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 嵊

(1.四川大學 文學與新聞學院，四川 成都 610065；2.成都理工大學 外國語學院，四川 成都610059)

在消費主義的裹挾和后現(xiàn)代主義的語境下，大敘事的神圣性遭到瓦解，消費主義將一切納入商品，藝術走下神壇。傳統(tǒng)意義上，藝術具有的唯一性、崇高性、神圣性以及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的夢幻性被大規(guī)模、流水線的復制和量產(chǎn)消解，藝術淪為可供生產(chǎn)和消費的商品。消費社會中，商品是使用價值和符號價值的統(tǒng)一。我們被包裹著的，與其說是豐盛的物的景觀，不如說是眼花繚亂的擬像和符號的世界。藝術裝扮現(xiàn)實，現(xiàn)實模仿藝術，生活和藝術，意象與現(xiàn)實之間的界限不復存在，混為一體。審美幻覺無處不在，藝術出現(xiàn)在任何地方和事物上，滲入到大眾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這就是當今社會的泛藝術化現(xiàn)象。

就當代都市中心城區(qū)的審美景觀，德國哲學家韋爾施進一步闡發(fā)到：“它們成年累月已受制于一種偽后現(xiàn)代的整容術：商業(yè)區(qū)正在被設計得優(yōu)雅、別致、生機勃勃，城市環(huán)境正在整個兒高度修飾、裝點、美化。這就是所謂的審美化。在我們的公共空間中，沒有一柄門把手，的確沒有哪個公共廣場，逃過了這場審美化的蔓延?！屔罡篮谩亲蛉盏母裱裕裉焖兂闪恕屔?、購物、交際和睡眠更加美好’”。[1]韋爾斯的這一論斷，在今日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鱗次櫛比的商場和購物中心充塞著都市空間，令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而這些消費空間都被裝點得格調(diào)不凡，充滿著藝術的氛圍和氣息。從建筑的外觀，到內(nèi)部空間，再到櫥窗的展示和商品的陳列，無不賦予“神話的審美光圈”， “為觀眾和顧客的精心注目以及視覺愉悅提供了新鮮的美學設計”。[2]

一、泛藝術化

關于泛藝術化(Pan-aestheticization)或日常生活藝術化(the aestheticization of everyday life)的中文翻譯，國內(nèi)學者亦有不同見地。有學者譯為 “日常生活美學化”，有學者主張“日常生活審美化”，符號學家趙毅衡先生建議使用“泛藝術化”。[3]本文采用趙毅衡先生的譯法，但在引用其他學者文獻時，仍沿用作者或譯者原文用詞。對日常生活藝術化或泛藝術化這一概念做出系統(tǒng)闡釋的主要有兩位代表人物。一位是當代英國社會學家邁克·費瑟斯通。他在《消費文化與后現(xiàn)代主義》一書中認為日常生活藝術化具有三個維度：其一，藝術的亞文化。一戰(zhàn)以來出現(xiàn)的達達主義、歷史先鋒派和超現(xiàn)實主義運動消解藝術和日常生活的界限。一方面對藝術作品發(fā)出直接挑戰(zhàn)，消解藝術靈氣、擊碎藝術的神圣光環(huán)，并挑戰(zhàn)藝術作品在博物館與學術界受人尊敬的地位；一方面認為藝術可以出現(xiàn)在任何地方、任何事物之上。大眾文化、消費商品、即興表演都可是藝術。其二，將生活轉(zhuǎn)化為藝術作品。其三，深深滲透入當代社會日常生活結(jié)構的符號和圖像。[4]另一位是德國哲學家沃爾夫?qū)ろf爾施。他在《重構美學》一書中，闡發(fā)了兩種審美化思想：淺表性的日常生活審美化及深層次的認識論審美化。

二、符號學視角下的泛藝術化

(一)從“物”到 “物-符號”再到“物-符號-藝術符號”

符號學認為，物分為自然物和人工制造物，兩者都具有使用性。而自然物和人造物，都有可能攜帶意義而被符號化，帶上符號意義，兼具使用功能和符號實用表意功能，成為“物-符號”二聯(lián)體。任何物都在純符號和物的兩個極端移動。物可以符號化，同樣符號也可以物化，即去符號化。而人工物如果攜帶非實用意義，獲得藝術表意功能，就構成一個“物-實用表意符號-藝術表意符號”三聯(lián)體?！叭?lián)體‘物-符號-藝術’，由三個部分組成：使用功能部分、實用表意部分、藝術表意部分?！薄叭咄ǔ３煞幢龋呵绊棿?，后項往往就小?！盵5]302-303

