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基于反身元話語模型，通過對66篇應(yīng)用語言學領(lǐng)域中國學者撰寫的L2英語論文和英美學者撰寫的L1英語論文的人工語篇分析、頻數(shù)統(tǒng)計和卡方檢驗考察了非人稱元話語的使用情況。結(jié)果發(fā)現(xiàn)：應(yīng)用語言學學術(shù)論文與學習者議論文在非人稱元話語表現(xiàn)形式上有部分語域差異；總體上中國學者存在過度使用非人稱元話語尤其是對數(shù)據(jù)進行評注或指稱當前文本的元話語的趨勢；兩類學者對前后指標記、語碼注釋和話語標記三類元話語的使用無顯著差異，但中國學者存在對其中一些子類或具體標記的過度使用或使用不足的現(xiàn)象。這些結(jié)果表明中國應(yīng)用語言學學者撰寫的英語論文總體上較英美同行的具有更顯性的文本結(jié)構(gòu)，但對部分非人稱元話語存在使用不夠“地道”的問題，為中國應(yīng)用語言學學者撰寫和發(fā)表英語學術(shù)論文及我國的學術(shù)英語教學提供了啟示。

關(guān)鍵詞：非人稱元話語；反身元話語；學術(shù)論文；應(yīng)用語言學

作者簡介：李志君，華僑大學外國語學院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學術(shù)話語分析（E-mail：zhijun_ li@163.com；福建 廈門 361021） 。

基金項目：福建省社會科學規(guī)劃項目“漢英學術(shù)語篇中的反身性元話語比較研究”（FJ2016B263）；華僑大學2018年研究生教育教學改革研究項目“果香讀賞會”（18YJG57）；華僑大學“語用修辭研究創(chuàng)新團隊項目”（60005-Z17X0191）；華僑大學2018年教師教學發(fā)展改革項目“‘對分 + U校園教學模式在大學英語課程中的應(yīng)用研究”（18JF-JXGZ08）。

中圖分類號：H31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6-1398（2019）01-0149-12

