漢互譯較少(24篇,占19%),尤其漢語譯成其他語言鳳毛麟角(只有2篇,占2%)。究其原因,主要是源于國內長期以來形成的學科構架。一方面,國外外語專業(yè)培養(yǎng)的畢業(yè)生,包括之后從事高等教育的教師,一般對英譯漢或漢譯英的單方向翻譯比較擅長,雙語雙轉的能力遠未令人滿意,飽受詬病。另一方面,國內長期形成了英語一家獨大的學科布局,其他語種的學術發(fā)展嚴重滯后,遑論林林總總的非通用語種。學界應該緊抓譯入語與譯出語之間的雙向轉換不放,在雙語互譯的過程中深入比較語言的差異并采取相應的翻譯手法。相應地,教育行政管理部門應當加大其他語種的扶持力度,使其他語種的科研水平有突飛猛進的跨躍式發(fā)展。
圖3 隱喻翻譯方向及語種分布
與翻譯理論相比較,傳統的翻譯研究學者更加擅長在結合自己大量的翻譯(尤其是筆譯)實踐的基礎上總結和歸納出若干翻譯策略和技法。張培基(1980:167-175)率先根據自己幾十年的散文翻譯實踐,歸結出隱喻的三大譯法:1)直白翻譯;2)釋義;3)想象替代。隨后,郭著章、李慶生(1988:181-183)也提出了五條在目標語中保持原語意象的方法:1)直白翻譯附加解釋;2)直白翻譯附加想象;3)釋義翻譯;4)增添;5)借用。除以上兩部經典翻譯教材外,嚴敏芬(2002:43-46)、劉艷芳(2009:16-19)、陳黎峰(2005:26-28)、陳振東、楊會軍(2007:37-41)、彭元玲、席曉青(2012:22-24)等在他人的基礎上按照直譯和釋義的兩分法,描述隱喻的基本翻譯手法。此外,程同春(2005:36-40)還就英譯漢翻譯中將二分法拓展為五分法,分別是:1)直譯;2)轉喻翻譯;3)釋義翻譯;4)明喻翻譯;5)翻譯成漢語的四字成語或四字結構。余高峰(2011:159-164)也相似地提出了五種隱喻翻譯策略:1)直譯;2)釋義翻譯;3)明喻翻譯;4)轉喻翻譯;5)保持隱喻并添加隱喻意義。提出相似翻譯策略的學者還有若干。韋孟芳(2011:37-40)在充分考察文化因素的基礎上提出五項翻譯策略:1)直譯;2)釋義翻譯;3)轉喻翻譯;4)明喻翻譯;5)直譯加注解。不難看出,學界盡管從個人的翻譯經驗和不同的角度提出不同的隱喻翻譯策略,但基本上還局囿于隱喻的修辭、裝飾功能,未能從方興未艾的認知語言學或語用學的角度透徹闡析隱喻的認知或使用價值,所以得出的翻譯策略也就大同小異,未見重大突破。甚至有學者將隱喻與明喻混為一談,將隱喻的美學與認知價值忽略不計、混為一談。所以劉法公(2008:183)指出直譯、意譯、直譯+意譯、混合法、轉移法等雖然基本上可以實現在語言層面上的信息對等,但它們既無法完全傳遞植根于語言深處的文化內涵,更無法生成與源域相同的靶域意象。在其看來,傳統的隱喻翻譯方法是低效的,文化損失慘重,尋求其他翻譯策略和方法迫在眉睫。劉法公繼而提倡“直譯加解釋”的翻譯手法,并以漢語歇后語為例加以論證。該翻譯手法可以深入剖析隱喻的隱性內涵,因為“隱喻”之神妙即在于其“隱”字,如何挖掘深刻的文化因素、盡可能地減少文化損失,向世界各地推廣、傳播中國文化,這是一條切實可行的路徑。譬如,倘若過于簡化地將“老虎的屁股摸不得”轉化為“it is unwise to touch a tiger's backside”,那么讀者必定是一頭霧水,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完全有必要在此基礎上做簡短的解釋“to describe a person too arrogant to accept other people's suggestions”,將漢語習語、成語、諺語、四字成語、歇后語中包含隱喻成分的語言形式以生動地道、富含信息的方式呈現出來。