(二)藝術符號的四個特點

藝術符號的四個特點分別是：非自然、非實用、非指稱、非正常。第一，藝術品并非純粹的天然物，而是人工制造的純符號。 “作為人工制造的符號文本，藝術必定要攜帶一定的藝術意圖”， 這是藝術符號的非自然性。[5]301第二，可以看到，在“物-實用表意符號-藝術表意符號”三聯(lián)體中，藝術表意或藝術價值是超出使用性和實用性的部分。也就是說藝術符號正是體現(xiàn)在它的非實用意義和價值上。這是藝術的非實用性。第三，“藝術的特點正是它并不直指對象， 它只是提出一種指稱的逗弄，從而增大解釋項的無線衍義之可能 ”，[5]307“藝術符號把指稱對象推開，與實用意義保持距離，也就獲得了一定的表現(xiàn)自由度”。[5]304-305這是藝術符號的非指稱性。第四，美有正項美感和異項美感兩種。文化和社會中，正常的、主流的、非標出的美感和愉悅，即給人帶來正項美感。正項美感“激發(fā)”的是正項藝術。而異于主流的、顛覆常態(tài)、標出的，即為異項美感，這是藝術的非正常性。

(三)泛藝術化：日常生活標出性常態(tài)

藝術的標出以主流社會、社會常態(tài)、正項美感的非標出為前提和背景。 正是社會和文化的常態(tài)和非標出，藝術才能以一種特殊的、標出的、異項的、顛覆的、反叛的、出奇的方式出現(xiàn)和存在?！八囆g的非正常性，是以社會常態(tài)為必要背景?！薄罢俏幕B(tài)‘非藝術’，才保證藝術作為藝術存在，不然這個文化自身就不能存在?！盵5]314而當代日常生活的泛藝術化，就是藝術浸透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甚至超出社會和日常生活的邊界，向諸如政治、經(jīng)濟、學術等傳統(tǒng)、嚴肅、正項的領域滲透蔓延。日常生活泛藝術化大行其道，導致的是藝術符號泛濫，傳統(tǒng)的藝術形式被消解成為日常生活方式，變?yōu)椴叫薪?、購物中心、咖啡館、商品陳列櫥窗的裝飾，變成實用意義符號?！般Ｕ摰氖?，受泛藝術化危害最大的是藝術本身。當代藝術主要是一種反正常的標出行為：一旦正常生活藝術化了，藝術就不得不增加標出性，來證明自己存在的必要。隨著泛藝術化的加速發(fā)展，這個壓力只會越來越大。”[6]如果日常生活，甚至社會文化的方方面面都以藝術符號表意，那么藝術本身就失去了其存在的前提、理由和價值。這就是當今藝術面臨的困境。

三、泛藝術化與消費空間的合謀—都市空間的典范塑造

消費社會中最典型的表征莫過于都市消費空間。它是供奉商品的廟宇和殿堂，是消費社會物質(zhì)極度豐裕的寓言和象征，也是日常生活泛藝術化的極致體現(xiàn)。都市消費空間本身也經(jīng)歷了一個長期的演化過程。從最早的集市、市場、零售商店，到19世紀在巴黎紐約等歐美各地相繼出現(xiàn)的新型百貨公司、拱廊街、商業(yè)大街，再到上個世紀在美國首先出現(xiàn)并在全球鼎盛發(fā)展的大型購物中心，以及在國內(nèi)遍地開花的商業(yè)步行街，再到最近10年興起的以上海新天地為代表的開放式街區(qū)，以及舊廠房、舊倉庫改造后，大量設計師、藝術家、營造和標榜波西米亞、小清新、小資生活方式和風格的店鋪進駐的文化創(chuàng)意園區(qū)。

