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海石

德明老漢聽到外面有聲響，睜開眼睛，望了望窗子。此時(shí)，天還沒有完全亮透。

德明起床，披衣，開門。是大娃，正在院子里“啪、啪”地劈柴。

大娃聽到“吱呀”開門聲，抬起頭，嘿嘿一笑：“爹，吵醒您了，您回睡去，我不劈了。”

德明說：“起來就起來了，不睡了。你先去擔(dān)滿水吧。”

大娃說：“惠英去擔(dān)水了。”

正說著，惠英擔(dān)著兩桶水一顫一顫地回來了。跟在惠英后面小兔子般蹦蹦跳跳的孩子，是小花。還有一條撒著歡兒的小黃狗。

德明說：“那先燒一鍋水吧，等一下要?dú)ⅨZ、燜牛骨頭。二娃說天不亮就出發(fā)回來?！?/p>

大娃就喊小花：“跟在你媽屁股后面跑來跑去干嘛？燒水去?！?/p>

小花就走到灶前，踮起腳尖，刷鍋，放水，再蹲在灶前燒火。

惠英把兩桶水倒進(jìn)水缸，腰肢一扭一扭，又去擔(dān)水了。小黃狗屁顛屁顛跟了過去。

大娃繼續(xù)掄起大斧“啪、啪”地劈柴。

水剛燒開，二娃一家人就到了。二娃從車上卸下一大堆菜：有牛頭、牛腳、活鵝、豬肉、排骨、青菜……二娃一邊用手機(jī)對著菜拍照一邊說：“這牛頭、牛腳是我特別叫張屠夫留的。我說我爹生日，你一定要給我留?！庇纸o德明拍了一張相，發(fā)圖朋友圈，配字：“天不亮就回鄉(xiāng)下，給自己放假一天，祝父親大人生日快樂?！?/p>

大娃對小花說：“給二叔、二嬸抬椅子，端茶。”

胖胖的二娃和胖胖的二娃媳婦就坐在小花抬出來的大椅子上喝茶，玩手機(jī)。

二娃的孩子追逐院子里覓食的母雞去了。惠英洗碗、盆、筷……擇菜、洗菜、切菜。

大娃用燒紅的鐵火鉗給牛頭、牛腳去毛，隨著“嗞嗞”的聲音，青煙帶著燒焦毛發(fā)的氣味在院子里彌漫開來。大娃把牛骨放進(jìn)鍋里燜著，對二娃說：“二娃，你看著點(diǎn)火，我去網(wǎng)幾條魚?！?/p>

二娃抬頭“嗯”了一聲，又低頭玩手機(jī)。

大娃拿網(wǎng)去池塘網(wǎng)魚?！@池塘是德明放養(yǎng)的，但大娃經(jīng)常都會在田間地頭揪幾把青草丟進(jìn)池塘里?！』ㄒ惨タ淳W(wǎng)魚。大娃說：“帶著妹妹在家玩，不要把妹妹的漂亮衣服弄臟了，等一下還有幾個(gè)弟弟妹妹要來?！?/p>

但直到吃完早餐后好久，大娃、惠英把中午“正餐”的飯、菜都準(zhǔn)備得差不多了，在城里工作的三娃一家人才到。

三娃媳婦白白凈凈，苗條高挑;三娃西裝筆挺，皮鞋锃亮。三娃一下車就掏出軟中華，給爹、哥發(fā)煙。大娃正在拆牛骨，雙手不得空，說：“夾我耳朵上?！庇终f：“你開車辛苦了，去陪爹坐、喝茶?！庇址愿佬』ǎ骸靶』?，給三叔、三嬸端茶?！?/p>

三娃打開一個(gè)包袱，取出一件新外套給德明披上，說：“這是我媳婦給您買的生日禮物。穿上，看看合不合適。”又去車上抬下一個(gè)一座山一樣的大蛋糕，和德明一起站在蛋糕前，叫媳婦用手機(jī)拍了一張相，發(fā)圖朋友圈，配字：“給父親大人的生日禮物?！?/p>

三娃對大娃說：“大哥，我和二哥的生日禮物都發(fā)朋友圈了。你這個(gè)做老大的，送了什么生日禮物給老爹？”

大娃摸摸后腦勺：“我，我沒有禮物哦……”

大娃說：“開飯了。大家坐上來吃飯，我還煮一個(gè)鵝雜木耳湯就來?！?/p>

一桌人舉杯：“生日快樂！”

德明的酒杯突然掉落桌上，身體往后倒去。

事情太突然。三娃說：“爹暈了，快打120?！?二娃說：“自己有車在門口，還打什么120？”二娃背起德明就往外走。小花說：“我爹爹有辦法。”正在舀湯的大娃聽到動靜，放下湯勺，跑過來，掐人中，捏虎口。德明很快又蘇醒過來了。大娃說：“爹有低血糖，三天兩頭暈倒。不怕，我跟醫(yī)生學(xué)了幾招。”大家松了一口氣，又圍上桌吃飯，歡聲笑語，熱鬧起來。

小花把大娃拉到一邊，悄聲說：“爹，你以后可不可以出去打工呀？打工有錢，給我買弟弟妹妹那么漂亮的衣服?！?/p>

大娃說：“你看爺爺經(jīng)常暈倒，我要隨時(shí)照顧他，不能走哇。如果能走爹爹早就去打工了。等爺爺好了，我就去打工?！?/p>

小花說：“那爺爺什么時(shí)候會好呀？”

大娃說：“小花乖，聽話，爺爺就好得快?！?/p>

小花點(diǎn)點(diǎn)頭，和弟弟妹妹們，還有小黃狗，玩兒去了。

（馮忠方摘自《羊城晚報(bào)》2018年10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