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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林大學外國語學院

一、前言

外交辭令，即適用于外交場合的話語。不同于其他語言，作為一國政府對外發(fā)聲的媒介，外交辭令應用于正式場合中，有其獨特的禮貌性與得體性，是一門內(nèi)涵豐富的語言藝術，因而具有重要的研究價值。為了達到外交目的且不違背基本的語用學原則，外交辭令講究策略與禮貌，保守與謹慎。在外交辭令中，模糊語言是一種常見的語言策略。

西班牙語作為一種典型的屈折語，有其自身的獨特性，一種變詞語素往往具有多重語法意義，含義豐富。近年來，西班牙各領域涉華報道的總體態(tài)度傾向既贊揚又貶抑。以經(jīng)濟方面為例，西班牙對中國經(jīng)濟領域取得的成就不乏贊譽之詞，但中國的經(jīng)濟增長對西班牙來講既是機遇又是挑戰(zhàn)，因為擔心中國的發(fā)展會影響其經(jīng)濟利益，搶走其就業(yè)機會，所以對中國經(jīng)濟的許多報道中頗有微詞。當下，全球化浪潮與“一帶一路”的戰(zhàn)略為兩國各方面合作提供了更多的機會和更大的可能，因此，針對西班牙涉華外交辭令中語言模糊現(xiàn)象的研究有其合理性和現(xiàn)實價值。

二、語言的模糊性

語言的模糊性是人類語言所具有的一種本質(zhì)屬性。它并不是含糊其辭，而是語言所具有的靈活性與彈性的表現(xiàn)。一方面，一些語言符號本身具有模糊性，因而造成界限不明引起的判斷上的不確定性；另一方面，為了達到特定目的，人們會刻意使話語本身帶有模糊含義從而以一種委婉、含蓄、禮貌的方式來達到社交目的。外交活動中，外交辭令旨在表明一國政府的立場，維護本國利益的同時恰當?shù)靥幚砼c別國關系，因而語言的模糊性是外交辭令中十分常見的語言策略。外交雙方往往通過具有模糊性的語言進行溝通以滿足自己的外交需要。

三、外交辭令與語用原則

語用原則是語言使用者為了保證交際的順利進行，達到交際目的而共同遵守的一些基本原則。在外交辭令中，模糊語言的使用往往是為了服務于特定的語言環(huán)境，需要借鑒一定的語用原則來加以研究，體會其真實含義。語用原則主要包括著名語言哲學家H.P.Grice提出的“合作原則”以及英國學者G.N.Leech提出的“禮貌原則”。

(一)合作原則

1967年，Grice在哈佛大學的演講中談到：“Make your conversational contribution such as is required at the stage at which it occurs，by the accepted purpose or direction of the talk exchange in which you are engaged.(使你所說的話，在其所發(fā)生的階段，符合你所參與交談中的公認的目標或方向。)”他認為，在人們的交際過程中，都普遍有意識或無意識地遵循某種原則來配合完成交際活動。這就是語用原則中的“合作原則”。1975年，他在Logic and conversation一文中指出，人們在交際中遵循的“合作原則”包含四個范疇：量的準則、質(zhì)的準則、關系準則、方式準則。其中關系準則要求說話要相關，不要答非所問；方式準則要求說話要清楚明了、井井有條。總而言之，這兩條準則在宏觀上要求語言使用者講話要條理清晰，簡練扣題。然而，在外交場合中，在溝通交流內(nèi)容與細節(jié)上，講話者往往會在“量的準則”與“質(zhì)的準則”的基礎上在外交辭令中利用模糊語言。

1、量的準則

量的準則有兩方面的要求，即所說的話應該滿足交際所需的信息量且不應超出交際所需的信息量。在外交場合中，一國政府一方面要保證外交活動順利進行，不傷及雙方的合作關系；另一方面，還要有所保留來維護本國利益。因而，需要用模糊語言來微妙地傳達有限的信息量。

例1 Hizo una serie de sugerencias sobre los lazos bilaterales en el 2015.(總理針對2015年兩國雙邊關系提出了一系列建議。)

例2 La clave es que el éxito de la Ruta de la Seda se prolongue durante mucho tiempo,con beneficio para todos.(“一帶一路”戰(zhàn)略的成功經(jīng)歷時間的考驗，為各國帶來了益處。)

在例1中，“una serie de sugerencias”意指對于兩國雙邊關系所提出的“一系列建議”，至于具體指哪些建議，在此并沒有一一贅述，這樣說來，便可以既有所保留又得體地做出答復。

