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晶

摘要：曹禺的《雷雨》是中國當代戲劇的經典之作。本文將從三條線條線來分析《雷雨》的主要戲劇沖突，即周樸園與周家人的沖突、魯貴與魯家人的沖突以及周家人與魯家人的沖突。此外，本文在分析戲劇沖突的基礎上闡發(fā)該劇的悲劇意蘊。

關鍵詞：《雷雨》；戲劇沖突；悲劇意蘊

曹禺是我國著名的戲劇大師，其一生創(chuàng)作了許多堪稱藝術殿堂經典的劇作。在曹禺的代表作中，《雷雨》更是一部難得的佳作，流傳至今仍以其藝術特色而著稱于世，深受大家的追捧。筆者將從分析該劇周樸園和周家人的矛盾、魯貴和魯家人的矛盾以及魯家人和周家人的矛盾出發(fā)，進而分析其悲劇意蘊。

一、主要的戲劇沖突

在戲劇藝術中，矛盾沖突是其核心和靈魂所在，劇作家正是通過激烈的沖突，掌控著整個劇作的節(jié)奏。情節(jié)的起承轉合和矛盾沖突對戲劇藝術魅力的展現(xiàn)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曹禺在作品中普遍采用情節(jié)上的沖突，使得矛盾激化、引人人勝、扣人心弦。眾所周知，《雷雨》因為嚴格咯守了三一律，被稱為最像戲劇的戲劇，其中存在的復雜的關系為各種情節(jié)沖突埋下了伏筆。

（一）新舊思想的沖突

周樸園和周家人的矛盾可以歸結為新舊思想的沖突。最主要的戲劇沖突就是周樸園與周繁漪的各種正面?zhèn)让娼讳h。繁漪是個受過新思想影響的資產階級女性，是“五四”以來追求婦女解放，爭取獨立、自由的新女性代表，對專制男權的壓制充滿了憤怒。所以當周樸園逼她吃藥的時候，勇敢地說出了“不”。但是在半封建半殖民地的中國都市里，資產階級往往帶有濃厚的封建意識。周家就是從封建宗法家庭轉化為資產階級家庭的代表，周樸園是一個反動的資本家兼封建家長的典型。作為封建家長他關心的不是家庭成員的理想、愿望、幸福、前途，他關心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他的“威嚴”。封建家長的意志對家庭中的一切人具有絕對的權威，只能無條件服從，不能有絲毫違抗，周樸園認為只有“威嚴”才能維護封建家庭的秩序和興盛。周樸園獨斷專行，對家人毫無尊重之心，為了將家庭成員納入“最圓滿、最有秩序”的軌道，他說一不二，苛酷地要求每一個人服從他。周樸園對待天真善良的周沖周萍也是如此，要求他們言聽計從，不允許他們有絲毫的冒犯和對抗。

此外，周家人內部矛盾也即劇中周繁漪和周萍的矛盾沖突也是極為關鍵的。正如周繁漪意識到的，她被兩代人所欺侮。為了追求自己的愛情拋棄自己的母親和妻子身份來挽回周萍的心。然而周萍早早地厭煩了自己的亂倫愛情，并且找到了給他生活活力的四鳳，最后對待繁漪便是無情的拋棄。繁漪開始了極端的報復：深夜跟蹤周萍到魯家，在周萍跳窗與四鳳約會時從外面關緊窗戶，致使周萍與魯家人正面沖突；故意在周樸園面前挑明四鳳與周萍的關系。她生活在極端壓抑的周公館，既渴望自由的愛情，又無力擺脫家庭的牢籠，在周樸園的冷落下，她緊緊抓住周萍這根救命稻草；在思想深處，她有許多沉重的無法消除的封建思想意識：她看重“名分”，即使與周萍相愛（不是反封建，也不是追求個性解放，除滿足自己的情欲外，更重要的是對周樸園不尊重自己的一種報復）也有一種想擺脫卻擺脫不掉的“犯罪感”；阻撓周沖與四鳳的相愛，反映了蘩漪真實的封建貴族意識、等級觀念、門第思想和家長意識，自己是封建婚姻的犧牲品，卻仍然用封建婚姻去殘害下一代。她的行為是自私的，也是軟弱的，對周萍既有情感的執(zhí)著，也表現(xiàn)出過分的依附，只要能獲得短暫的情感就無所要求。

（二）奴才與奴隸的矛盾沖突

魯貴與魯家人的矛盾可以歸結為奴才與奴隸的矛盾性質。魯貴為周家府邸的管家，他卑躬屈膝，哈腰點頭地伺候著周家人。魯侍萍不知道魯貴所在的人家是哪戶人家，但堅決反對他們的女兒四鳳去別人家里當丫鬟，然而她不敢說起自己的親身遭遇，只是制止著女兒。她為了討生活，去了學校飯?zhí)卯斃蠇屪?，兩年才能回來一趟。魯貴貪婪好色，嗜賭如命，哪管得著欠自己救命之恩的老婆的話，把四鳳招進周家來成了周家的丫鬟。魯四鳳生怕母親知道，便一直瞞著她。魯大海作為魯貴的繼子對于其繼父的諂媚可恥的形象也是恨之入骨。魯貴甘愿卑躬屈膝地討好所謂有錢的周家人并且見錢眼看，一副哈巴狗的形象躍然紙上。然而魯侍萍，魯四鳳，魯大海都是從心底里瞧不起他，魯貴也認為這一家子都是他的拖油瓶。魯貴一心想坐穩(wěn)奴才的位置，而其他的魯家人都是不屑于為人家做奴才的，尤其是四鳳與周萍的戀愛觸及到繁漪，以及魯貴不明所以地被周家辭退的時候，他的奴才本性便是一次大爆發(fā)。他正仗著了解周家鬧鬼乃是周繁漪和周萍的偷情，因此他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去周家找周家人。

