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富
(廣東技術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 廣東 廣州 510665)
皮姆首次對共有系統(tǒng)論感興趣,緣于1984 年與協(xié)商理論家們的接觸。自此以來,他就幾乎單槍匹馬地思考和實驗這種理論。共有系統(tǒng)的概念是約翰·魯杰1975 年引入到國際政治研究中來的。他把共有系統(tǒng)定義為:“很多國家均已接受的一系列共享的期待、規(guī)則、規(guī)章、計劃以及組織上和金融上的承諾?!盵1](P570)把原本是國際政治領域的概念移嫁到文化研究領域,這種跨領域的性質就注定了其超越文化范疇的泛社會性。上述的定義明顯涉及到國家身份認同、政治、經(jīng)濟、金融、文化等多個領域。皮姆認為,翻譯史研究的重要目的就是尋找翻譯史中所體現(xiàn)的“共有系統(tǒng)”。皮姆在解釋為什么要研究翻譯史時,給出幾個原則,其一是翻譯史應解決社會因果問題,其二,翻譯史的核心研究對象是譯者,因為只有譯者才有責任適于社會的因果關系,只有通過譯者及其社會背景我們才能為什么特定的翻譯會出現(xiàn)在特定的歷史時空中;其三,如果翻譯史要聚焦譯者,就要圍繞譯者生活或工作的社會環(huán)境進行分析。[2](P23)從皮姆以上所提的三個譯者,我們可以很自信的推斷,作為翻譯史研究的重要方法,共有系統(tǒng)必然是置于整個社會框架下來研究翻譯的。
皮姆認為,共有系統(tǒng)始于爭論。我們需要一個潛在的沖突,以便確定雙方或多方必須協(xié)商的要點。共有系統(tǒng)分析的原初單位應當是對立性的結構。我們大體上可以將這一結構稱為爭論。對理論和批評的分析,如果理解為爭論的話,應當揭示處于危險之中的價值觀——具體的相關歷史連接期處于危險的價值觀。例如,19 世紀末,自由詩的公共爭論相當多,這時研究詩體形式就有意義。而20世紀30 年代,自由詩并沒有同樣程度的爭論,這時研究自由詩就沒有同樣的意義。第一種情形,我們可能發(fā)現(xiàn)類似于共有系統(tǒng)的東西,而第二種情形,我們更可能收納很多無所指向的數(shù)據(jù)資料[2](P128-129)。上述共有系統(tǒng)的分析,就涉及到文學、文化之外的歷史背景、利益、沖突、價值觀等。
皮姆認為,共有系統(tǒng)基于以下幾個原因可以關涉翻譯史。首先,雖然翻譯常是國際關系的重要方面,但理論家至今幾乎沒有具體論述共有系統(tǒng)在此更寬泛的框架下的獨特作用。第二,幾位理論家把翻譯與不同文化之間的不平等權力聯(lián)系起來,尤其是在后殖民術語下把二者聯(lián)系起來,但他們顯然沒資格評論譯者該如何處理手中的權力。而共有系統(tǒng)論至少能假定不同權力之間進行合作的目標。第三,共有系統(tǒng)論在翻譯理論引人注目的規(guī)范中已占有一席之地(事實上,規(guī)范的整體概念作為一個松散的集合可以涵蓋共有系統(tǒng)的“原則、規(guī)范、規(guī)則、和決策程序”)。第四,共有系統(tǒng)操作起來與系統(tǒng)有相似之處,至少在整體范圍(它們比規(guī)范大)、抽象本質(它們不是物質網(wǎng)絡)以及功能(它們能建立并轉化多種社會關系)等方面有相似之處[2](P126)。
對于翻譯作為交易成本,皮姆認為,如果這些交易成本過高,就很難進行協(xié)商,共有系統(tǒng)也將是無效的。的確,如果這些成本高于合作所帶來的利益,就根本不會有協(xié)商。然而,如果交易成本極低,我們很可能在任何文化之間都會結成短暫而易變的同盟。我們的任何關系都不會發(fā)展成牢固的模式,共有系統(tǒng)將不能建構信任關系或合作所需要的可預見性。因此,一個成功的共有系統(tǒng)必須在亞里士多德的優(yōu)良傳統(tǒng)里確定適度的交易成本。如果譯者耗時過多、費用過高或譯文難度過大,翻譯的共有系統(tǒng)就會失敗。另外,如果翻譯是語言文化之間的自動機械的操作而無需任何成本的話,那么翻譯對于穩(wěn)定的跨文化關系將毫無價值。在這兩個極端之間,翻譯可能確定適度的交易成本,以便足夠形成共有系統(tǒng)[2](P140-141)。
