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偉鳴 金瑩瑩

摘? 要：威廉·錢伯斯（William Chambers，1723—1796）是18世紀英國著名的建筑師和風景園林師。該文從造園思想、造園手法以及造園要素的運用3個方面分析了威廉·錢伯斯對中國古典園林的理解與認識，同時指出威廉·錢伯斯對中國園林的認知存在一定的局限性，并對“中國式”造園及中國當代園林建設(shè)提出了一些思考。

關(guān)鍵詞：威廉·錢伯斯;中國古典園林;造園思想

中圖分類號 S731;TU986文獻標識碼 A文章編號 1007-7731（2019）01-0114-04

Analysis and Enlightenment on Perceptions of William Chambers on Chinese Classical Gardens

Xiao WeiMing1 et al.

（School of Architecture and Urban Planning，Beijing University of Civil Engineering and Architecturn，Beijing 100044，China）

Abstract：William Chambers （1723—1796） was a famous British architect and landscape architect during the 18th century.In this paper，the understanding and acquaintance of William Chambers on Chinese classical gardens were analyzed in terms of the three aspects such as gardening thought，gardening technique，and application of gardening elements.At the same time，it pointed out that William Chambers had some limitations in his understanding of Chinese gardens.Based on above analysis，some thoughts were put forward on the “Chinese style” gardening and the construction of contemporary Chinese gardens .

Key words：William Chambers; Chinese classical garden; Gardening thought

17世紀英國園林受到法國古典主義園林的影響，在園林中體現(xiàn)專制政治中的等級制度，以對稱的圖案形式表現(xiàn)園林，在貫穿全園的中軸線上布置花壇、雕塑、噴泉等，將樹木修剪成各種造型，組成圖案的形式。18世紀英國園林逐漸厭倦了嚴格對稱的規(guī)則式園林，出現(xiàn)了自然式風景園林，成為歐洲園林的新類型，這是西方園林藝術(shù)的一場極為深刻的革命。其中，威廉·錢伯斯在將中國古典園林引入到英國過程中起到了重要作用。

威廉·錢伯斯（William Chambers，1723—1796）是18世紀英國著名的建筑師和風景園林師，他曾兩度造訪中國，其游歷雖然僅限于廣東一帶，但他對中國園林情有獨鐘。1757年，威廉·錢伯斯出版了題為《中國建筑、家具、服飾、機械和器皿設(shè)計》（Designs of Chinese Buildings，F(xiàn)urniture，Dresses，Machines，and Utensils）專著，該書最后一章《中國人的園林配置藝術(shù)》（the Art of Laying out Gardens among the Chinese）就是專門論述中國的園林藝術(shù)，對取景、疊山、理水等手法均有所涉及[1];1772年，他又編寫了《東方造園論》（A Dissertation on Oriental Gardening）一書，再次詳細論述了中國的園林藝術(shù)[2]。威廉·錢伯斯對中國園林的理解與認識基本體現(xiàn)在這2本著作當中。從中可以看出，他對中國園林的理解是有一定深度的，并不是簡單的記錄所見所聞，而是綜合性地描繪與解析。他的這2本著作在當時極大地激起了西方人對中國園林藝術(shù)的興趣，并深化了他們對中國古典園林的認知。他主張在英國園林中引入中國風格的建筑小品，模仿中國園林手法，如挖池、疊山、造亭、建塔，這在西方園林中掀起了一股“中國風”的熱潮[3-5]?？梢姡ゅX伯斯對“中國式”造園在歐洲的傳播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