一 引 言

元話語是“關(guān)于文本的文本或作者對其演進中的文本的顯性評論”del，A.Metadiscourse in L1 and L2 English.Amsterdam：John Benjamins，2006，p.20.。相關(guān)的研究已有半個世紀的歷史，主要涉及書面文本，包括學生作文（如del①）、學術(shù)語篇（如HylandHyland，K.Metadiscourse：Exploring Interaction in Writing.London：Continuum， 2005.）、廣告商務(wù)語篇（如MurMur， D.P.‘I/we focus on…：A cross-cultural analysis of self-mention in business management research articles.Journal of English for Academic Purposes，2007，6 （2），pp.143-162. ）等 ，其中廣受關(guān)注的是學術(shù)語篇，研究內(nèi)容包括：元話語的語篇語用功 能（如Isik TasIsik Tas，E.“In this paper I will discuss…”：Current trends in academic writing.Procedia-Social and Behavioral Sciences，2010，3（9）：pp.121-126.）、跨（次）語類研究（如Hyland； Hyland，K.Authority and invisibility：Authorial identity in academic writing.Journal of Pragmatics，2002，34，pp.091-1112.Harwood； Harwood，N.‘I hoped to counteract the memory problem，but I made no impact whatsoever：Discussing methods in computing science using I.English for Specific Purposes，2005，24，pp.243–267. ZhangZhang，M.A multidimensional analysis of metadiscourse markers across written registers.Discourse Studies，2016，18（2），pp.204-222.）、跨學科研究（如Cao & HuCao，F(xiàn).& G.Hu.Interactive metadiscourse in research articles：A comparative study of paradigmatic and disciplinary influences.Journal of Pragmatics，2014，66，pp.15-31.）、跨語言/文化研究等（如Mauranen；Mauranen，A.Contrastive ESP Rhetoric：Metatext in Finnish-English Economics Texts.English for Specific Purposes，1993，12（1），pp.3-22. Molino；Molino，A.Personal and impersonal authorial references：A contrastive study of English and Italian Linguistics research articles.Journal of English for Academic Purposes，2010，9 （2），pp.86-101.Zarei & Mansoori；Zarei，G.R.& S.A.Mansoori. Contrastive Study on Metadiscourse Elements Used in Humanities vs.Non-Humanities across Persian and English.English Language Teaching，2011，4（1），pp.42-50.；Mu et al.Mu C.，L.J.Zhang， J. Ehrich & H. Hong.The use of metadiscourse for knowledge construction in Chinese and English research articles.Journal of English for Academic Purpose，2015，20，pp.135-148.）。跨語言/文化研究主要是關(guān)于英語與亞歐語言如漢語、芬蘭語、意大利語、西班牙語、烏克蘭語和俄語、挪威語和法語、波蘭語間的比較，結(jié)果均表明學術(shù)語篇中元話語的運用因民族文化而異?？缥幕芯恐羞€有少數(shù)針對L1與L2英語間的比較（如Pérez-Llantada；Pérez-Llantada，C.The discourse functions of metadiscourse in published academic writing：issues of culture and language.Nordic Journal of English Studies，2010，9（2），pp.41-68.Abdollahzadeh；Abdollahzadeh，E.Poring over the findings：Interpersonal authorial engagement in applied linguistics papers.Journal of Pragmatics，2011，43（1） ，pp.288-97.Lorés-SanzLorés Sanz，R.The study of authorial voice： using a Spanish-English corpus to explore linguistic transference.Corpora，2011，6 （1） ，pp.1-24.Pérez-Llantada，C.The discourse functions of metadiscourse in published academic writing： issues of culture and language.Nordic Journal of English Studies，2010，9（2），pp. 41-68.），但是關(guān)于中國學者的L2英語論文與L1英語論文中元話語的比較研究較少，我們查到的僅有：YangYang，Y.Exploring linguistic and cultural variations in the use of hedges in English and Chinese scientific discourse.Journal of Pragmatics，2013，50，pp.23-36.考察了L1英語、漢語作者撰寫的L2英語論文中模糊限制語的使用情況；孫明明、佟敏強孫明明、佟敏強：《學術(shù)期刊英文摘要的元話語對比研究》，《學術(shù)交流》2015年第3期，第214-218頁。比較了中國作者和英語母語者撰寫的英文摘要中元話語的運用特征；潘璠潘璠：《語用視角下的中外學術(shù)論文立場副詞對比研究》，《解放軍外國語學院學報》2012年第5期，第9-12+74頁。比較了中外學者撰寫的英語研究論文中立場標記的使用情況。因此，本研究將比較應(yīng)用語言學中國學者撰寫的L2英語論文與英美學者撰寫的L1英語論文中元話語的使用狀況，希冀為國內(nèi)同行的英語論文撰寫和學術(shù)英語教學提供參考。

二 文獻綜述

學者們從社會交際（如RossiterRossiter，J.Theories of Communication.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74.）、功能（如Hyland & Tse；Hyland，K.& P.Tse.Metadiscourse in academic writing：A reappraisal.Applied Linguistics，2004，25（2），pp.156-177.楊信彰楊信彰：《元話語與語言功能》，《外語與外語教學》2007年第12期，第2-4頁。）、認知（如Langacker；Langacker，R.Ten Lectures on Cognitive Grammar.Beijing：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2007.宮軍宮軍：《元話語研究：反思與批判》《外語學刊》2010年第5期，第85-87頁。）等視角對元話語的定義、界定、范疇化和功能等進行了探討，形成了兩個主要的研究模型（del & Mauranen；del，A.& A.Mauranen.Metadiscourse：diverse and divided perspectives.Nordic Journal of English Studies，2010，9（2），pp.1-11. FlowerdewFlowerdew，J.Revisiting metadiscourse：Conceptual and methodological issues concerning signalling nouns.Ibérica，2015， 29，pp.15-34.）。一個是廣義的綜合（integrative）模型，也稱互動（interactive）模型（MauranenMauranen， A. Cultural Differences in Academic Rhetoric： A Textlinguistic Study. Frankfurt： Peter Lang， 1993.），視元話語為文本互動形式，其主要代表人物為Ken Hyland，其相關(guān)的研究成果在學術(shù)語篇研究領(lǐng)域具有重要的影響。另一個為狹義的非綜合（non-integrative）模型，也稱反身模型，認為元話語從根本上是語言反身性的一種形式，強調(diào)作者對當前文本的評論（如ToumiToumi，N.A model for the investigation of reflexive metadiscourse in research articles.Language Studies Working Papers，2009，（1），pp.64-73.）。互動模型強調(diào)元話語不給命題增加新內(nèi)容，但概念界定和功能分類具有模糊性，命題內(nèi)容和元話語之間的界限劃定也不甚明了，且不允許對元話語的發(fā)生進行功能分析。