在例2中，西班牙首相拉霍伊在與習近平主席的會談中就“一帶一路”問題談到：“‘一帶一路’戰(zhàn)略由來已久，兩國互利共贏，成果顯著。”此處“se prolongue durante mucho tiempo”“con beneficio para todos”用詞精悍，雖然并沒有談到具體成果，但是寥寥數(shù)語便簡明扼要的指出“一帶一路”的重要戰(zhàn)略地位，表達了友好的合作意愿。

模糊語言在巧妙運用“量的準則”時，往往會對問題作出略帶模糊性的回應。有些時候，兩國領導人的談話會涉及一些國家機密，出于某種原因不能夠公之于眾；另外，在一些外交問題上，一國政府往往采取保守審慎的態(tài)度，在表達觀點時常常留有一定回旋的余地，因而會使用一些帶有模糊性而不確指的辭藻。

2、質(zhì)的準則

質(zhì)的準則同樣有兩方面要求，即不說自知是虛假的話和不說缺乏足夠證據(jù)的話。在外交場合中，遵循質(zhì)的準則對于一國政府彰顯真誠的態(tài)度，可靠的信譽以及在國際舞臺樹立威信尤為重要。

例3 Nosotros tuvimos una crisis económica descomunal.Cinco aos de crecimiento negativo,ahora la hemos superado,somos el país que más crece entre los más importantes de toda Europa,y fue decisivo para eso el salir al exterior.(我們遭受了異乎尋常的經(jīng)濟危機，在五年的蕭條增長后，我們終于克服了危機?，F(xiàn)在，我們已經(jīng)成為全歐洲重要國家中經(jīng)濟增長速度最快的國家，這對我們的經(jīng)濟走出國門起著決定性作用。)

在例3中，西班牙首相拉霍伊在訪華會談中表示西班牙在過去五年來遭受了巨大的經(jīng)濟危機，但是克服了重重困難，西班牙成為歐洲經(jīng)濟增長尤為顯著的國家。此處，“descomunal”只一詞便指出西班牙遭受的經(jīng)濟危機是“巨大的，異乎尋常的”，經(jīng)過五年的“crecimiento negativo”，最終經(jīng)濟實力得以恢復。雖然用詞簡練，但是短短數(shù)詞背后含義豐富，形象、寫實地展示了西班牙的經(jīng)濟實力變化以及西班牙方面與中方強烈的合作欲望。

然而，在實際情況中，外交辭令有時會刻意地違背“質(zhì)的準則”來含蓄的表達一國政府的立場與傾向或達到某種特殊的外交目的。

例4 También expresó,no obstante,su esperanza en que Estados Unidos dé un “trato justo” a las inversiones chinas en su país y relaje las restricciones en las exportaciones de productos de alta tecnología estadounidense a China.(同時，中方表示希望美方能夠“公平對待”中方在當?shù)氐暮Ｍ馔顿Y并放寬中方引進美方高科技產(chǎn)品的約束。)

在例4中，中方表示希望海外投資得到公平的對待并希望可以放寬中國引進先進科技產(chǎn)品的約束。此處“trato justo”雖然看上去含義模糊，實為反語，暗指中國的海外投資并沒有真正地得到公平的對待，恰恰起到了對對方國家的警示作用。

由此可見，在外交辭令中，模糊語言的使用有時會違背“質(zhì)的準則”以此來含蓄地表達一國政府隱含的態(tài)度傾向或是暗示某種特殊的意圖。

(二)禮貌原則

Leech的禮貌原則包含六項次則，分別是：得體準則、慷慨準則、贊譽準則、謙遜準則、一致準則、同情準則?？傮w來說，這六項準則要求語言使用者為對方考慮，減少對方的損失，求同存異，通過矛盾最小化來謀求最大化的合作。在外交語言中，禮貌原則尤為重要，一國政府為了既能夠表達自己的立場，又不正面引起和激發(fā)矛盾與沖突，常常使用模糊語言來通過一種委婉的說辭來避免言語上的沖突。這樣，一方面保證了外交辭令的原則性和禮貌性；另一方面又巧妙而得體地讓對方國家對本國的立場心領神會。

例5 Rajoy ha sealado que a Espaa le importan mucho las relaciones con China,el segundo producto interior bruto del mundo,un gran país,con una historia muy importante.(首相拉霍伊指出，中國作為國內(nèi)生產(chǎn)總值位居世界第二的大國，擁有而悠久深厚的歷史，西班牙十分重視中西雙方的關系。)

在例5中，“l(fā)e importan mucho”“el segundo producto interior bruto del mundo”“un gran país,con una historia muy importante”這一系列對中國的贊譽之詞，涵蓋內(nèi)容寬泛，表達了對當今中國發(fā)展的高度認可，體現(xiàn)了禮貌原則中的贊譽準則。