1 威廉·錢伯斯對中國古典園林的認知

1.1 造園思想—源于自然、高于自然 威廉·錢伯斯在游歷中國南方園林時發(fā)現(xiàn)，中國建筑是以對稱為美，而園林則是追求自然美，往往是以不對稱的形式布局。自然是他們的榜樣，其目標是要去模仿她的所有美麗的不規(guī)則性[6]。他提出中國園林是對自然的不規(guī)則美的模仿，很少使用長方形、半球形等幾何圖案;中國建筑中的窗戶也不同于西方建筑設(shè)計的方形，而是被做成扇子、鳥類、動物、魚、昆蟲、葉子和花[6]等不規(guī)則形狀（圖1）;此外，中國古典園林中的道路多為彎曲的形態(tài)，具有曲徑通幽的效果，很少有規(guī)則對稱的直路。在相地環(huán)節(jié)，首先考慮的是場地形態(tài)，根據(jù)地形地勢選擇配置，強調(diào)中國古典園林中的因地制宜。同時，他認為自然是他們的原型，水岸也是模擬自然的變化，有的直接做成灘涂，有的營造出雜木叢生的效果，在一些平緩的地方種植花草，地形陡峭的地方則置石疊山，并引水流環(huán)繞這些疊置的山石[6-7]，以模擬自然的方式進行景觀營造，表現(xiàn)了源于自然的造園思想。

另外，威廉·錢伯斯提倡造園中應(yīng)有一定的藝術(shù)作為，鼓勵造園者不應(yīng)限制自身的想象力，對藝術(shù)和自然進行一個明智結(jié)合，將兩種方式的優(yōu)點進行提煉[6-8]。藝術(shù)必須提供自然的不足，園林景色的巧妙源于精妙的營造[8]，只有將自然與藝術(shù)進行有機地結(jié)合才能達到理想的境界與效果?？梢钥闯?，他主張在現(xiàn)有自然環(huán)境的基礎(chǔ)上，營造藝術(shù)化的園林景觀，取得高于自然的景觀效果。

在威廉·錢伯斯的心目中，中國園林師不僅是植物學(xué)家，還是畫家與哲學(xué)家，他們對人類的精神向往有比較透徹的了解，知道園林藝術(shù)是最能感動心靈的藝術(shù)[2]。中國園林和英國園林雖然都是來自于自然，但中國的園林卻高于自然，是用藝術(shù)的手法來再現(xiàn)自然，而英國的園林卻只知道一味地模仿自然，始終沒有超越自然[9]。他認為中國園林雖然處處師法自然，但并不摒棄人為，中國園林絕非簡單模仿自然，而是把自然界的一些現(xiàn)象予以概括、提煉、強調(diào)甚至夸大[10]。由以上分析可以看出，威廉·錢伯斯強調(diào)的中國園林特點正是源于自然、高于自然。

1.2 造園手法—步移景異 威廉·錢伯斯在《東方造園論》中寫道：在一個視點展示人群;另一個視點展示動物搏斗;第3個視點展示石頭、瀑布、樹木與山丘;第4個視點展示廟宇和柱列以及其他各種愉悅的主題[2]。這種多樣變化的效果，既可以通過抑景的手法來實現(xiàn)，把園林的一部分隱藏起來，挑逗起游客的好奇心[6，8];也可以運用間接借景的手法，借自然時空變化之景，如植物的生長、季節(jié)的更替、氣候的變幻等[7]來實現(xiàn);還可以通過對比等手法來實現(xiàn)，對比能夠特別強烈地扣人心弦，如果場地受限，通過安置一個觀賞對象，從不同的角度觀賞都能產(chǎn)生不同的表現(xiàn)效果[7]。威廉·錢伯斯參與設(shè)計和建造的邱園（Kew Garden）就已經(jīng)初顯出步移景異的效果，道路曲折多變，并與主體建筑物緊密聯(lián)系，使得園林中景色較為豐富，與規(guī)則式園林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威廉·錢伯斯認為中國園林擅長在園林中布置各式各樣的景，在游覽過程中創(chuàng)造驚喜，步移景異，讓景色呈畫卷式鋪開[7，11]（見圖2）。

此外，威廉·錢伯斯表示，通過與觀景點的距離成正比而逐漸縮小房屋、船只和其他東西，遠處種的樹，顏色深暗，而且比近處的樹低矮。用這種方法，那些很小的、局促的園林就顯得好像很大、很寬闊了[9]。運用遠近對比等手法，豐富面積較小的園林景觀，從而使景觀層次豐富，增加游人在觀賞過程中的樂趣。邱園中塞恩透景線延伸至泰晤士河旁，借河對岸的塞恩別墅及農(nóng)莊景色，延長了透景線視距，既保留了規(guī)則式園林一覽無余式的形式，又采用中國借景等造園藝術(shù)手法擴大了景深，進而形成以小見大的效果。