此外,也有許多學者研討了中國文學作品中隱喻的翻譯方法。例如,在處理中國古代詩歌時,鄧琪、方鳳娟(2009:153-156)指出存在以下幾種可能:1)從源域到靶域的完全對等;2)部分保留從源域到靶域的載體;3)將隱喻譯為明喻;4)解釋只存在于源域中的原始內容。肖家燕、李恒威(2007:231-246)也認為,異化翻譯是處理《紅樓夢》中詩歌隱喻翻譯的最佳策略,譯者的偏好概念化(preferential conceptualization)影響著古代小說翻譯的可選策略。國內其他翻譯研究者,像紀莉霞(2015:44-45)認為,《紅樓夢》隱喻翻譯中可以將詞析拆為字,然后再逐個化解。嚴敏芬(2002:43-46)從規(guī)范主義角度提出詩歌中隱喻的動態(tài)翻譯方法。肖家燕(2008:105-109)和李芳媛(2011:42-43)也分別從規(guī)范主義推理出幾種在《紅樓夢》中隱喻翻譯應遵循的指導原則。
縱觀國內關于隱喻翻譯的所有文章,可明顯發(fā)現:中國學者已從文學文本中的隱喻表達的研究轉向日常生活中存在的實際問題。這一轉變在一定程度上反映隱喻整體研究領域接地氣、貼近生活的趨勢變化。
圖4 國內隱喻翻譯研究在各領域的應用分布格局
如圖4所示,中國學者幾乎都涉及所有的研究領域和題材。在圖4中,小說占比為21%,共發(fā)表文章9篇。小說作為一種重要的文學體裁,文化底蘊豐富且大部分創(chuàng)作靈感來自于人們的真實體驗,所以在翻譯過程中包含各種不同的隱喻性語言,是天然的隱喻庫。其后根據所占百分比依次為詩歌(8篇,占19%)、科學(7篇,占16%)和醫(yī)學(4篇,占9%)領域。隱喻翻譯研究已經逐漸涉及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點點滴滴。
近年來,隨著隱喻與翻譯的相互作用不斷加強和深化,隱喻翻譯的研究已擴展到多個領域,其中文學所占的比重較大。
國內學者對考察富含文化獨特性的小說、詩歌、戲劇等文體類別熱情高漲,尤其是中國古典詩歌與古典詩詞,《茶館》、《紅樓夢》、《圍城》以及莫言諾貝爾獎獲獎作品外譯等都成為研究隱喻翻譯的重要文本和來源。例如,肖家燕(2008:5-9)、王磊(2007:75-79)、金艷、張艷(2014:18-21)、隆建鳳(2013:91-94)、梁曉暉(2013:93-99),紀莉霞(2015:44-45)、譚業(yè)升(2007:81-84)、趙振華(2014:117-119)、鄧琪、方鳳娟(2009:153-156)、李氣糾、李世琴(2009:70-75)和李芳媛(2011:111-112)等都提出杰出的文學作品植根于隱喻用法,翻譯策略的采用要慎之。從某種程度上而言,名著翻譯的成功就在于隱喻的翻譯。
如圖4所示,隱喻翻譯研究的應用領域相對廣泛而分散。如今,中國翻譯學者們開始將目光聚焦于與人們日常生活密切相關的隱喻問題和話題。如中國傳統醫(yī)藥、經濟、新詞新語、科學、政治、新聞和外語教學等。
通過結合實例,針對醫(yī)學方面,李莫南、張斌(2012:3135-3136)選取了《黃帝內經》中的隱喻表達式并予以剖解。范春祥(2012:2875-2876)也分析了中醫(yī)典籍語言的特點,并提出將隱喻譯成英語的應對方法。在科學和技術領域方面,董敏(2014:98-103)、許婺、吳玲娟(2008:38-41)、周紅民(2004:47-50)、陳清(2012:104-108)以及孫梅琳(1996:8-10)重點說明了在科技領域隱喻的普遍性和相應的翻譯策略和技巧。