例6 Estoy absolutamente convencido de que tiene un gran futuro.A mí me importan mucho las relaciones y hemos querido asistir a este foro de la Ruta de la Seda,una iniciativa que considera excelente y que puede ser muy positiva para China y también para las empresas espaolas,las relaciones entre los pueblos,la cultura y para conocernos mejor.(我深信“一帶一路”戰(zhàn)略前景大好。對于我來說，我十分重視中西雙方關系，我們很高興能夠參加“一帶一路”論壇，這對于中國、對于西班牙企業(yè)、對于兩國文化與民眾關系、對于雙方的進一步了解來說都是一個良好的開端。)

在例6中，西班牙首相拉霍伊表示十分榮幸參加“一帶一路”高峰論壇并且相信通過“一帶一路”戰(zhàn)略中西雙方合作會在多方面實現(xiàn)共贏，前景大好。其中，“hemosqueridoasistir”體現(xiàn)了謙遜準則，這既是西班牙方面對我國“一帶一路”戰(zhàn)略的認可；又含蓄地表達了對于與中國各方面合作的意愿與期待。此外，“tiene un gran future”“una iniciativa que considera excelente”，即“極好的開端”“大有前景”，符合贊譽準則中的夸大對別人的贊譽的次準則?！癙uede ser muy positiva para China y también para las empresas espaolas,…,conocernos mejor.”體現(xiàn)了禮貌原則中的一致準則。

例7 Espaa está y estará siempre al lado de los países amigos y aliados en la lucha contra el terrorismo y la barbarie.(西班牙與盟友國同仇敵愾，并將永遠與盟友國一路堅決打擊各種恐怖主義與暴力行為。)

在例7中，“está y estará siempre al lado de los países amigos y aliados”符合禮貌原則中的慷慨準則，表達了西班牙愿與盟國一路堅決反恐的決心。

由案例可見，基于禮貌原則，為了講究禮儀、表達得體，許多外交辭令在表述時會使用意義模糊而涵蓋內(nèi)容寬泛的語言，這種模糊語言可以靈活而委婉地淡化分歧，尋求共同點，在維護雙方友好關系的同時闡明本國立場，維護本國利益。

四、西語外交辭令中常用的模糊語手段

(一)無人稱與自負被動形式

無人稱與自負被動的形式是西班牙語的特色表達方式之一。它往往可以隱藏施事主體，直接強調(diào)事情本身。如“Dicen que”“Hay que”“Se vive”，西語外交辭令中，有時會使用無人稱形式的模糊語言來避免透露信息的來源。

(二)虛擬式與條件式

在西班牙語中，虛擬式和條件式常用來表示不確定或尚未發(fā)生的事實。外交辭令中，虛擬式是最為常見的模糊語形式，如：“Cuando+虛擬式/條件式”表示尚未完成的事，但是具體完成的時間就或短或長，極為模糊。再如：“Esperamos/Ojalá (que)+虛擬式/條件式”常常用來表示委婉的意愿與請求或是對合作的希望與憧憬。

(三)小品詞

西班牙語中，小品詞同樣是一大語言特色。如lo，se等等。外交辭令中“l(fā)o que+動詞”是常見的一種模糊語形式，如“l(fā)o que menciona”指所提到的，這種結(jié)構是一種宏觀的表述，往往不切中具體內(nèi)容。

(四)模糊限制語

模糊限制語具有禮貌功能和緩和功能，為語言表達留有足夠的余地，具有維護面子和降低負面影響的作用。例如unos，cuantos，nadie，sobre等詞出現(xiàn)在外交辭令中時，通常66+不具體指明提及內(nèi)容，增強了語言的靈活性，使語言表達更加委婉，含蓄。

五、結(jié)語

本文以西班牙涉華外交辭令為藍本，從語用原則入手，選取西班牙官媒中涉華外交辭令部分的典型例證對外交辭令中存在的語言模糊性進行了分析研究，整理了在具體語言環(huán)境下其多種表現(xiàn)形式及不同語言策略的現(xiàn)實意義。由于外事禮儀的基本要求，模糊語言的恰當運用格外重要。模糊語的靈活運用使兩國的交際更加得體、禮貌，既能達到溝通的目的又能維護國家利益。有禮有節(jié)的語言策略通常能使一個國家在國際舞臺的博弈中贏得主動和尊重并收獲理想效果，所以模糊語的使用已經(jīng)成為外交舞臺中各國彼此相約和不可或缺的語言藝術。在“一帶一路”政策指導下，中西兩國的外交對話勢必增加，因此本研究具有時效性和前沿性，不僅可供外交領域翻譯從業(yè)人員學習借鑒，而且對于中西兩國良好伙伴關系的建立具有重要作用和深遠意義，并對與以西班牙語為母語的拉美國家交往也有借鑒作用。

致謝

感謝吉林大學西班牙語系盧春博老師在研究推進及論文寫作中對我們的指導和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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