del突破了以Halliday功能理論為基礎(chǔ)的元話語研究范式，提出了“反身元話語”概念?；谠捳Z的模糊性、功能范疇、多功能性和語境依賴性四個特征，del明確了識別元話語的四個標準：清晰性、話語世界、當前話語和當前話語中的作者和/或讀者。清晰性指明確指稱話語世界，即措辭的顯性，是元話語的核心。話語世界指進行中的話語（付曉麗、徐赳赳付曉麗、徐赳赳：《國際元話語研究新進展》，《當代語言學》2012年第3期，第260-271頁。譯為“語境”），而非話語外的“世俗/現(xiàn)實”活動或現(xiàn)象，對元話語的識別和判斷具有重要意義。當前話語強調(diào)指稱當前文本而非其他文本（關(guān)于其他文本的文本歸入“互文性”），強調(diào)元話語的反身性。同樣，當前話語中的作者和/或讀者指稱當前文本的作者/讀者，而非現(xiàn)實世界的體驗者或其它文本的作者/讀者。

del依據(jù)反身元話語的實現(xiàn)形式區(qū)分了人稱元話語和非人稱元話語（personal and impersonal metadiscourse）。前者通過代詞 （如I、we、you） 或名詞 （如the writer、the reader）顯性/直接指稱當前話語的作者和/或讀者。后者通過被動語態(tài)等非人稱結(jié)構(gòu)隱性/間接指稱當前話語的參與者，如例（1）As mentioned結(jié)構(gòu)中雖未出現(xiàn)話語的參與者，但根據(jù)語境和該被動態(tài)結(jié)構(gòu)讀者容易推斷出作者提醒讀者后面的內(nèi)容是前文已提及過的，作者的意圖清楚明了。

例（1）As mentioned， most previous studies in question were about EMI learners in English-speaking regions. （L2-13）本文所用語例均來自本研究語料，括號內(nèi)的“L2-13”意為L2語料中的第13篇，以下類推。

前文提到的有關(guān)學術(shù)語篇中的元話語的研究幾乎都基于互動模型，運用反身模型的研究屈指可數(shù)，我們查到的僅如下幾項：ZhangZhang，M.A multidimensional analysis of metadiscourse markers across written registers.Discourse Studies，2016，18（2），pp.204-222.修訂了deldel，A.Metadiscourse in L1 and L2 English.Amsterdam：John Benjamins，2006.的模型，考察了不同語域中元話語標記的使用情況，發(fā)現(xiàn)元話語標記的得體使用高度依賴語域；ToumiToumi，N.A model for the investigation of reflexive metadiscourse in research articles.Language Studies Working Papers，2009，（1），pp.64-73.基于MauranenMauranen，A.Cultural Differences in Academic Rhetoric：A Textlinguistic Study.Frankfurt： Peter Lang， 1993.和del的理論構(gòu)建了針對英語研究論文的修正性反身元話語模型；Pérez-LlantadaPérez-Llantada， C. The discourse functions of metadiscourse in published academic writing： issues of culture and language. Nordic Journal of English Studies， 2010， 9（2） ，pp.41-68.比較了L1英語、L1西班牙語和母語為西班牙語者的L2英語科研論文中文本取向元話語和參與者取向元話語的使用情況；SalasSalas，M.D.Reflexive metadiscourse in research articles in Spanish：Variation across three disciplines （Linguistics，Economics and Medicine）.Journal of Pragmatics，2015，77，pp.20-40.考察了三個學科的西班牙語研究論文中反身元話語的使用情況。鑒于反身元話語框架具有對元話語概念的定義清晰、降低了元話語識別的主觀性以及有助于從互動方式和互動對象角度詮釋元話語的人際功能等優(yōu)勢（冉志晗、冉永平冉志晗、冉永平：《語篇分析視域下的元話語研究：問題與突破》，《外語與外語教學》2015年第2期，第38-44頁。），本文將基于該框架分析應(yīng)用語言學領(lǐng)域中國學者撰寫的L2英語和英美學者撰寫的L1英語論文中元話語的使用情況。