“遠洋太古里”無疑是這一新型都市消費空間中最新也最為成功的典范。遠洋太古里由太古地產(chǎn)和遠洋地產(chǎn)攜手開發(fā)，坐落于成都市中心地帶，毗鄰春熙路商業(yè)區(qū)和歷史悠久的大慈寺。遠洋太古里沿襲上海新天地和北京三里屯太古里的街區(qū)設計，總面積愈10萬平米，由大片深灰色中式磚瓦建筑構成，呈開放式、低密度的街區(qū)形態(tài)。項目毗鄰大慈寺歷史地區(qū)。寺廟院落及六座古建筑全部得到保存和修復，并重新使用。歷史的肌理和文脈為專案增添了獨特的歷史及文化韻味。新造建筑皆以現(xiàn)代風格融合川西民居建筑式樣，與保存的歷史院落風格一致，營造出一層濃厚的歷史人文氣息。低密度的開放街區(qū)由三條主要的街巷貫通東西，里巷縱橫，庭院、廣場錯落有致。整個綜合體內(nèi)匯集了300多家零售及餐飲品牌，包括一系列高級國際時尚品牌，米其林星級餐廳，以及各具風格的買手店、食肆、酒吧、咖啡館、書店、超市、影院，使整個空間富有藝術品位和高雅格調(diào)。

“遠洋太古里”從建造伊始就被塑造成為理想的，重新定義城市中心，獨具魅力的商業(yè)消費空間。購物中心里的每個要素，從公共空間、外部景觀，到內(nèi)部空間的設計和建構，商品的陳列和展示都被精心設計，置于藝術的裝飾和包裹之中。換句話說，消費空間里的每一個符號都被重新編碼，進行組合軸和聚合軸的操作，成為整個建筑和空間符號文本的組成部分，完成從“建筑”到“實用表意符號”再到“藝術表意符號”(建筑-實用表意符號-藝術表意符號)的轉(zhuǎn)變，從普通磚石水泥建筑升華為具有時尚、欲望、奢華、財富、人文、高雅、幸福、品位、自豪、成就等內(nèi)涵的符號。

“遠洋太古里”通過外部空間、公共空間、櫥窗、商品、廣告都符號要素的組合構筑其符號文本體系。

(一)外部及公共空間

消費空間的外部空間是消費空間構成的重要組成部分，能充分展現(xiàn)購物中心的形象、風格、美學特點，給消費者帶來最直觀和最鮮明的感受。

“遠洋太古里”主持建筑師、Oval Partnership歐華爾都市建筑事務所董事合伙人郝琳先生在接受采訪時說成都遠洋太古里是基于“面向公共空間和街巷的設計學”，“街巷生活和公共空間是設計的關鍵”。[7]

“遠洋太古里”與傳統(tǒng)購物中心不同的是，賦予空間“混合性、滲透性、開放性、公共性、多元性、文化性、參與性、生態(tài)型、舒適性”。其中開放式聚落式街區(qū)、公共性、文化傳承是其主要特點。

1. 開放式街區(qū)

成都“遠洋太古里”采用群落開放式街區(qū)結(jié)構。低密度的街區(qū)由西里、東里、中里三條主要街巷貫通東西，由“快?！薄奥睢眱蓧K主要區(qū)域構成。區(qū)域里街巷分為街、里、巷三層，庭院、廣場錯落有致，主、局部采用三層退臺設計。開放式的街區(qū)結(jié)構，漸進式、層次感的營造，豐富了空間內(nèi)涵，放大了空間尺度，同時正如遠洋太古里主持建筑師郝琳先生所說的：“人們在通過和逗留的同時，可以欣賞到街區(qū)內(nèi)的環(huán)境景觀和各種活動”，使“逛”成為一種美好的體驗和感受。從城市設計角度來看，“可滲透性”的街區(qū)也創(chuàng)造了視覺上的連續(xù)和延續(xù)，有助于人們對城市的識別和體驗”。[7]

2. 文化傳承

“遠洋太古里”緊鄰隋唐時營建的古剎大慈寺。相傳唐玄奘曾在此受戒講經(jīng)。安祿山之亂，玄宗幸蜀，賜名“敕建大圣慈寺”。武宗滅佛時，大慈寺因有玄宗御賜匾額，幸免于難，一直保存到今日。依托大慈寺的文脈，“遠洋太古里”在營造街區(qū)時保留了歷史建筑和文化傳承。

