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年,我在江西省教育廳高教處任副處長,曾到教育部高等學校干部進修班華東師范大學班學習4個月。這個班由教育部委托華東師大舉辦,以華東地區(qū)高校處級干部為培訓對象。我們這一期是第二期,大家戲稱“黃埔二期”。
一
華東師大當年擁有當時高校最大最美的校園。進修班學員被安排在第四宿舍,雖然4人一間,但都是研究生宿舍,且在研究生食堂用餐,生活方便,環(huán)境安靜。學校為進修班配備了很強的師資力量和管理團隊。班主任是華東師大顧問、原副校長王亞樸和校教育科學學院副院長瞿葆奎,工作人員有呂法川、楊德廣等6人。
這期學員50人,平均年齡50歲,最大60歲,我年齡最小,36歲。全班分為6個小組,我被指定為第6小組召集人,后被選舉為班委會學習委員。
3月11日開班,經(jīng)常給我們授課的老師有:瞿葆奎講教育學,張惠芬講中國教育史,余立講我國高等教育的發(fā)展道路。劉佛年開過教育學講座,他是著名教育家,其《教育學》一書是全國高校通用教材。劉校長當年68歲,一個上午,不拿教材,不用提綱,也不喝一口水,娓娓道來,條分縷析。
學員都是教育實際工作者,沒有專門從事理論研究的,所以大家希望除學習教育基本理論外,多請一些教育行政管理方面的同志講課,像余立、楊德廣講課就格外受歡迎。學校很重視學員的意見,適時調(diào)整了教學計劃。
在教育調(diào)查方面,既去重點大學,也去一般院校,同時還考察大型現(xiàn)代企業(yè)。
7月2日,在總結交流階段,王亞樸總結學員的體會,歸納為“四個結合”:學習教育理論與管理知識結合;學習書本知識與社會調(diào)查結合;授課、輔導與自學、討論結合;學習兄弟單位經(jīng)驗與總結工作結合,反映了進修班實際,為大家所認同。
7月3日,進修班舉行結業(yè)典禮,我代表學員講話。這是我參加工作以來第一次離職進修,因此我把這次進修視為工作中的一次“充電” “加油”,彌補大學學業(yè)的一次“回爐” “補課”,把結業(yè)論文當畢業(yè)論文來寫。我上課、考察記筆記,自學、討論寫札記,每天堅持寫日記。進修期間,我系統(tǒng)地讀了有關教育和管理理論的書籍,也買了一些書籍。我同大家一樣,十分珍惜這次學習機會,享受進修的過程。
二
進修班結束不舉行考試,但學員需交一篇結業(yè)論文,題目自定。
我寫了一篇《江西高等教育的回顧和展望》,全文1.6萬字。論文包括兩個部分:第一部分回顧江西高等教育的發(fā)展歷程,從江西古代書院寫起,回顧了古代教育、近代教育、民國教育(包括蘇區(qū)教育)和新中國成立后的高等教育(包括共產(chǎn)主義勞動大學)。新中國教育是重點,又分四個階段論述:1949-1956年;1957-1966年;“文革”十年;1976年至今。
第二部分,立足省情,就當前和今后一段時間高等教育發(fā)展戰(zhàn)略提出了五個方面的意見:(一)在發(fā)展規(guī)模和速度上要適應國民經(jīng)濟建設的需要,有計劃按比例地穩(wěn)步發(fā)展;(二)在辦學指導思想上要突出重點,發(fā)揚優(yōu)勢,辦出特色;(三)在科學研究上要加強與科研機構的合作,努力提高科研能力和學術水平;(四)在師資隊伍建設上要抓緊從中青年教師中培養(yǎng)學術帶頭人;(五)在管理和領導上要努力提升管理高校的水平和工作效率。