因篇幅所限，本文將只考察非人稱元話語，即以非人稱形式隱性或間接指稱當前文本的參與者（如非人稱短語this article）或表達作者對當前文本的評論（如in other words）的語言手段，其語篇功能主要為展示當前文本的結(jié)構(gòu)或指稱當前文本，del，A.Metadiscourse in L1 and L2 English.Amsterdam：John Benjamins，2006，p.100.達到幫助作者引導(dǎo)讀者瀏覽文本、按照作者的期望理解作者意圖的目的。擬回答以下問題：

中國和英美應(yīng)用語言學學者在運用非人稱元話語展示英語論文的文本結(jié)構(gòu)或運用語言資源指稱當前文本的顯性度方面有何異同？

三 語料與分析

（一） 語料來源與抽樣

本研究收集了兩組語料：來自國內(nèi)唯一的應(yīng)用語言學英語期刊《中國應(yīng)用語言學》2013-2017年發(fā)表的中國學者撰寫的英語論文（下稱L2語料）和來自國際權(quán)威應(yīng)用語言學期刊Modern Language Journal（MLJ）和TESOL Quarterly（TQ）2013-2017年發(fā)表的英美學者撰寫的英語論文（下稱L1語料）共66篇，均為應(yīng)用語言學定量研究原創(chuàng)論文（不包括個案研究等定性研究、思辨性及理論研究論文）的正文部分（不包括摘要、文后注釋、致謝、附錄等）。語料的抽樣方法為：先瀏覽作者信息，依據(jù)作者姓名是否均為中國/英語姓名以及署名單位是否為中國大陸/英美國家的教育機構(gòu)或科研院所判斷是否為中國/英美學者，如果是，再瀏覽摘要，判斷是否為應(yīng)用語言學方向的定量研究，無把握的情況下，再繼續(xù)瀏覽全文確定。最終各抽出33篇符合條件的論文，其中L1論文來自MLJ和TQ的分別為18篇和15篇。所有論文的PDF或HTML文件下載后將其正文轉(zhuǎn)為文本文件并整理建成L2和L1語料，庫容分別為179987詞、254382詞，篇均長度為5454.1詞、7708.5詞。

（二）非人稱元話語分類框架

基于deldel，A.Metadiscourse in L1 and L2 English.Amsterdam：John Benjamins，2006.的分類框架，參考ZhangZhang， M. A multidimensional analysis of metadiscourse markers across written registers. Discourse Studies， 2016， 18（2） ，pp. 204-222.和其他相關(guān)元話語研究文獻，同時結(jié)合本研究語料中非人稱元話語的使用情況，我們整理出了學術(shù)語篇中非人稱元話語標記的檢索清單（見附錄I）?；诖耍撉鍐坞m未窮盡所有的非人稱元話語，但有理由相信包括了本研究語料庫中大多數(shù)的非人稱元話語。

依據(jù)話語功能，這些非人稱元話語可分為四類：文本/代碼指稱（references to the text/code）、前后指標記（phorics）、語碼注釋（code glosses）和話語標記（discourse labels）。