皮姆是在探討規(guī)范論和系統(tǒng)論應用到翻譯史時存在不足的基礎上,引入共有系統(tǒng)的概念的,并著重建構了三個翻譯共有系統(tǒng),即12 世紀托萊多翻譯共有系統(tǒng)、15 世紀西班牙卡斯提爾前人文主義共有系統(tǒng)、20 世紀早期譯詩選集共有系統(tǒng)。皮姆認為“共有系統(tǒng)”這個概念能夠提供比多元系統(tǒng)論更為廣闊的理論背景,使翻譯史研究在此框架中得到更充分的討論,強調該概念特別有助于解釋跨文化關系中的理解、交流和合作的產(chǎn)生過程。論者相信單一文化系統(tǒng)不一定是翻譯過程、翻譯倫理和翻譯可能性的主要決定者。至少還有另外一種方式來看待這些問題。這實際上已經(jīng)跨出了文化系統(tǒng)而進入了社會系統(tǒng),成為社會學翻譯研究了。下面,筆者以12 世紀托萊多共有系統(tǒng)和15 世紀西班牙的卡斯提爾前人文主義共有系統(tǒng)為例,來介紹皮姆是如何構建共有系統(tǒng)的。
有時看不到太多爭論,人們只好從譯者和翻譯的基本信息開始。皮姆涉足12 世紀的西班牙時,沒看到現(xiàn)成的翻譯理論,幾乎沒有批評性的評論或前言,可供掌握的共有系統(tǒng)分析也不多。更糟的是,文化團體太多,很難弄明白誰在跟誰爭論。人們應該強調穆斯林、莫扎勒布、猶太人、意大利人、法國人、英國人、那些明顯純粹的西班牙基督徒或這些文化團體的混合身份嗎?為解決問題,當皮姆質疑自己研究這一具體對象的原因時——他原想問托萊多譯者們是西班牙人還(和?)是跨文化的——發(fā)現(xiàn)自己的爭論還沒開始就失敗了:是的,托萊多本身,作為一個多民族融合的前沿重鎮(zhèn),提供了高度跨文化的空間來檢測我的模式。那又怎樣呢?對余下的來說,沖突的視角前景并不光明。
歷史產(chǎn)生意義之前,很難傳達清楚研究者是如何徘徊于細節(jié)之間,反復論述假設的。這種情況下,一些小懷疑變得比我原初所認為的還重要。其中一些疑慮已經(jīng)提及到:在英國人對托萊多的描述中,翻譯過程得到描述,但并沒提到學校;在某些前言里,非拉丁語譯者好像正用拉丁語寫作。其它事情也馬上成了爭論的征兆。當克呂尼修道院長說他做了大量的祈禱,花了大量資金請人把《可蘭經(jīng)》譯成拉丁語時,當《可蘭經(jīng)》主要譯者把他們的參與描述為“偏離”他們的科技翻譯時,問題就出現(xiàn)了??藚文嵝薜涝河幸幌盗欣妫磺翱茖W譯者們另有一系列利益。然而,由于很多阿拉伯語前科學是為托萊多大教堂翻譯的,雙方很明顯需要合作。的確,越觀察這件事,就越覺得奇怪:科學文本實際上是為教會翻譯的,特別是這些翻譯所提升的觀察問題的態(tài)度將最終破壞教會的權威。
皮姆承認1142—1143 年《可蘭經(jīng)》譯本在12世紀翻譯中的核心地位,但其整個翻譯領域都是根據(jù)教會和拉丁語科技譯者(大部分來自歐洲其它部分)之間的對抗關系來組織實施的。據(jù)此,這個翻譯過程就要考慮翻譯行為的諸多規(guī)范,問問它們可能支持誰。一些規(guī)范明顯服務于教會的利益,其它的則服務于科學的利益。但最有趣的特征是對雙方都有益,并因此能使他們展開合作。這些將是共有系統(tǒng)的首要原理。
論述共有系統(tǒng)時,很方便從各方最共享的原則開始,隨后的原則會牽涉到很多沖突。理想狀態(tài)是,首批原則的優(yōu)先權超越后續(xù)原則的沖突,從而建立一個多少有些連貫性的等級制度。皮姆對12世紀阿拉伯語前科學的拉丁語翻譯的等級制度作如下總結:
1.權威文本應當直譯。教會因自身權威文本的神圣地位而信仰直譯主義。譯者也發(fā)現(xiàn)直譯很方便,因為這意味著他們可以對文本的內容不負直接責任。
2.可以運用一些輔助性的闡釋??藚文嵝薜涝洪L對其所委托的《可蘭經(jīng)》翻譯增加了教學性的內容??萍家环降淖g者們也運用輔助性的策略,常常是教育學方面的,可能是為了彌補直譯主義的后果。在兩種情況下,翻譯結果都是在原文上堂而皇之地增加了內容。
3. 譯者們應集體合作。教會對集體合作感興趣,是因為能把執(zhí)筆權握在自己拉丁語譯者手中??萍甲g者也在兩方面從集體合作中受益:一是語言技能的傳播,二是智性辯論的社會形式。
4.可以忽略口述的中間人。猶太人和莫扎勒布中間人似乎在翻譯過程的最初口述階段發(fā)揮作用(多數(shù)是從阿拉伯語翻譯成某種羅曼語),但教會不太愿提及這些中間人的作用。拉丁語譯者們表面上在第二階段發(fā)揮作用(把口述的羅曼語翻譯成拉丁語),也不愿意讓人知道自己依附于口述的中間人。大多數(shù)猶太人和莫扎勒布從中收費,并從歷史記載中消失。
5.翻譯是合法的征服。對于克呂尼修道院長來說,翻譯阿拉伯語有助于對抗伊斯蘭。對于科技譯者們來說,從直接征用的意義上,翻譯也是征服。因此,雙方有協(xié)商一致的空間,但關于某些譯者如何看待拉丁目標語的低勢地位,雙方可能也存在分歧。這一矛盾并沒有像15 世紀時那樣作為沖突浮現(xiàn)出來,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對直譯主義原則的一致立場使人們沒能深入討論如何在翻譯中生動地運用拉丁語進行意譯。
6.非基督文本可以具有權威性。一方面教會可能樂于運用伊斯蘭科技來對抗伊斯蘭權威。另一方面,譯者們整體上承認這些文本既權威又實用。誠然,他們經(jīng)常對這些文本進行基督教化詮釋,使它們表面上與教會的權威相容。教會也支持這一本就無法停止的翻譯過程。
這六大要素——或許是更多或更少——是皮姆研究12 世紀西班牙前科學翻譯共有系統(tǒng)時所能總結的最貼切的要素。作為實驗,共有系統(tǒng)至少能解釋一系列廣泛的數(shù)據(jù),彌補了很多缺失的資料,提供了一些非常連貫而新穎的東西。這一方法似乎值得探究[2](P130-132)。
對于西班牙卡斯提爾前人文主義共有系統(tǒng),皮姆也是從“爭論”開始的。一些學者把15 世紀西班牙的卡斯提爾看做是前文藝復興人文主義的一部分,原因是意大利編輯或翻譯成拉丁語的古典作品,隨后又被翻譯成卡斯提爾語。不過其他研究者堅持認為,卡斯提爾人并不知道文藝復興的出現(xiàn),“人文主義”這一術語不該應用到卡斯提爾語等方言文化上。這個問題在文化上很重要,因為它涉及到西班牙在歐洲文化中的地位,模糊地產(chǎn)生了“民族文化欠發(fā)達”這一惱人的問題。一個密切相關的問題涉及到運用人文主義這一術語來描述15 世紀末發(fā)展起來的卡斯提爾翻譯文化。第二個問題不僅涉及到卡斯提爾文化與文藝復興的關系也涉及到“加泰羅尼亞人比卡斯提爾人更先進”的問題。結果就是錯綜復雜的政治關系網(wǎng)。
比如,阿隆索卡塔赫納當時是布爾戈斯教區(qū)的主教,正與佛羅倫薩譯者列納多·布魯尼進行大辯論,而布魯尼的柏拉圖譯本則是戴茲的源文本。在此,意大利人文主義及站在其前沿的布魯尼與卡塔赫納、戴茲等相互對立。確定了雙方身份之后,接下來的任務就是設想他們可能如何達成某種共有系統(tǒng)。在此情況下,必須小心建立關系網(wǎng),因為只有一個譯本沒有疑問,而這個譯本又是雙方唯一的接觸點。朗德的研究提到了卡斯提爾與意大利交流的很多渠道。比如,巴塞爾和佛羅倫薩議會的峰會“使西班牙代表團與人文主義者及其生存之道直接發(fā)生聯(lián)系”[3](P69),就像文雅的意大利人經(jīng)常訪問卡斯提爾和加泰羅尼亞。