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治凡,嚴軍
【摘 要】績溪桂枝書院是徽州地區(qū)最早建立的書院,對古徽州地區(qū)書院園林的發(fā)展有著里程碑式的意義。通過對歷史資料的調查與梳理,探究其園林空間與意識形態(tài)的演變,發(fā)現(xiàn)“雅”“俗”意識與宗族思想對園林空間的形成有重要影響。
【關鍵詞】書院園林;宗族思想
中圖分類號:TU986?文獻標志碼:A ? ? ? ? ? ?文章編號:1007-0125(2019)16-0122-03
書院園林是中國封建社會教育發(fā)展下形成的特殊園林,它是文化、教育與審美精神的載體,通常以教育為主,同時包含祭祀與藏書等功能,并且有充足的空間能夠滿足師生活動、講學等空間需求,由于文人思想的熏陶,多選址于景色優(yōu)美的山林間[1-2]。
書院園林的發(fā)展形成是一個動態(tài)的過程,深受社會變革與宗族文化的影響。本文通過對桂枝書院全面的分析解讀,以期為書院園林的研究與傳承提供理論依據(jù)。
一、發(fā)展概況
公元1007年北宋景德四年,明經胡氏三世祖,進士胡忠(字良臣,號桂崖)創(chuàng)建于八都宅坦村南龍井山麓,為安徽最早的書院。南宋年間胡忠裔孫胡久中將桂枝書院遷至獅峰,明朝天啟年間隨龍井胡氏宗祠建造,桂枝書院遷建于胡氏宗祠之右。清初裔孫道榮重建于村東葫蘆嶺祠堂,同治年間被毀。光緒34年,胡文榴創(chuàng)辦桂枝初等小學堂,學生42人,教員3人,為當時較大的學堂之一。辛亥革命后桂枝書院重建,1932改為私立資政小學?!,F(xiàn)遺址位于上莊宅坦村[3](圖1-圖2)。
二、歷史背景
(一)社會背景
公元960年,趙匡胤稱帝,建立宋朝。為避免重蹈晚唐藩鎮(zhèn)割據(jù)和宦官當權的局面,宋太祖趙匡胤采取了重文輕武的施政方針,為之后的文化大發(fā)展奠定了基礎。公元997年,宋真宗趙恒順利繼位,咸平之治開啟,北宋開始進入全盛時期。由于宋真宗熱衷詩賦,喜愛書法,朝廷也十分重視文化教育,宋朝重教之風由此展開。公元1003年景德元年,爆發(fā)大規(guī)模侵宋戰(zhàn)爭,宋真宗御駕親征,宋軍士氣大振,遼軍被迫求和,社會環(huán)境逐漸趨于穩(wěn)定。公元1007年景德四年,進士胡忠以“以教鄉(xiāng)族子弟,群一族之英,興一族儒學之昌”為目的,創(chuàng)立桂枝書院。
(二)人文背景
北宋時期儒學復興,但傳統(tǒng)漢唐儒學思想中“只問墨義、注疏,不允許對義理內涵作自由發(fā)揮”的觀點嚴重阻礙了已經儒學的發(fā)展,“宋學”便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中應運而生。之后在程顥和程頤的推動下,產生了新儒學即理學。朱熹在繼承二程觀點的基礎上,提出了“道德修養(yǎng)為一切人生根本”的獨特觀點,描繪出“誠意-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封建士大夫憧憬的宏偉藍圖。朱熹游歷徽州時也曾到績溪嶺北講學。自此“程朱理學”成為桂枝書院的主導思想,文人思想也潛移默化地影響著桂枝書院的園林形態(tài)。明經胡氏對教育的重視也支撐著桂枝書院的發(fā)展,明經胡氏宗譜下卷之中記載“祠內委托人批閱其學成名立者,賞入泮商銀二兩……登科賀賞銀五拾兩仍為建豎旗匾,加第以上加倍至?!?/p>
三、園林空間與意識
(一)書院選址與園林空間
1.書院選址。從書院的選址方面來看,文人墨客比較傾向與清幽的名勝環(huán)境,同時也喜歡具有濃郁人文氣息的明賢居住場所[4]。徽州書院的選址注重環(huán)境,考究風水,通常由宗族長輩、文人墨客、堪輿學家共同商討,擬定基址。
通常來說,徽州書院園林的選址可以分為兩大類:一是城郊書院,如涇縣水西精舍、濟陽書院;二是市井書院,如宣城志學書院、績溪江南第一學宮。城郊書院大多位于鄉(xiāng)鎮(zhèn)之外,風景較好地區(qū),注重山水的融合,環(huán)境清幽,少于世俗打擾,體現(xiàn)了“寄情山水,崇尚隱匿”園林思想。市井書院位于鄉(xiāng)鎮(zhèn)之中,或毗鄰街道,或與其他建筑相融,交通便利,便于學生走讀,知名度也較高。如宣城縣志記載,宣城志學書院,乾隆二年修建,位于城市中心,周邊為衙役官邸。
桂枝書院建于八都宅坦村南龍井山麓,后遷至獅峰,明代遷至胡氏宗祠西側,距離獅峰舊址約為三百米(圖3)。書院舊址位于獅峰之上,背依上金面朝翚嶺,地勢較高,視野開闊,山路曲折,書院周邊翠竹圍合,分隔了市井與書院的空間,環(huán)境清幽,后遷至宗祠西側,便于管理,體現(xiàn)了宗族對書院的重視程度得到提高。