由以上分析可以看出，威廉·錢伯斯在設(shè)計與建造邱園時，將抑景、借景、對比等造園手法引入其中。這說明中國園林的獨特性、樸實性和美感可以在歐洲園林建造中引入和補充。邱園中引入中國園林的造園手法及特色建筑，成為當時英國園林風格轉(zhuǎn)變的一個代表。18世紀英國自然式園林的形成與威廉·錢伯斯對中國園林的推崇和發(fā)揚是分不開的，這也很大程度上促進了中西園林文化的交融與發(fā)展[12，13]。

1.3 造園要素—山水、植物與建筑 山水、植物與建筑是中國古典園林中的3大元素，但是每一個元素又各自有著豐富多樣的造園技巧，在不同的景色中表現(xiàn)出不同的效果。讓威廉·錢伯斯感觸很深的中國古典園林特點就是園林要素多樣并富有特色。這些園林要素在運用時都體現(xiàn)出了貼近自然的特點。相比之下，同時期的歐洲園林則人工痕跡較重，建筑沿中軸線對稱分布，植物也常常被修剪成規(guī)則的幾何形狀，水景大部分為噴泉，道路也大都是筆直的。威廉·錢伯斯認為這是強行讓自然接受對稱與規(guī)則，認為英國園林缺少的正是中國園林中與自然和諧統(tǒng)一的不對稱的美。

威廉·錢伯斯總結(jié)了疊石理水的功能特點（見圖3），如水體能調(diào)節(jié)小氣候，使景觀愉悅并創(chuàng)造變化，山石水景可以虛實相生等[7，8]。他認為水景是園林里最為豐富和講究的部分，視園林規(guī)模大小分別植入湖泊、河流和小溪[6]。理水離不開疊石，如水從大洞窟和形狀復(fù)雜的假山中奔流而出[7]。中國園林中的水景為不規(guī)則的湖泊與潺潺蜿蜒的溪流。園林中的石頭多為奇山怪石，不具備規(guī)則與對稱性[7-8，10-11]。當然，威廉·錢伯斯對中國園林的認知是以廣東園林為基礎(chǔ)，不僅不能全面地反映當時中國園林特點，還存在認知上的局限性。

在園林植物方面，中國古典園林中的植物配置也少有規(guī)則式、行列式種植和幾何式的整枝法，而是任其自然生長，品種多樣，盆景重俊秀飄逸而不是對稱修剪[7-8，10-11]。威廉·錢伯斯認為，植物的形狀、色彩、質(zhì)感和尺度以及植物和水體等元素組合呈現(xiàn)的景觀效果都應(yīng)值得關(guān)注，如只拼湊那些可融洽及組合滿意者，避免尺度和顏色的突然轉(zhuǎn)變，樹木的形狀和色彩要有變化[6-7]，同時應(yīng)該推廣本土植物的栽培。以邱園為例，它融入了包括植物在內(nèi)的許多中國園林元素，不僅有不同季節(jié)開花的本土植物，還有各種專類植物園，將植物進行了系統(tǒng)分類。同時，邱園的南區(qū)還保存了一片自然保護區(qū)，有利于各種野生動物繁衍生息。這不僅能讓游客觀賞到自然景色，還能讓游客感受到動態(tài)的景致。當然，因威廉·錢伯斯不了解中國文人的出世和入世的矛盾心理，而將竹、梅、松等富有文化內(nèi)涵的部分忽略[14-15]。

在園林建筑方面，中國古典園林中的橋為曲橋，亭臺樓閣的檐角都是翹起的，威廉·錢伯斯對亭、橋、閣、塔等中國式園林建筑具有較為深刻的研究，并嘗試模仿建造中國園林建筑，如邱園中的中國式塔、涼亭和孔子之堂等[16]。雖然只是單純的將這些建筑表達出來，與周圍環(huán)境可能還無法產(chǎn)生很好的和諧統(tǒng)一，但在威廉·錢伯斯看來，這是表達中國式園林特色的最好體現(xiàn)。