卡斯提爾的學生去(意大利的)博洛尼亞學習,(意大利的)那不勒斯屬于(西班牙的)阿拉貢王國。①重要的是,卡斯提爾也向佛羅倫薩出口羊毛,這一貿易活動超出了其商業(yè)意義:人文主義譯者布魯尼是佛羅倫薩布料進口與交易行會的成員,不乏利害關系[3](P69-72),因而也意識到了卡斯提爾所發(fā)生的事。對于卡塔赫納來說,他一家人皈依了猶太教,與布爾戈斯的猶太商人關系甚好,而布爾戈斯正好是政治上很強勢的卡斯提爾羊毛出口行業(yè)的中心。布魯尼與卡塔赫納在圍繞翻譯理論發(fā)生小分歧后修復了關系,這并不奇怪。他們不僅僅是理論興趣出現(xiàn)分歧那么簡單。
在此網(wǎng)絡之下,關于翻譯方法的爭論可以簡約為以下元素。在《論翻譯》中,布魯尼偏重了目標語的生動,卡塔赫納則堅持目標語文本的質樸忠實,認為生動存在于內容而非風格。雖然卡塔赫納反對人文主義的雄辯,但他并不主張逐字的直譯主義。他反而承認“每種語言都有自己的言說方式”,文本應該適應這些差異,除非是“那些信條——其價值正是源自于其權威的首創(chuàng)者”[4](P33)。這一限制當然源自哲羅姆,1450 年左右又被另一位理論家阿隆索·瑪?shù)吕锔駹栔匦绿峒啊K麑χ鹱种弊g法與說明、評論或注釋作了區(qū)分。[5](P31-32)實踐中,15 世紀的譯者對于“說明、評論或注釋”非常隨意,其主要原因與譯者所服務的貴族們受教育水平較低有關。但這并不完全涉及共有系統(tǒng)的層次問題。
如果我們現(xiàn)在尋找那些共享原則,那些可能構成共有系統(tǒng)的共享原則將短而有序。主要的共享原則可能如下:
1.對于權威神圣的文本應當逐字直譯,而其它情況則應意譯。神圣直譯的原則當然既不是卡斯提爾人專有也不是意大利人專有。它來自哲羅姆并主導了歐洲史相當長時間。朗德指出了這些術語為何對15 世紀各國天主教特別重要:逐字直譯論最近被用來與盧臘德、胡塞特異端邪說拉開距離。因此,雖然文藝復興傾向于遠離直譯主義,但翻譯思想不得不敷衍權威神圣文本直譯論,不僅在卡斯提爾,法國和英國亦是如此。
2.語言之間存在自然的等級制度。鑒于上述原則,有些語言更具權威性。最權威的是神啟的語言,其次是當前通用的拉丁語,再次才是方言,權威性最低。語言之間可能沒有平等可言。既然這個等級制度的術語很大程度上歸功于圣人伊西多(Isidorus Hispalensis),并能見諸于布魯尼、卡塔赫納、戴茲等人的筆下,它就可能在跨文化翻譯共有系統(tǒng)中占有重要一席。布魯尼那一代人無疑是這樣理解等級制度的,以至于拉丁語成了語法完善的標準,但這并不意味著等級制度本身不享有更廣泛的跨文化影響力。
3.每種語言都有其內在的表達方式。不平等并沒有使最低的權威毫無價值。方言也有其內在的品質和表達方式,這些都應當?shù)玫阶鹬睾瓦\用。目標語具有獨特性,這一概念可能是落后的薩皮爾-沃爾夫假說,不僅對15 世紀貝薩隆、馬內蒂等理論家非常普通,而且也能追溯到哲羅姆。它不一定與語言等級制度的假設相矛盾。
4.方言可以得到豐富。如果有語言的等級制度,那么該等級制度則遵循下面一點:高等的拉丁語能夠用來改進低等語言的詞匯和句法。因此,我們發(fā)現(xiàn)意大利語和法語等方言的廣泛拉丁語化及卡斯提爾語“對新造詞和外來詞謹慎而贊同的態(tài)度”[3](P142、145),而早已有譯者使用釋義而非拉丁語化的譯法。當然,此原則很明顯與每種語言都有其“內在表達方式”這一觀點相矛盾,這應表明拉丁語化并非絕對必要,翻譯應首先從內容的層面來理解。