魯侍萍為魯貴的妻子，筆者將其劃為魯家人，周樸園顯然和魯侍萍的沖突為整部戲劇埋下了伏筆。三十年前與侍萍的一段感情，雖然內心也有過真情，并且在三十年中一直處于對侍萍的懷念、懺悔、內疚之中，但侍萍的悲劇畢竟也是由于他的懦弱造成的。所以當三十年后侍萍活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時，不可啟及的往事即將被揭開，周家的名譽、周樸園的地位即將受到威脅，這也構成了他與侍萍的矛盾。作為工人階級代表的魯大海沒有受過很好的教育，在語言的表達上處于劣勢，在與周樸園的斗爭中顯示出稚嫩、天真。整個談判都由周樸園一手操控，魯大海完全處于周樸園的把玩掌中，如周樸園所說他是一個“傻小子”。魯大海在復工合同面前顯得脆弱無力，如夢初醒的魯大海還要繼續(xù)進行爭論，但是礦上已經把他開除了，他沒有資格再爭辯了。在周樸園掌控整個局面的情形下，魯大海敗下陣來。雖然魯大海竭力捍衛(wèi)自己的話語權，控訴周樸園的罪惡，但最終遭致的是一場暴打。

二、悲劇意蘊

《雷雨》作為命運悲劇主要體現(xiàn)在：

首先為戲劇意象所蘊含的對人的生存狀況的困繞與恐懼，《雷雨》里的戲劇意象主要是“郁熱”與“掙扎與殘苦的生存發(fā)現(xiàn)”。戲劇里郁熱的生存氛圍，不僅是自然背景，同時暗示著一種情緒、一種心理、一種性格以及一種生命的存在方式，劇中每一個人物都陷入了郁熱的境遇中。周萍與繁漪非理性的情欲追求，周沖的空想，最終幻想破滅，情節(jié)設置的偶然性造成了命運的必然性。所有的人物都在追求著，在欲望著。但這一切都被一種不知的力量壓抑著，這種壓抑的自然環(huán)境，被壓抑的人性暗示出人物郁熱的生存狀況。如蘩漪超常態(tài)的欲望和對欲望超常態(tài)的壓抑，最終造成了她最具“雷雨”式的性格，郁熱就代表著繁漪情感的一種郁結。在曹禺的眼里，所有人都像泥湫一樣在情熱的火堆里掙扎，繁漪造成心愛人的死亡，自己心也死去，周樸園與侍萍，魯大海抓住周樸園不放，如此等等，愈是掙扎愈是陷入死亡的深淵。戲劇結局只剩下老一輩的孤苦與彼此間的仇恨，這樣的人生寫實，體現(xiàn)了曹禺對殘酷的生存狀態(tài)的冷靜觀照。曹禺曾說：“宇宙像一口殘酷的井，落在里面，任你怎樣呼救，也不能脫離它?！庇纱丝磥?，人無論怎樣掙扎也難逃失敗。我認為曹禺雖帶有一點神秘論、宿命論的色彩，但更多的是對人生的深刻自知，對人的無助的生存困境的準確把握。

其次《雷雨》作為命運悲劇所蘊含的巨大精神震撼力，主要是通過劇中人的性格、命運展示出來。周樸園的性格具體地說是整個《雷雨》悲劇總根源，擴大地說是封建色彩濃厚的資產階級的典型，是封建專制的象征。他的內涵與魅力更在于其性格命運充滿了深刻的矛盾。他出身官僚，早年留學德國，19 世紀末受資產階級民主、自由思想的影響，與家里的女仆侍萍結婚，表現(xiàn)了他敢于打破封建家庭觀念的勇氣，但迫于強大的封建觀念，他拋棄了侍萍，也拋棄了自己早年追求的自由思想與真誠愛情，是對自己做人良知的否定，這是他最初的悲劇。由此，周樸園陷入了矛盾、痛苦的境地，對他的一生都產生了無法消除的影響。從年輕時不能做主到一切都要以他的意志為轉移，他的妻子、兒子、工人都要絕對地對他服從，他成為了一個極其冷酷、自私、虛偽的人。他的冷酷、自私、虛偽在對侍萍的態(tài)度上猶為明顯，他對侍萍的死一直懷有歉疚、懺悔之意，企圖通過以“懷念”的方式來補償；但當侍萍的真的出現(xiàn)時又讓他感到自己地位、名譽、利益受到了威脅，同時還潛在地感覺到冥冥中命運的打擊，實際上周樸園在制造他人的悲憤的同時，也受到命運對他的無情懲罰。

周樸園是悲劇的制造者，又是悲劇的承受者，也是被命運捉弄的對象。但作者未把他當作一個絕對的壞人寫，結尾深化了主題：即對命運的思考，善人的悲劇值得同情，惡人的悲劇和惡人的懺悔更值得深思。

參考文獻：

[1]曹禺.雷雨[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9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