2 啟示

2.1 對中國式造園的思考 通過上述分析可以看出，威廉·錢伯斯對中國古典園林的認知是非常深刻的，并不只是簡單地模仿形式和內(nèi)容。同時，威廉·錢伯斯的中國式造園與中國古典園林也存在著一定的差異性。

英國園林遵循西方哲學(xué)，人類的地位高于自然，力圖改造自然、戰(zhàn)勝自然。中國園林以“天人合一”的思想為中心，求得人與自然的和諧統(tǒng)一。正是由于兩國文化的巨大差異，威廉·錢伯斯很難進一步深入研究中國古典園林，所表現(xiàn)出來的園林形式也有所區(qū)別。比如邱園表現(xiàn)出風景如畫的自然效果，追求直觀的觀賞方式，而中國古典園林講究意境和情感的表達，景觀表現(xiàn)更為含蓄。邱園具有公共性和開放性，更注重實用功能，中國古典園林更多的是精神的自我滿足場所。邱園的景觀要素是比較獨立的個體，而中國古典園林是將造園要素作為一個整體系統(tǒng)去考慮，相互搭配組合。

因此，英國的“中國式”造園與中國古典園林在本質(zhì)上是有所區(qū)別的?？梢哉J為英國園林雖然受到了中國古典園林的影響，但是它融合了英國文化，具有鮮明的個性特點和表現(xiàn)方式，是一種獨特的園林類型。英國的“中國式”造園成為了當時歐洲園林中的新型園林風格—英國自然風致園林。

2.2 對當代園林建設(shè)的思考 威廉·錢伯斯在英國自然風致園林的形成中起到了重要作用，同時引發(fā)了我們對當代園林建設(shè)的思考。首先，當代園林主要以開放式公共空間為主，可以采用局部風格的借鑒融合方式，汲取中西方園林的造園思想與手法。比如目前園林建設(shè)中大量運用的綠籬栽培修剪、對稱的花壇和草地布局等，不能照搬西方園林的做法，理應(yīng)融入中國傳統(tǒng)文化要素，保留自身的文化優(yōu)勢與特色。其次，園林設(shè)計時應(yīng)注意實用性與藝術(shù)性的有機結(jié)合。一方面，注意保留園林與各種藝術(shù)門類相結(jié)合的優(yōu)良傳統(tǒng)，使園林不僅滿足大眾休閑的功能，還能弘揚民族優(yōu)良文化，融入社會教育功能;另一方面，由于當代園林的公共性，在設(shè)計時應(yīng)多考慮園林的實用性。比如，隨著老齡化人群不斷增多，人們對鍛煉身體的公共空間的要求越來越多，除了廣場舞與合唱的人群，還有不少音樂人、畫家等，可以給這部分人群設(shè)計相對的展示舞臺，讓園林空間具備寓教于樂的功能。

3 小結(jié)

威廉·錢伯斯作為英國18世紀著名建筑師和風景園林師的代表，他通過自己的親身經(jīng)歷以及對中國古典園林的記錄和感悟，總結(jié)歸納出他對中國古典園林的認知，將它們整理到他的著作當中，并在邱園的實踐中引入中國園林特色，使得中國園林藝術(shù)在西方得到了更廣泛的傳播。雖然威廉·錢伯斯對中國園林的認知還存在一定的局限性，但是他學(xué)習借鑒中國園林文化并對其分析理解的過程是真實的，并從游歷不多的中國園林中尋找到獨特的魅力和見解并運用于造園實踐中。因此，在園林發(fā)展的道路中，要不斷地接觸新思想、新方法，還要挖掘自身的文化優(yōu)勢與特色，并將其融會貫通于造園實踐中，進而促進園林藝術(shù)不斷地創(chuàng)新和發(fā)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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