6月26日,論文完成,上午,我把論文交同寢室葉品樵、施濟平、黃殿臣3位室友和方宗堅、伍潤生等審閱。中餐后,方宗堅對我說:“我揩了你的油呢?!蔽艺f:“此話怎講?”方說:“伍潤生說你的文筆真優(yōu)美,我說那當然,人家是復旦畢業(yè)的嘛!”方宗堅是復旦大學分校的校長,故有“揩油”之趣說。隨后,伍潤生來了,他是中國科技大學教務處長,說:“文章還沒有看完,覺得很有意義。”并問:“共大后面寫了沒有?共大影響很大,我們中國科大就是一幫人從共大考察回來,寫了個報告,劉西堯批準下遷的?!碑斖?,我認真聽取了他的修改意見。
兩天后,論文正式交到班里。我用過午餐,在回宿舍的路上,遇到王亞樸,他說:“你的文章我粗看了看,以后搞系統(tǒng)管理有用,文字也比較好。”晚飯后,黃殿臣告訴我,下午分組交流,王亞樸參加他們小組活動,在看你的文章。王還說:“小李是個筆桿子,文章是講全省的,材料比山東那篇(指山東省高招辦胡家駿《關于加強我省高等教育管理的探討》一文)組織得好。”
29日,繼續(xù)小組交流。晚9時,王亞樸召見我,說:“在我看到的文章中,你的文章是寫得最好的,你是秀才。”又說:“對這篇文章本身提不出意見,材料豐富,觀點也對,但教育調(diào)整的具體措施要有,比如說辦不辦綜合性大學,有進有退,省里領導問你,你要說得出?!庇终f:“江西以后辦進修班,你就可以用這份稿子去講?!碑敃r,浙江、江蘇已經(jīng)辦了這類進修班,還有的省在醞釀中,王亞樸估計江西也會辦,所以要我有所準備,這當然只是老師對學生的期望。小組交流后,我被推薦到全班交流,一個小組一篇,大家的肯定是對我的鼓勵和鞭策。
寫這篇論文時,我已在省教育廳高教處工作10年,是帶著高教管理工作中的問題來進修的。6月30日,進修班給江西省教育廳發(fā)出一封公函,稱:“李國強同志在我班學習期間,積極認真地撰寫了作業(yè),對有些問題作了初步的探討和研究,并提出了一些見解,我班準備作為本期學員相互交流和下學期學員的參考資料,故請貴廳在百忙中抽空審閱后交本人作必要的修改,并協(xié)助打印130份,于1982年9月30日以前寄給我班。謝謝!”
呂良廳長看過公函和我的論文后,很快批示:“已閱。文章對我省高教歷史和現(xiàn)狀作了較全面的分析研究,對今后工作提出了許多有見解的應該重視的意見。請高教、人事、計財處一閱?!睆埾H矢睆d長和相關處室同志看過,也都給予肯定,論文后經(jīng)廳辦公室打印寄出。
論文在《江西師范學院學報》1983年第1期發(fā)表。不久,被中國人民大學學術資料社《大學教育》第2期全文復印,上海解放日報社《報刊文摘》第163期摘登,1985年獲江西省1982-1984年社科優(yōu)秀論著二等獎。
三
4個月的進修,不僅提高了教育理論水平和管理能力,而且享受了難忘的師生情、同志情和親情。
進修班是一個和諧友愛的集體。師生之間、學員之間關系融洽,相處愉快。以進修班為基礎,還成立了華東高教研究會,余立為會長,輪流在上海和各地開展學術研討活動。
師恩難忘。我1970年畢業(yè)后,回復旦大學機會不多,這次進修期間回過幾次。
大學同學王文良、楊如和先后來看我。我們當年“志同而氣合”,畢業(yè)后12年未見面,我們一同逛華師大校園,回復旦探望師友。
師大校園美,同窗情誼深。當年我36歲,如今又一個36年過去了。有人說,青年,青春是用來奮斗的;老年,青春是用來回憶的。我翻閱當年日記,老師、學友一一在腦海浮現(xiàn),情不自禁寫下這篇“進修記”,是對那段學習歲月和師友情誼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