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一琳
唐朝末年,安史之亂,百姓顛沛流離。
這一生,是事如舊,人空瘦;這一生,是花濺淚,鳥驚心;這一生,是才華尚在,伯樂難覓;這一生,是風雨飄搖,稚子恒饑;這一生,是吾廬獨破死亦足,望盡石壕夫婦別;這一生,是會當凌絕頂,卻孔丘盜跖俱塵埃。壯志凌云,花田月下的安逸圓滿生活是杜甫遙不可及的燈火。
愁眉永皺,望天興嘆,衣冠飄飄是杜甫留給我們的身影。
夜望竹涼,野月滿庭,飛螢自照,水鳥相呼。在深深的秋天里,杜甫一定會從臥室徜徉到河邊的蘆葦叢吧。然后是悲涼的風,吹散柔軟飄飛的蘆葦,似一場溫柔的雪。紛飛的蘆葦是戰(zhàn)火,目光悲憫的杜甫,命運恰似悲涼的風,不斷肆擾著雪白的蘆葦。
蘆葦紛飛,狼煙四起。“三吏三別”是這個戰(zhàn)爭年代的真實寫照。“野哭千家聞戰(zhàn)伐,漁歌數(shù)處起漁樵?!睂こ0傩彰髦獞?zhàn)爭將起,卻只能野哭在外,唱響夷歌的無奈。統(tǒng)治者們,你們可看見千村萬戶田野荒蕪,只生荊棘,百姓流離失所?你們可看見人死郊外,白骨森森,卻無人收也無從收起的慘象?唯有杜甫,在“看見”,在銘記。蘆葦在空中隨風飄揚,永無定處。
杜甫心懷悲憫,如使徒行者,歷遍人間蒼涼。盡管回望世間,看到的是無限蒼茫,他依然心系天下,身不顧己,只剩破廬。他想的卻是“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吾廬獨破受凍死亦足!”如此濃墨重筆,描繪記錄的不僅僅是自己的凄苦,更是千家萬戶妻離子散的絕望。盡管早已歷盡滄桑,他依然心有小家?!斑b憐小兒女,未解憶長安。香霧云鬢深,清輝玉臂寒?!蹦且荒í毺氐臏厝崾菫榧胰硕铱吹降氖且粋€衣衫襤褸卻用溫暖可靠的懷抱緊緊保護家人的杜甫,一個與妻畫紙下棋的丈夫、呵護兒女的父親。柔軟的雪啊,向往著美好的燈火。當雪接觸到溫暖的燈火時,一定是幸福的吧。
悲涼的風,是誰在吹?是晚年的唐玄宗?是變化無常的李林甫?是嚴武的早逝?還是憤怒的肅宗?悲涼的風輕輕吹動,吹散了杜甫的夢想和生命的光。風緊緊圍繞著杜甫,連杜甫自己也無法掙脫。他懷著詩心京漂,又在西南漂泊,始終不能躲過風的追逐。終于,風在一條小船上停止了,不是因為上天的眷顧,而是因為生命的終結。
印象中,杜甫站在蘆葦叢中,望著雪般紛飛的蘆花,在北風中落下心酸的淚。
(作者單位:長沙市明德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