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秋燕
兒時的每個午后,我都會聽到從窗外傳來的一個聲音:磨剪子嘞……戧菜刀……那聲音由遠(yuǎn)及近,沒有個三五分鐘是不會消散的。
每當(dāng)聽到這熟悉的吆喝,我都會小聲地模仿一番,如果有小伙伴在身邊壯膽,甚至還會調(diào)皮地朝窗外大聲回應(yīng)。此時,家中的窗仿佛已不再是一扇窗,而是一塊天然的回音壁。如果哪一天這熟悉的吆喝聲沒有出現(xiàn),生活就像少了些什么,我也不免瞎想,手藝人到底去哪兒了呢?
隨著這高亢悠揚的吆喝聲,磨刀匠掮著一條長板凳,不疾不徐地朝院內(nèi)走來。這板凳既是游走時扛在肩上的扁擔(dān),也是他的座椅,更是磨刀時的案臺。板凳前端通常用鐵釘固定著三兩塊磨刀石,下面吊著一個裝滿水的塑料瓶,后端則掛著一只竹簍,里面裝滿了鐵銼、毛刷等小工具。
家里的老人只要聽到這聲音,便會翻出許久不用的舊剪刀和鈍了的菜刀,從各個樓道小跑出來,揮著手,攔下磨刀匠。聽到呼喚的磨刀匠即刻找一處空地,將肩上的板凳放平穩(wěn),悠閑地橫跨在板凳的腰身上,一條腿筆直地伸直,另一條腿則蜷縮在凳子下,保持案臺的穩(wěn)定。他佝僂著背,雙手按住刀背,來來回回在磨刀石上磨了又磨,不時拿出掛在磨刀石下的塑料瓶,擠出幾絲水,避免刀因過熱而受損。金屬與石頭摩擦的聲音不僅不刺耳,反倒是引來了許多孩子圍觀。
現(xiàn)在的孩子恐怕已聽不到這樣的吆喝,見不著這樣的手藝人了。那存在于我記憶中鮮活的聲音和身影,消失在城市中每一條老街舊巷。
以前物資匱乏,正因如此,大家愛物惜物,每一件物品不到物盡其用時絕對舍不得丟棄。那時候,母親的絲襪若是勾破了,她定會用透明的指甲油在破洞處仔細(xì)涂抹,勾絲的地方便不再脫絲。雖然指甲油的味道聞著難受,但她好像并不在乎。外婆更是如此,在那一輩老人的觀念中,一床棉被的壽命長達(dá)幾十年,變舊、變硬的棉被被重新翻彈一番,便能重新恢復(fù)色澤,變得柔軟如初、溫暖如初。
現(xiàn)在呢?別說彈棉花、戧菜刀了,就是衣服破了個小洞,說不定第二天也只能躺在垃圾堆里。我們總是不停地通過各種渠道將五花八門的物品囤積在家中,這些多到我們無暇顧及的物品有多少是有用的?又有多少只是慘淡地挨過保質(zhì)期,而后被丟棄?
到底有什么能夠長久地存在?我害怕聽不到那些久遠(yuǎn)的聲音,我也害怕曾經(jīng)熟悉的背影漸行漸遠(yuǎn),但讓我更加害怕的是,在這煩冗蕪雜的世界里,我們不再惦念過往的點滴,不再念及舊物、舊情,不再記得曾經(jīng)的自己。
(作者單位:湖北省武漢經(jīng)濟(jì)技術(shù)開發(fā)區(qū)神龍小學(xué))
責(zé)任編輯? 劉玉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