5.可以接受鐘擺現(xiàn)象??ㄋ固釥柸嗽谶\用拉丁語化譯法時,尤其在句法方面產(chǎn)生了很多不一致的現(xiàn)象,于是矛盾就出現(xiàn)了。然而,如果就像朗德所說,在拉丁語模式與方言模式之間出現(xiàn)鐘擺現(xiàn)象是可以接受的話,甚至到了鐘擺現(xiàn)象本身已成為“此時受過良好教育的卡斯提爾人說話的一大特征”[3](P156-157)的程度也是可以接受的話,這一導致拉丁語地位爭論的跨文化矛盾是否也肯定會在卡斯提爾的小矛盾之外產(chǎn)生一些相似之處呢?也就是說,在拉丁語與意大利語之間進行選擇,潛藏在這一選擇之下的理論討論,在卡斯提爾譯風變體中也有某些類似之處。雖然一個現(xiàn)象不能直接用來衡量另一個現(xiàn)象,但二者都對同一個共有系統(tǒng)層面上的跨文化矛盾進行了回應。這表明,派魯·戴茲很能理解布魯尼為什么要譯入拉丁語,因為戴茲本身就想用另一種方法展現(xiàn)同一個欲望。這個跨文化共有系統(tǒng)展現(xiàn)了一個共同的問題,兩種不同的翻譯文化發(fā)展了不同的方式來解決共有系統(tǒng)。
卡斯提爾和意大利是不同的,但它們不同的翻譯方法完全可以來自同一個共有系統(tǒng)。
皮姆認為,如果我們將15 世紀的這個共有系統(tǒng)與上述12 世紀的共有系統(tǒng)作一番比較的話,相似點足以表明,共有系統(tǒng)之間相互聯(lián)系,重述或重組規(guī)范以適應時代需要。該怎么對待這些共有系統(tǒng)呢?共有系統(tǒng)論可向兩個方向發(fā)展。一方面,像“改進目標語”或“合譯”等個別原則可能要追溯到很長的歷史時期。另外,我們可盡力逐步改造整個共有系統(tǒng),希望把12 世紀、15 世紀和20 世紀等聯(lián)系起來,不必把我們的視野局限于任何一個目標文化。這將是一個需要分工合作的龐大工程[2](P132-136)。
皮姆認為,在共有系統(tǒng)中,有些規(guī)范是對雙方都有益的,能使雙方合作。比如,在12 世紀托萊多共有系統(tǒng)中,克呂尼修道院有一系列利益;前科學譯者們另有一系列利益。然而,由于很多阿拉伯語前科學是為托萊多大教堂翻譯的,雙方很明顯需要合作??茖W文本實際上是為教會翻譯的,特別是這些翻譯所提升的觀察問題的態(tài)度將最終破壞教會的權威。一些規(guī)范明顯服務于教會的利益,其它的則服務于科學的利益。但最有趣的特征是對雙方都有益,并因此能使他們展開合作。這將是共有系統(tǒng)的首要原理[2](P131)。作為實驗,共有系統(tǒng)至少能解釋一系列廣泛的數(shù)據(jù)資料,彌補了很多缺失的資料,提供一些非常連貫而新穎的東西。這一方法似乎值得探究[2](P132)。皮姆在論述共有系統(tǒng)理論能夠關涉翻譯理論時指出,一些理論家將翻譯與文化間的不平等權力關系聯(lián)系起來,特別是在后殖民主義方面;但卻在譯者應如何處理他們手中可能擁有的權力方面異常地沒有發(fā)言權。共有系統(tǒng)理論至少在跨越權力差異建立合作方面設定目標。合作可以在高度不平等的團體之間產(chǎn)生,主權國家在沒有霸權強加之下也可以進行合理的合作,從非協(xié)商性的合理合作進入到體制化的協(xié)商性的合作,進而設想出了一個沒有霸權的世界秩序[2](P127)。皮姆所提出的這些主要觀點對反思后殖民翻譯研究具有獨特的價值。譯者的翻譯動機是復雜的而不是單一的,譯者的多重身份和從事翻譯的多重目的決定了譯者很少是單一的文化取向。這就暗示,譯者的翻譯過程并非全由外界社會某一種因素所決定,這也使翻譯史實更加復雜多樣化,難以找到把為殖民服務作為唯一動機的翻譯實踐,單純的后殖民視角難以全面解析。這種超越文化范疇的共有系統(tǒng)論有利于突破原來單純從文化視角研究翻譯的狹窄視線,克服后殖民翻譯研究的極端與偏激。
注釋:
①這個網(wǎng)絡絕不限于意大利??ㄋ固釥柺艿椒▏捌洳薜谖幕挠绊懀ɡ实?993:64);很多譯入加泰羅尼亞語的文本實際上譯自法語譯本(羅素1985:19-20),而且譯者職業(yè)的流動性也相當大:兩個把拉丁語譯成葡萄牙語的葡萄牙譯者,能夠把拉丁語翻譯成法語,從而為勃艮第王宮服務(羅素1985: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