1.文本/代碼指稱

MauranenMauranen，A.Cultural Differences in Academic Rhetoric：A Textlinguistic Study.Frankfurt：Peter Lang，1993，p.177.將明確指稱文本整體或其部分的現(xiàn)象稱為“文本指稱”。del將該范疇擴展到包括段落以下（句子、短語、詞匯）的元語言單位，稱之為“代碼指稱”，和“文本指稱”一起合稱為“文本/代碼指稱”。本研究采用這一范疇，并增加學術(shù)文本中常見的代碼指稱，將其界定為對不同層面的文本本身（包括全文、段落、句子）和文本中使用的詞匯、圖表、示例等的指稱，如article、section、table、example等。

2.前后指標記

指那些指向當前文本的特定部分的元話語。他們在不同的時間指向和強調(diào)不同的部分，幫助讀者瀏覽文本，可視為文本的“路標”（deldel， A. Metadiscourse in L1 and L2 English. Amsterdam： John Benjamins， 2006， p.101.），主要有兩個功能：一是宣布后面的話語內(nèi)容（如the following reasons）， 是后照應(yīng)指稱，其指稱的文本緊跟著指稱語出現(xiàn) （SchiffrinSchiffrin，D.Metatalk：Organizational and Evaluative Brackets in Discourse.Sociological Inquiry：Language and Social Interaction，1980，50：199–236，p.208.）；二是告知讀者作者在話語中已經(jīng)做了什么 （如（as mentioned）earlier），是前照應(yīng)指稱，其指向的文本在指稱語的前面出現(xiàn)（同上）。前后指標記細分為5個子類：

（1）預(yù)覽：宣布后面文本中將呈現(xiàn)內(nèi)容的表達，如below、following。

（2）回顧：提醒讀者前面文本中的詞塊的表達，如previously、above。

（3）列舉：對話語中相互關(guān)聯(lián)的特定內(nèi)容進行排序的表達，如first、second。這類元話語幫助作者按照重要性對其論點進行排序或跟蹤其論證。

（4）定位指示：吸引讀者關(guān)注文本中的當前位置或當前文本中的特定詞塊的兩個特殊指示表達here和now。而作為一般性的時間和地點狀語的用法非元話語用法，不在本文考慮之列。

（5）起止：宣布話題、論述或文本詞塊的開始/結(jié)束的表達，如to begin with、the last point is。

3.語碼注釋

提示將對文本內(nèi)容進行解釋、評論對文本中的要素進行反饋的方式或提醒注意/辨認某種方式的元話語，細分為兩個子類：1）重述，如in other words、mean。2）文本方式，Quirk et al.Quirk，R.S.， G.Leech & J. Svartvik.A Comprehensive Grammar of the English Language.London：Longman，1985，p.8.124.稱這類標記為“方式評注語”（style disjunct），如briefly、generally，通常做狀語。

4.話語標記

對出現(xiàn)在文本中的話語行為進行命名的元話語（MauranenMauranen，A.Cultural Differences in Academic Rhetoric：A Textlinguistic Study.Frankfurt：Peter Lang，1993，p.177.），如for instance、put it another way。像地圖的說明命名或描述出現(xiàn)在地圖上的現(xiàn)象類型一樣，話語標記幫助讀者理解作者在其文本中插入的某個“說明項目”（deldel，A.Metadiscourse in L1 and L2 English.Amsterdam：John Benjamins，2006，p.115.），因而對厘清作者關(guān)于部分文本或整個寫作目標的意圖很重要。話語標記細分為以下子類：1）言說/定義；2）舉例；3）引介話題；4）下結(jié)論；5）爭辯；6）補充；7）文本指令。

要強調(diào)的是，表達話語標記功能的話語動詞如say、mention、conclude與人稱代詞共現(xiàn)時履行人稱元話語功能，非本研究范圍，故忽略了這些詞以I、we、you作主語的用法，只考察其不定動詞形式和相關(guān)的名詞用作非人稱元話語的用法。

（三）檢索與分析

運用AntConc 3.43對所有檢索詞的縮短形式進行檢索，以免遺漏其不同的曲折和派生詞尾形式，比如，begin*包括了begin及其曲折形式begins、beginning、began、begun。然后對檢索結(jié)果逐條進行人工分析以判斷是否為非人稱元話語。為便于比較，對原始頻數(shù)以100，000詞為單位進行了標準化處理，并對兩組語料的頻數(shù)進行卡方檢驗以報告結(jié)果。