首先，保留修復大慈寺歷史街區(qū)保存較好的幾棟磚木建筑，如廣東會館、高宅、欣爐、馬家巷禪院、章華里民居。其次，保留原有歷史街區(qū)的道路結(jié)構和空間格局。東、西糠市街、筆貼式街、馬家巷、章華里等街巷皆保留下來。第三，新建的建筑，汲取川西民居的特點，屋頂深出檐，坡屋頂，深灰為主色調(diào)，屋檐采用暖色木紋肌理，絕佳地延續(xù)了歷史文脈，同時結(jié)合了四川當?shù)亟ㄖ攸c，塑造了簡潔、現(xiàn)代與傳統(tǒng)相融合地建筑風格。

大慈寺歷史街區(qū)深厚歷史和文脈傳統(tǒng)的保存和引入，給遠洋太古里賦予了歷史傳承、人文情懷和文化內(nèi)涵的符號意義。文化歷史賦予空間的厚重的人文美學感，激發(fā)了人們的探索熱情，吸引人們趨之若鶩朝圣般的涌來體驗和消費。在遠洋太古里閑逛和消費本身都是一種品位的標志和象征。

3.空間細節(jié)

“遠洋太古里”努力讓每一處細節(jié)都展示出不凡的格調(diào)和品位。造型各異的雕塑分散放置購物區(qū)域四周，街燈、標示、水體、樹木、視覺標識、座椅，無不體現(xiàn)其精心的設計，最大程度的提升整個購物空間的魅力。

(二)動線

消費空間的動線設計也是構成消費空間符號文本的重要部分。動線的安排和設計能夠最大程度的調(diào)動消費者閑逛及購物的欲望?！斑h洋太古里”的動線設計采用中里、東里、西里相平行，“快?！焙汀奥睢眱蓚€區(qū)域通過一字動線連接。與同是定位高端消費的IFS國際金融中心相對的西里放置奢侈品旗艦店，凸顯整個購物中心奢華、高端的符號形象；東里放置時尚品牌店鋪，營造年輕活力潮流的符號內(nèi)涵，東西里之間的動線連接中里，安排設計師、買手店鋪的入駐，塑造個性、品位、格調(diào)的能指意義。使整個消費空間風格即統(tǒng)一又漸變出層次和差異，滿足不同消費者的審美和消費需求，同時也使整個空間更加有趣時髦，更加能刺激消費者的感官體驗，帶來更加輕松愉悅愜意的購物體驗。

(三)櫥窗

櫥窗是一種視覺符號。櫥窗的視覺符號文本由品牌視覺標識和櫥窗藝術兩部分組成。櫥窗通過分離和重組其表達形象的能指符號，包括logo、視覺識別、廣告文字、海報、圖片、色彩、燈光、照明、模特、服裝、材料，建構和生成其符號內(nèi)涵。櫥窗視覺符號文本常常巧妙運用隱喻、轉(zhuǎn)喻等手法，引導消費者發(fā)揮適當想象，理解發(fā)送者的意圖，理解能指符號化橫組合排列指向的所指。

“遠洋太古里”開放式的街區(qū)，將群落空間部分私屬空間轉(zhuǎn)化為公共空間，消費者亦可自由穿行在購物街區(qū)里。這種混合型、開放性、公共性和多元性的空間形式給櫥窗藝術提供了完美的舞臺?！斑h洋太古里”引入的300多家高端品牌的櫥窗無不竭其所能，通過各種視覺符號橫組合，建構自身的品牌形象，制造品牌和商品差異化，指示時尚、欲望、浪漫、奢華的符號能指。圍繞大慈寺，面朝紗帽街一側(cè)是一字排開的諸如愛馬仕、GUCCI、卡地亞等奢侈品牌。通透的落地窗，巨大的廣告海報，在射燈的探照下高高供奉起來的最新一季的皮具和鞋履，散發(fā)出巨大的物欲和誘惑。通過櫥窗的藝術化裝置，商品神話得以建構。

(四)廣告

“廣告符號學認為，廣告的意義在于脫離承載它們的頁面或屏幕，賦予或增加我們關于現(xiàn)實的經(jīng)驗。廣告誘導我們用它所訴求和推銷的神話意義來看待我們自己、看待廣告推銷的產(chǎn)品和服務，以及我們生活的世界?！盵7]

廣告通過對視覺符號和語言符號進行橫組合和縱聚合建構意義。廣告通常會利用流行的符號和社會神話，并將一個符號與另一個有著文化內(nèi)涵或社會神話意義的符號并置，將后者的內(nèi)涵移植到前者，達到廣告賦予商品神話意義的目的。正如威廉森所指出的：“廣告的技術就是將情感、情緒、某種特質(zhì)與有形的事物聯(lián)系在一起，將無法獲得的事物與能夠擁有的事物聯(lián)系在一起，從而讓我們確信，前者都是可以擁有的?！?/p>