除了占主導地位的研究領域之外,其他的邊緣領域也引起專家的些許興趣,并引導他們不斷向這些新興領域進行挑戰(zhàn),以其智慧和汗水在這些未知的領域耕耘不輟,如陳小慰(2014:85-89)研究隱喻在交際行為的影響,比較漢語和英語之間不同的隱喻。宋曉晴(2010:89-90)提出“隱喻翻譯能力”的概念,并討論如何將該能力與外語教學的實際結合起來。李英軍(2011:148-151)還從漢英之間的形態(tài)差異的視角探討隱喻可譯性的限制。李慶明(2003:3-12)探討非主流的動詞隱喻在科學文本的翻譯轉換問題。
國內外學者對隱喻翻譯的研究,取得了以下諸多方面的進展和成績。
翻譯學界主要借助于認知語言學和語用學的理論成果,從理論高度上搭建起隱喻與翻譯之間的橋梁,一改傳統翻譯研究中隱喻被定義為一個比喻修辭格的狹隘定位。一方面,該努力是翻譯界積極主動地向高歌猛進的語言學汲取營養(yǎng)、取經尋寶的寶貴嘗試與努力;另一方面,中國學者在這些西方理論的影響下深入探討提升了隱喻翻譯理論,可以極大地提高業(yè)界對翻譯本質的認識,吸引更多的年輕學者到翻譯研究的隊伍中來,使翻譯學真正成為一門獨立的、具有強大理論說服力和學科基礎的人文社會科學之分支學科。
中國學者已越發(fā)意識到隱喻翻譯強大的適用性,廣大學界同仁爭相挖掘政治、醫(yī)學、科學技術、電影、新聞等領域,甚至憑借其敏銳的觀察力開始涉獵哲學、娛樂、軍事、政治、外交、法律、經濟、金融等傳統學界尚未企及、未經開采的處女地。另外,中國學者也逐漸傾向于把研究重點放在中醫(yī)藥、外語教學、廣告、科學技術等領域。
Sch?ffner&Shuttleworth(2013:98)聲稱:“只有極少數的研究,專門致力于研究隱喻翻譯的認知過程”。在舶來理論的指引下,隱喻翻譯研究中的描述性和規(guī)范性得到較為充分的說明和闡釋。國內外學者大多傾向于探討隱喻在特定翻譯環(huán)境中的表現,以及隱喻的傳遞方式。他們的努力應該首先被承認為本領域具有本地化特色的梳理。
對于隱喻翻譯中文化因素的研究,西方學者僅僅指出了隱喻翻譯中文化因素的意義,但中國專家明確地闡釋了具體的文化因素如何影響到隱喻的傳遞選擇。除了上述遠見卓識以外,中國一些學者,如唐樹華、孫序、陳玉梅(2011:108-112)在基于大型語料庫的概念映射路徑上對翻譯策略進行研究,保證作為翻譯過程輸出端的隱喻源的可靠性。
從我國專家學者的研究成果來看,目前的隱喻研究存在一定的局限性,有待彌補和提升。如學者應當把隱喻翻譯的注意力轉移到跨學科視角,注重翻譯方法與隱喻的創(chuàng)造性和獨創(chuàng)性的匹配,而不僅僅是對翻譯實踐規(guī)則或實施規(guī)范指手畫腳(Van den Broeck 1981:86)。國內學者從規(guī)劃性的視角而不是從具體的策略探討隱喻翻譯策略,有隔靴搔癢之嫌。隱喻翻譯理論研究范圍的深度應進一步夯實。中國學者的理論一直崇尚、追捧認知語言學和語用學的兩股學術潮流,尤其是概念隱喻觀和概念整合理論。但遺憾的是,僅有極少數學者從其他角度,或跨學科的角度構建一個集成平臺來探討隱喻翻譯問題。國外學界已經比較成熟的理論范式,如神經論、生涯論、糅合論等并未引起國內學者的注意。一些領域還未入研究者法眼,研究的空白和缺憾亟待添補。
隱喻的轉換方法仍較稚嫩。雖然中國學者僅從規(guī)范角度來探討解釋隱喻翻譯路徑,但遺憾的是,國內大多數學者只是模仿或整合現有由Newmark和其他西方學者發(fā)端的建議。迄今為止,國內學者尚未提出一套為己所獨有的理論體系,學術的原創(chuàng)性不夠。隱喻翻譯策略只是借鑒了認知語言學和語用學的相關原理,并沒有將其與具體的且具可操作性的翻譯策略契合起來,理論與實踐的兩張皮現象比較嚴重。倘若認知語言學闡釋后的隱喻翻譯策略與傳統路徑得出幾乎完全相同的策略是滑稽可笑的。