四 結(jié)果與討論

del的61個非人稱元話語檢索詞在本研究中未檢索到其元話語用法的有18個，主要是文本/代碼指稱和前后指標記類的，造成這一差異的原因很可能是語域的不同，支持了ZhangZhang，M.A multidimensional analysis of metadiscourse markers across written registers.Discourse Studies，2016，18（2）：204-222.的研究結(jié)果。del的研究對象是學習者寫作的議論文，雖然與本研究的學術(shù)論文同屬勸說性文本，但前者具有篇幅短、以表達個人觀點為主的特點，且其結(jié)構(gòu)也與學術(shù)論文截然不同，因此其文本/代碼指稱主要為essay、paragraph*、phras*、sentence*、text、word*等。學術(shù)論文由引言、文獻綜述、方法、結(jié)果等多個部分構(gòu)成，結(jié)構(gòu)清晰，作者的分析和解釋也均基于文本中呈現(xiàn)的研究結(jié)果，故常運用article、section、table、figure、example等指稱文本/代碼。本研究中未發(fā)現(xiàn)del的begin*、end*、introuc*、start*、turn* to、plan*等前后指標記用法，主要原因可能在于學術(shù)論文作者多使用其人稱元話語用法人稱元話語將另文研究。強調(diào)作者在場。

（一） 文本/代碼指稱

L2語料使用此類元話語的頻數(shù)顯著高出L1語料四分之一，差異主要體現(xiàn)在table article/paper，L2語料使用table的頻數(shù)比L1語料顯著高出近一半（X2=21.2938。

例（2） The first major issue that will be addressed in this article is to what extent LA/FLCA1 is independent of Neuroticism， a proxy for trait anxiety. （L1-04）

例（3） This paper has described the development and validation of two language aptitude component subtests for Chinese speakers. （L2-17）

（二） 前后指標記

此類元話語的檢索詞與del（2006）的幾乎完全相同，雖然部分檢索詞的元話語用法在本研究中未出現(xiàn)（見本部分的開頭），此類元話語的頻數(shù)卻大幅高于deldel，A.Metadiscourse in L1 and L2 English.Amsterdam：John Benjamins，2006.的瑞典L2學習者和美國L1學習者的相應(yīng)頻數(shù)（分別為145個、125個），說明相比于議論文，應(yīng)用語言學論文行文中更頻繁地指稱當前文本或其部分/細節(jié)，為讀者提供閱讀指引，原因可能有二：一是學術(shù)論文的篇幅較長。文本越長，讀者在文本中迷失的可能性越大，因而進行明確的信息定位和導(dǎo)引的必要性越高（del同上，p.102.）。第二，學術(shù)論文注重對研究結(jié)果的分析和解釋，該過程中作者需引導(dǎo)讀者定位其分析和解釋的具體對象或內(nèi)容，故也經(jīng)常提及當前文本或其部分，佐證了前文提到的非人稱元話語使用的語域差異。

兩類語料使用前后指標記的頻數(shù)無明顯差異，均占元話語總數(shù)的近四分之一，說明兩類作者宣布其話語行為或列舉其論點時對讀者的方向?qū)б傮w上大致相同。但在一些子類的使用上呈現(xiàn)出顯著差異。

首先是列舉元話語。first*、second*和third*等列舉詞允許作者以容易理解的簡練形式明確構(gòu)建對某個問題的論點，使得論證更易于處理。比如，作者可以提出主張、給出支持或反駁主張的論據(jù)數(shù)量，然后以數(shù)量標簽給出具體論據(jù)，以便于識別，有時也用于標記重要性順序或文章的結(jié)構(gòu)構(gòu)成。如例（4）中，作者首先宣布有兩個可能的原因，隨后一一列出，用于搭建論證結(jié)構(gòu)的序數(shù)詞增加了文本的清晰度。

