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予欣
摘要:漢字作為中華文化的載體,承載著中華民族幾千年的記憶。源遠流長的漢字文化充滿著歷史的滄桑,同時也具有不可否認的美感。從變幻多姿的結構美,到抑揚頓挫的諧音美;從古風古韻的詩詞美,到對仗工整的對聯美,漢字用它的身影,書寫著燦爛繽紛的中國故事。
關鍵詞:漢字;中華文化
蚊足纖纖,勾畫勒然;躍躍青花刻窗前,循循金石印鼎欒。漢字飄飄去,華夏已黯然。嗚呼,郁郁乎文哉,吾從周矣。
漢字之美,千年流傳——蘭亭已矣,而其序傳之后世,萬世瞻仰;史家之絕唱,無韻之離騷,倉倉之駢文,今又幾人知?步于街道烏衣巷,何處覓詩文!三千繁華東流水,而今無地賞漢文;青燈古道人不再,文斗星斗泣人神。在英國文化西方詢信不斷涌入的今天,我們是否行之太匆匆,遺落前朝甲骨金石字?不若停而四環(huán)顧,欣觀顏柳書紛紛。
漢字之美,美于結構。蘇美爾人的泥板上干澀難懂的楔字,尼羅三角洲象形文字亦在歷史的角落中苦苦哀嘆,惟有漢字這一象形文字轉化而來的唯美工藝品,仍在書紙筆下言笑晏晏。左右,上下,左中右,包圍,半包圍……一字一劃一筆一畫,均是蒼柏中華的風骨所存。一口為一口,兩口為曰;三口為目,四口成田;一一為一,二一得二,三一成三……幾個重復的結構,便保羅了從天空到大地,從人口到數理的無盡韻味。中華人如漢字,亦能以仁理萬世,以理待萬物;一個仁,一個禮竟包羅了華夏民族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貫穿了中華歷史千歲萬年。漢字的結構美,經過千百年的傳承與發(fā)展,已能成為能夠同米開朗琪羅的大衛(wèi)塑像、達芬奇的蒙娜麗莎相媲美的藝術,鑲嵌于華夏之冠的中央。漢字的書寫,行云流水,筆走龍蛇,氣貫長虹,令人賞心悅目。裱一幅字于大堂正中,蓬蓽亦能顯得書香四溢;正大光明殿中金字玉裱的“正大光明”,亦使銅臭漫天的故宮天地添了一絲文化氣息?!邦侊L柳骨”“顏姿趙骨”“瘦金體”一個相同的字在不同的筆下竟流溢出不同的美感,令人心曠神怡。漢字之結構美,美于構成,美于筆法,更美于古代文人騷客對漢文化的熱愛。
漢字之美,美于諧音?!都t樓夢》中的人名普遍使用諧音——元春迎春探春惜春(“原應嘆息”)、藥店老板——卜世仁(不是人、甄士隱(真事隱)與賈雨村(假語存)等諧音字的運用,既讓乾隆皇帝龍顏大悅,又因不興文字獄而使此書流傳甚廣,亦使后世學者閱客為曹公之遭遇及賈府生活的富貴與艱辛泣涕漣漣。唐代詩人劉禹錫在《竹枝詞》中寫道:“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晴卻有晴?!奔鹊莱隽藮|晴西雨的曼麗春光,又恰到好處地舒展心中之“情懷”,意味深長,耐人尋味。新婚燕爾,春宵一刻,長輩送來一把棗子(早生貴子),既表達了對夫妻情感之甜蜜之期盼,又抒發(fā)了對早日抱孫子的熱切心懷。諧音詞藻的運用,既滿足了藝術創(chuàng)作的需要,亦使情感之傳遞有了合理的載體。中華文化如一爵士女子,諧音字使之著得明月珰,腰流紈素裙,更增添了一絲神韻。
漢字之美,美于詩聯。“行到水窮處,坐看云起時”“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一腔龍吟轉九折,雨中長城已千年”。詩文的砌果,筑成了華夏民族的文化城墻,默默地守護了我們近三十個世紀。埃及在羅馬人的鐵蹄下放棄了輝煌的文明,蘇美爾人的文明也早已成為閃族人腳下的廢墟;印度在雅利安人的征服過后自覺放棄了自身的社會制度,非洲大陸在二百年間不知不覺也被英語法語西班牙語團團包圍。唯有中國人,魏晉南北幾百年,我們見到的盡是仁孝世人的胡人皇帝,卻鮮有漢人子弟為戎夷同化茹毛飲血。詩篇詞藻的魅力,讓成吉思汗的子孫也不得不為之低首而尊,馬背上的英雄不知不覺間憑空多了些書生意氣?!叭酥酰员旧??!薄度纸洝纺呛喍潭挥趦群慕陶d塑料了無數忠恕之子,四書五經的續(xù)續(xù)熏陶為不息的中華之架貢獻了難以勝記的忠孝之臣。忽必烈的一生,見過低三下四的金軍夏臣,見過俯首稱臣的阿拉伯將軍,然而,在文天祥之前,這位縱橫天下的千古帝王決沒一睹如此浩然之士的忠風義骨,——“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蹦且粍x那,失敗的文天祥也已從文化上徹底摧毀了蒙古橫禍,守住了中華文化香火不息的宗祠。歷朝歷代的文天祥早已消失在喧囂的塵世之間,而他們是詩文,不斷為中華大地邊境上那一抹無形的墻添瓦加磚。千磨萬擊,任爾東西南北風。
漢字之美,還美在無數的地方,任誰都不能一時合盤托出。無論是兵與丘八的析字文化,還是雞棲水邊稱為酒的字謎文化,皆是中華姑娘的肌膚與佩飾,一肌一珠,盡態(tài)極妍。然而漢字雖美,卻鮮有審美之目將其欣賞,既然十幾年而橫空出世的《蒙娜麗莎》能夠使人留步凝視,那千百年之精華才子的思想匯聚而成就的《唐詩宋詞》亦應當為世人所矚目。
一個民族的強盛,不僅僅是物質的強盛,更應當是精神的強盛。羅馬之所以由那么多民族組成卻仍被稱為一個統一而強盛的國家,并不是因為一座哈德良長城,一支開銷達總稅收一半的常備軍,而是廣為流傳的拉丁文化與拉丁文著作。當各地的文化差異史無前例地拉大后,昔日戰(zhàn)無不勝、攻無不克的強盛之邦頃刻間便煙消云散了,而基督教這一精神帝國卻永遠留存下來,直至今天。一句愛國,實質上是對這個國家文化的熱愛,對生活的這片土地那熱烈而深沉的熱愛。只有當你的心與這片文化沃土連在一起,那團意欲報效祖國的烈火,才真真正正地燃燒起來,才能對戲劇大師黃佐臨老先生那腔“赴國難”之熱血感同身受。
一撇長歌萬余里,秦漢篆隸已千年。我們終究無法與秦時明月漢時關長相廝守,但繼承與發(fā)揚秦時風文漢風骨,卻是每個華夏兒女與生俱來的義務。我們不妨在自由女神像前合影后的閑暇之余詠兩首長詩,賞幾篇“蚊足”,讓我們的子孫后代亦能在一筆筆的勾勒前大嘆一句:“生平之首樂,漢士悅漢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