于是乎，廣告同裝置、櫥窗的作用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它們?yōu)樯唐焚x予神話意義，同時互為參照，相互暗示，共同構建了整個遠洋太古里消費空間的符號意義的建構，彰顯消費者的品位、時尚或者其他具有意識形態(tài)價值的品格。

(五)消費者的共謀

“遠洋太古里”通過對空間建筑的意義建構，使其成為具有時尚、奢華、高貴、富裕、品位、文化、優(yōu)雅的符號內(nèi)涵和神話意義，成為實現(xiàn)社會價值和標榜財富文化品位的場所，從而吸引大量的消費者蜂擁而至，并為他們也賦予某種特質(zhì)。他們在這里駐足流連，尋求購物閑逛帶來的滿足、愉悅和快感。無論是購買奢侈品牌服飾，還是在精致的餐廳用餐，都成為指向幸福、快樂、品位、財富和社會階層的指示符號。在消費社會和“在廣告以及廣告所創(chuàng)造的意識形態(tài)中，我們被不同類型的消費商品加以區(qū)分。社會地位、特定社會群體的成員資格以及我們對特殊個體的態(tài)度，都被我們選擇消費的商品所表現(xiàn)。你所喝的啤酒、穿的牛仔褲和使用香水的品牌都成為你社會身份的指示符號”。[8]28

四、消費空間泛藝術化的反思

都市消費空間的藝術化使消費空間浸潤在藝術和美的氛圍里，現(xiàn)代都市亦愈發(fā)呈現(xiàn)繁榮精致的氛圍和魅力?！斑h洋太古里”重新塑造了成都市中心，使其煥發(fā)出無窮的商業(yè)活力和魅力。遠洋太古里也成為成都新的地標建筑，成為時尚、摩登、奢華和潮流的藝術表意符號文本，成為人們趨之如騖的地方。乍看一下，這似乎是個皆大歡喜的局面。但是藝術真的民主化，成為普通大眾都可以消費的對象嗎？答案卻是否定的。那些金光閃耀的奢侈品旗艦店、精致的米其林餐廳、精品超市、散發(fā)著情調(diào)的咖啡館、酒吧，是高收入高凈值的富裕階層和中產(chǎn)階級的光顧消費的場所。普通百姓實際上被排斥門外。遠洋太古里為代表的精心營造的藝術化的高消費購物場所，塑造了藝術民主化和大眾化的假象。它所營造的其實是一種中產(chǎn)階級和富裕階層的生活方式和格調(diào)，美的假象掩蓋了真正的階層差異。而與此同時，這種符號化的藝術幻象，在倡導迷人的生活方式、格調(diào)和消費方式的同時，其實正在促成一種新的階層不平等，而這個階層區(qū)分，是通過消費能力和生活方式?jīng)Q定的。[8]29我們消費的商品，消費的場所成為區(qū)分我們身份的指示符號。

其次，消費空間泛藝術化進一步消解了藝術的崇高和獨特性，使藝術表意符號泛濫，加劇了文化符號危機。藝術淪為了奢侈品店、咖啡館、購物廣場上的裝飾、點綴和陪襯。遠洋太古里公共廣場上的雕塑很少有人會注意到。置身一個隨處都被藝術精心裝點的空間，藝術本身已經(jīng)微不足道，失去了價值。正如前述分析，藝術的特點在于其標出性。而當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都具有標出性和藝術表意時，藝術本身就失去了存在的價值和意義。于是當代藝術只有更加離經(jīng)叛道，標新立異，增加其標出性，才能博得眼球和關注。但是更多情況下，我們看到藝術正在逐漸向消費社會繳械投降，成為消費的附庸和裝點，成為制造符號幻象的幫兇，失去了自身的獨立性和批判性。

最后，鱗次櫛比、精心編碼的都市消費空間讓人們沉醉于審美幻象，樂此不疲的消費。消費成為一種自我實現(xiàn)、自主選擇的方式，和自我的身份確立。消費者主動、積極、自主地參與消費，達成與消費社會體制的合謀，并形成消費者、消費空間和商品的相互提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