例（4） We propose two possible reasons for our findings.First，there was a propensity for the writers in the IER condition to reorganize the content in their final essays….Second，the writers in IER were constrained by the inaccessibility of their initial essays to reproduce a duplicate of the content of the initial drafts on the final essays. （L1-17）

L2語料使用的列舉元話語數(shù)量顯著多于L1語料，說明L2語料在運用列舉元話語組織其語言達到提醒、列舉或宣告隨后語篇內(nèi)容的目的而讓作者干預(yù)到文本中的趨勢更突出，文本結(jié)構(gòu)的顯性度更高，原因可能是：中國學者的L2英語表達能力不如英美學者流利，在列舉或闡述一系列關(guān)聯(lián)度高的信息時較難把控句子結(jié)構(gòu)，借助列舉元話語可以簡潔明了地表達這種關(guān)聯(lián)，很好地實現(xiàn)文本功能。

其次是文本指示語。副詞here和now指稱當前文本的某個位置或?qū)懽髑榫皶r發(fā)揮元話語功能。Here常用于重述當前話語中前文提到過的某些部分，與其共現(xiàn)的主要有report、use、present、discuss、note、highlight、focus、review、mention等動詞和focus、goal、assumption等名詞。元話語here指稱的范圍可能從整個文本到一個句子或某個詞塊不等，但指稱對象有時是模糊的。如例（5）中，here指稱的對象是整個文本還是到此刻為止的部分文本并不清楚。

例（5） The study we present here，though， seeks to examine the nature of such tensions in a manner that goes beyond the available literature in several ways. （L1-23）

L2語料使用here的頻數(shù)顯著低于L1語料（X2=29.1656，p<0.001），表明L2文本相對獨立于讀者和寫作情景，而L1文本與讀者和寫作情景則是相對融合的。在指稱范圍上，大多數(shù)L2用法指稱文本中的某個具體部分或詞塊，如例（6）中，here指稱特定的表格，而大多數(shù)L1用法指稱整個文本或其部分或模糊指稱。

例（6） Here，the number in the left side of each column indicates the number of reviews which use that sub-system. （L2-19）

Now的元話語用法只在作者宣布其話語行為時出現(xiàn)，均為后照應(yīng)用法，宣布后面話語的內(nèi)容，意為“from now on”，與describe、present、comment on、consider等動詞同現(xiàn)，如例（7）中now給寫作情景強加了一個界限，增加了即時感，使得寫作/閱讀的情景呈現(xiàn)，使注意力更集中在作者、讀者和文本。

例（7） We now describe two such initiatives introduced in recent years in England….（L1-10）

兩類語料中元話語now的使用頻數(shù)均很少，L2語料中更是寥寥無幾，原因可能是：now的即時性語義將寫作的瞬間呈現(xiàn)在文本中，給人文本是倉促寫成、而非仔細規(guī)劃的印象，與學術(shù)論文這一文體所具有的結(jié)構(gòu)嚴謹、信息表達力求規(guī)范、語言正式的特征不太相符。L2語料與L1語料的用法基本相同，但L2作者偏愛添加情態(tài)詞，如例（8），can給讀者提供了是否跟隨作者指引繼續(xù)閱讀下文的選擇，緩和了now的瞬時語義。

例（8）We can now go back to the specific questions of the present research ….（L2-07）

此外，作者通過元話語now提及文本中的當前時刻時，使文本的演進暫停，邀請讀者暫停閱讀過程來思考文本，這樣的暫停給作者更直接的與讀者交流的機會，L1作者顯然比L2作者更擅長運用這樣的機會。

最后是起止元話語。兩類語料對此類元話語的使用量都較低，但L2語料的使用頻數(shù)顯著低于L1語料，只有后者的一半略多。同時，使用的詞符數(shù)較少，絕大部分為final*和last*，L1語料壓倒性地使用了前者，L2語料使用前者和后者的比例是2：1，反映出選詞偏好上的細微不同。如例（9）和例（10）：

例（9） One final point： Motivation had less of an effect on listening and speaking than on reading， just as strategy use did. （L1-09）

例（10） And last， only one item was used in this study to elicit participants evaluation of CE pronunciation. （L2-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