隱喻翻譯的文化因素涉足未深。顯而易見,我國學者對隱喻翻譯的研究在中國特定的文化環(huán)境中的應用興趣濃厚。文化的重要作用在國內隱喻翻譯研究中未博得足夠的關注,國內研究只關注具體的文化元素如何從源語遷移到目標語的過程。特定文化因素對隱喻翻譯過程的影響,還有待厘清和加強,尤其需重點考察哪些特定文化因素促進或妨礙翻譯程序的進程。
漢語和英語是國內學者最常處理的語言對(Language pair),其他語言中的隱喻現象飽受冷落。在128篇論文中,只有唐桂馨(2013:187-191)試圖研究《秋窗風雨夕》中的隱喻如何轉換譯成法語,吳珺(2017:170-180)考察了伊藤漱平《紅樓夢》日譯本中喻體轉換模式。一些譯者正致力于進一步探索各種外國語言的隱喻用法,對以英語為立論的認知語言學視閾下的隱喻翻譯理論提供佐證,發(fā)掘悖論和反例,從整體上構建具有全球普適性的隱喻翻譯理論。此外,國內專家向世界貢獻的文章總數鮮見。國內學者缺乏海外作品的闡釋,很少對比兩個或兩個以上譯文。
隱喻翻譯的研究方法單一。國內學者罕有將定性和定量分析緊密結合起來,以數據為基礎的語料庫在隱喻翻譯中的運用匱乏??v觀所有相關研究論文,在國內利用確定的數據為基礎的語料庫來看待隱喻的無處不在、無時不有,依舊是一個新興、非主流的邊緣技術,鮮有學者著力探索這一領域。豐富的隱喻表達和例子大多來源于研究者的經驗,抑或來自于特定的文學作品。Sch?ffner(2013:104)聲稱“此類研究中幾乎沒有使用真實翻譯材料的”。但這種僅憑直覺和想象的純思辨式的研究具有其天生的缺陷,缺乏前后一致的判斷尺度和科學的衡量方法。這也是目前國內隱喻翻譯研究存在的突出問題。真正的材料植根于真實的話語環(huán)境,研究者的虛構內容不應是翻譯研究中的主要資源。
隱喻翻譯是翻譯研究界公認的“雙刃劍”,既是提升譯文質量的加速器,也是阻礙譯文質量提高的絆腳石。從前人關于國內隱喻翻譯研究觀之,許多學者在這一領域做出了杰出貢獻,但仍有巨大的發(fā)展空間,在可行的操作方面仍留有不小的拓展空間。
從一個側面看,中國實為一個理論消費大國。翻譯研究者熱衷于舶來引進國外先進理論,一方面學者們的拿來主義精神值得倡導,用國外新近理論從不同視角來考究漢語現象的做法可圈可點;另一方面,應該面對的現實是,我們必須承認,全盤否定自己的理論判斷,單純仰仗外來理論作為指導,理論的適用性一定會值得懷疑,在多大程度上適合漢語的情況需要好好推敲。削足適履,將外國理論簡單粗暴地套用在母語之上是絕對不可取的,必定要栽跟頭。我們應該稟承的態(tài)度是,理所當然在充分介紹并借鑒外來理論的基礎上,加大自身的理論修養(yǎng),增強學術意識,敢于加大理論創(chuàng)新力度,提出別出心裁,與外國流行理論相抗衡的,有競爭力的,為我獨有的中國特色隱喻翻譯理論體系。
從另一個側面,顯而易見的是,采用計算機軟件輔助翻譯隱喻,極大地減少時間和人力,是未來發(fā)展的方向,極具潛力。國內學者應認識到在即將到來的研究中,采用不同規(guī)模的語料庫和利用高科技的計算機輔助翻譯軟件將是一大發(fā)展趨勢,應予以足夠的重視。國內學者一旦重視計算機輔助翻譯工具,如基于專業(yè)和大規(guī)模語料庫Trados的利用,翻譯的準確性必將得到明顯的改善和提升。文科出身的學者在此方面先天不足,應克服畏難情緒,勇往直前,爭取早日掌握語料庫技術,將傳統的思辨與語料庫的公允客觀充分結合起來,為隱喻翻譯提供可資借鑒的可靠依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