2.園林空間。書院空間是民俗建筑和廟宇建筑的復合體,是一種以民俗建筑為主體,廟宇建筑為重點,帶有園林環(huán)境的鄉(xiāng)土文化建筑[5],是培育人才、傳播思想的多功能空間。北宋時期桂枝書院只是單體建筑,空間形式與功能單一,明代建筑形式與園林空間都有極大的改善,體現(xiàn)了書院園林的發(fā)展。
以教為主的書院園林區(qū)別于一般的文人私家園林,相比于私家園林靈活多變、形式自由的建筑,書院園林更加注重空間的秩序,具有一定意義上的固定模式,反映了古人對教育的重視程度。明代時期桂枝書院園林空間以中軸線布局,由月洞門分割前后院。再以書院為中心,園林空間發(fā)散式布局,通過高墻圍合,區(qū)分書院與宗祠,受到宗祠的影響制約的同時盡力創(chuàng)造適宜學習的獨立空間。
(二)園林意識
1.雅俗思想。書院園林是雅與俗的結合產物,它既有文人墨客“出淤泥而不染”的高尚情操,又有寒門學子“十年寒窗苦無人問,一朝成名天下知”的遠大抱負。通過科舉制度,胡氏子弟潛心學習,希望突破階級的枷鎖,躋身上流社會,改變命運。理學大師朱熹,便是通過讀書改變自己的命運的代表人物。朱熹在講學的過程中,注重引導弟子們的思想,既支持他們參加科舉,又反對為應付科舉的死記硬背,讓弟子們了解到讀書的真諦,雅俗并進[6]。
桂枝書院楹聯(lián)為“桂枝披高崖塾院獅峰集眾賢,書經傳妙理院畔龍井聚英華”(圖4),“桂枝、書經”展示了雅的概念,由雅入俗,通過讀書追求人生的目標,再由俗進雅,成為“眾賢、英華”,改變自身命運。使得胡氏子弟成為既可“扶君臣朋友之倫,心懸明月”,又能“證圣賢豪杰之果,道在春秋”的雅俗之仕。體現(xiàn)了積極入仕實現(xiàn)自我價值又要注重內心和精神的修養(yǎng),既要入俗又要脫俗的理學思想。
2.宗族文化。在徽州地區(qū),宗族制度深入人心,宗族勢力龐大,成為舊社會維持社會穩(wěn)定的重要制度之一。各個家族為興旺家族,彰顯家族實力,紛紛建造書院,以方便教育家族后輩,同時加強對宗族的管理,潛移默化地形成了獨特的宗族文化?!睹鹘浐淆埦勺谧V·詞規(guī)》中記載“蓋四民之中士居其首,讀書立身勝于他務也?!弊逯蟹矀淇伎婆e者,四月中旬均需“齊集會館會課”,祠內共計赴考。
胡氏作為績溪縣大族,又由四大胡氏組成,分別為明經胡氏、金紫胡氏、尚書胡氏和龍川胡氏[7]。他們同姓不同宗,各有宗祠,但都重視書院教育,人才輩出,如明經胡氏進士胡忠建立桂枝書院,龍川胡氏兵部尚書胡宗憲創(chuàng)辦梅林書屋。明經胡氏多出商人,如胡開文墨店創(chuàng)始人胡天柱、紅頂商人胡雪巖,也有胡適這樣的著名思想家、哲學家。金紫胡氏是個著名的詩書傳家的文化世族,以 “績溪經解三胡”之譽的胡匡衷、胡秉虔、胡培暈祖孫三代最為著名。遵義胡氏又稱尚書胡氏,因明代嘉靖年間,胡清裔孫胡松官至工部尚書得名,子孫中以藥材商,胡名泰、胡安定等最為出名。龍川胡氏以戶部尚書胡富和兵部胡宗憲為代表,并保留了頗具特色的“龍川胡氏宗祠”、“奕世尚書牌坊”等頗具特色的徽派建筑。
不同的宗族有著不同文化,書院園林作為其附屬產物,也有著鮮明的宗族特色。桂枝書院依靠明經胡氏宗祠,高度低于宗祠,反映了等級森嚴的宗教制度;毗鄰宗祠而建,體現(xiàn)了明經胡氏對教育的重視,同時也從側面說明,書院是宗族制度的附屬,是為了穩(wěn)定和強化統(tǒng)治的措施和手段。桂枝書培育了諸多各行各業(yè)的名人,無不用自身證明,書院園林的人文環(huán)境對人的影響。而書院走出的諸多名人,也為書院園林的建設以及園林文化的塑造作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
四、結語
書院園林是徽州文人園林意識的重要載體,桂枝書院更是融入深厚的雅俗思想與宗族文化。從園林空間的演變來看,選址由山林丘壑中遷于宗祠旁,由單體建筑變?yōu)橹休S式組合建筑,隨著封建社會的發(fā)展桂枝書院的社會地位得到提高,園林空間形式由單一到復雜,功能也變得多樣。從園林意識角度來說,在雅俗思想與宗族文化的共同作用下,桂枝書院是積極入仕、改變命運的重要平臺,同時又是修養(yǎng)身心、培育品格的精神樂園,是“雅”文化與“俗”文化的交織空間。
績溪桂枝書院是開創(chuàng)了古徽州地區(qū)書院園林的先河,具有重要的歷史意義更蘊含著寶貴的精神財富,對弘揚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實現(xiàn)“文化自信”推動“文化振興”有著重大意義。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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