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合肥,保衛(wèi)科職員
三月底,和妻到四川天全辦事。返回成都時,順便報了一個去稻城亞丁的旅行團。
接我們的是一個十二座的福特商務車,在妻的腳下停住。妻拉開車門正欲上車,一個戴眼鏡的六十多歲的老大姐猛地從后面沖出來,甩開妻的手,嚷了一句,搶什么搶?話音未落,人已跳進了車里。她身后的老大哥在她的指揮下也鉆了進去,和他們一起的還有一個小伙子,應該是她的兒子,也被老大姐妥妥地安排在了第二排靠門的獨座。
見妻錯愕,司機友好地笑了笑。
車到瀘定,休息半小時。等我拍照回來,發(fā)現妻和那個老大姐竟然在一起有說有笑,似是故人。相互介紹得知,那一家三口來自南京,另外一個小伙子和妻竟是舒城老鄉(xiāng),現在上海一家建筑設計院工作。
翻過第一座高山折多山,下車休息。司機告誡南京小伙,在高原上盡量要緩緩地走,不能急,“像你剛才那樣飛跑會出問題的”。
當天晚上,在新都里的民宿,和妻談起南京的那一家子,我說:“那個小伙子有點問題?!逼薏唤猓骸皼]有啊。就是說話有點卷舌。”妻的小老鄉(xiāng)也在房間閑坐。他說:“我也覺得那小伙的眼神有點怪?!?/p>
第二天傍晚,我們安全抵達稻城。
第三天一早,檢票進稻城景區(qū),坐上觀光大巴。高原的太陽光透過大巴的玻璃射在我們的臉上,像針扎著一般疼。車子在窄窄的山路間盤旋,我和妻不敢側看窗外陡峭的懸崖,閉著眼,手心捏出一手汗。
這時,車后座有人猛地大叫了一聲,隨后又叫,再隨后頻率越來越高嗓門越來越大。有人在一旁安撫,我瞇著眼,聽出了那是南京老大哥的聲音。
司機趕緊剎車。只見南京小伙發(fā)瘋一般從車后沖過來,隨手拿起一根拐杖向駕駛臺砸去,并向司機臉上吐著吐沫:你開什么車?你開什么車?!
去年某地乘客搶奪公交司機方向盤事件的陰影未散,大家倉皇下車,并有人報警。
待警察前來通知大家可以安全上車后,妻驚魂未定地說,你的眼光太準了,沒想到他真是個……
沒有回答妻。那一刻我突然理解了成都出發(fā)時南京老大姐搶位子的舉動,兒子雖三十有余,卻攤上這個毛病,面對可能的困難和歧視,一種強烈的自我保護意識注定了年逾六旬矮小瘦弱的她,在需要的時候沖在最前面。
這樣想著,我竟有點心疼那一家。
小老鄉(xiāng)害怕了,提出回程時絕不和南京小伙同車,真不行他就從亞丁飛回上海,即便旅行社不賠一分錢。妻也提出了她的擔心。
得知消息后,司機晚上來到我們房間,大談旅行社淡季生存的不易。小老鄉(xiāng)堅持要換車,妻看我不語,不再說話。
想了很久,我說,相識就是緣,我們不能把他們一家三口丟在稻城。我建議——明天回程的時候小老鄉(xiāng)和我愛人坐副駕駛位子。這樣不僅最安全,還方便看風景。我坐第二排,南京一家三口坐第三排。司機身體壯,又當過兵,就坐車門旁,隨時防止意外發(fā)生。由實習司機開車,山路車速嚴格控制五十碼。
司機笑了,連連說好。小老鄉(xiāng)雖有點不情愿,但也不好再說什么。這時,我們收到了南京老大哥發(fā)來的一封致歉信,對白天的事情表示歉意,并承諾在歸途中我們如遇傷害,他愿承擔一切法律和經濟責任。
第二天,甘孜突降大雪。上車時,南京小伙靦腆地朝我們笑笑,我們也像什么都未曾發(fā)生,主動和他打著招呼,與他聊天。
福特商務車纏著防滑鐵鏈緩緩前行。我們就這樣邊說話邊欣賞高原雪景,兩天后,安全抵達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