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仁杰

一

有這座城市之前，花和草肯定已經(jīng)先抵達了，那是季節(jié)的風，將一粒種子吹到博爾塔拉大地上，孕育出生命，生根發(fā)芽，最終它們結(jié)親繁育，有了成片的草原。風是羊群的舵手，是城市的方向，更是草原的生命使者。草，是春天最早生長的植物，風和草可以把一粒種子，帶到屋檐瓦當?shù)目p隙里，帶到石頭的苔蘚上，帶到怪石峪的溝壑里。

每天讀書時，我會拿起一塊石頭替作鎮(zhèn)紙，幫我壓一下翹起的書頁。這是一塊天山青，形狀極其像一只腳，它遍身灰白色，腳面鋪滿土黃色條紋，灰和土兩種顏色疊加在一起，有一種久遠的感覺，勾起我在博爾塔拉的日子。

它的形狀確實像一只濃縮的腳站立著，雖然小，但總感覺有種強大的力量，站在北疆的大地上。我每天看到他時，就會聽到北疆狂風暴雪的呼叫聲，聽到大地上野獸的奔跑聲，也會感受到北疆陽光下的炙熱和大鳥的鳴叫聲。石頭的紋理已融入我的情感和體溫，變得不再冰涼。

在來新疆之前，做了一些準備工作，查閱資料，想多了解這個陌生的地方。博爾塔拉我沒有聽說過，只有歌詞里的戈壁灘和新疆舞，這個地名什么意思，我還沒有弄清楚，但心卻飄向那里。

博爾塔拉系蒙古語，漢意為“青色草原”。博爾塔拉蒙古自治州，三面環(huán)山，西、北和南形成特殊的地理背景，中間是喇叭狀的谷地平原。這里主要居住的是蒙古族，他們是一個豪放的民族，首飾、長袍、腰帶和靴子是蒙古族服飾的四大組成部分。他們是馬背上的民族，依傍水草而居的游牧生活，隨時可以拆裝的蒙古包，是草原的獨特居住景觀。

讓我驚奇的是，在博爾塔拉蒙古自治州境內(nèi)的天山深處，有一種奇特的石頭，長有人眼似的紋路。大自然的天斧神工，造就出的這種石頭，呈青灰色，質(zhì)地細膩光潤，造型各異，如同玉一般，宛如青花瓷，當?shù)厝朔Q為“眼睛石”，一塊石頭，是四億年前大海的翻滾。

南北兩側(cè)的山地、中部博爾塔拉谷地，還有東部艾比湖盆地，組成了三大單元。全州最高點厄爾格圖爾格山，在阿拉套山西端，海拔高度達4569米。東北部的艾比湖，卻一下子跌落，海拔僅189米，它是全州最低的地方。阿拉套山之下，博爾塔河旁，有美好的傳說。傳說有著原始的美好，它如同一棵大樹，在人們心中扎下根，一代代講述著這個“故事”。

察哈爾蒙古西遷出發(fā)了，這是乾隆二十七年（1762年），北疆地廣人稀，沙俄趁勢向遠東不斷地擴張，西面是哈薩克、布魯特等強悍的游牧民族，當年的乾隆審察形勢，感覺兵力不足，需要加強邊塞的防御。伊犁駐軍有一萬七千多名，是正常駐防軍的好幾倍，對于政府是一筆巨大的開支。新疆的將領(lǐng)不斷奏明朝廷，成為乾隆心中的難題。朝廷調(diào)遣內(nèi)地八旗兵遷入北疆，察哈爾八旗兵是遷入北疆的第一批，北疆的換防兵則分批撤回。清政府專挑單身貧困者為選察哈爾兵，幫助他們還清債務(wù)，每人發(fā)放三十兩銀子，鹽菜、銀票照發(fā)，這對貧困的單身者來說是誘惑的。西遷后的察哈爾蒙古人，有田可種，繁育牲畜，生活富裕，對清政府充滿感激之情，使得乾隆皇帝聲望上升，得民心者得天下。

乾隆二十九年（1764）年，清政府買了四百二十名察哈爾蒙古女孩兒、寡婦，送至新疆，將她們嫁給厄魯特單身男子，他們結(jié)親維護了新疆的穩(wěn)定，消除了厄魯特潛在的不安定因素。

二零一七年十月三十日，我在故宮博物院清代文物珍藏館中，看到一張乾隆帝的畫像和《清代新疆察哈爾營》的連環(huán)畫。察哈爾兵腳蹬長靴，左手持長矛，長矛帶鉤，可以用鉤把敵人拉下馬。右手拿彎刀，頭戴白色皮毛，蒙古馬看上去不高，但無論嚴寒酷暑都可以在野外生存。這幅畫看上去，查哈爾兵不是身披著盔甲，頭戴鐵盔，不是野戰(zhàn)，倒像是騎射。圖片證明了乾隆期間北疆的穩(wěn)定和繁榮。

一幅圖畫，看到時間的變遷，“野地”失去野性，歷史的痕跡消失不見。尋不到當年的情景，只有人們口耳相傳，和資料上的記載，形成想象的空間。

二

“博爾塔拉”的地名和城市緊密聯(lián)系，一個城市的地標，不僅僅是高樓大廈、街道、紀念碑。每一處建筑形態(tài)的細節(jié)，民族的語言都貯滿歷史的記憶，不會因為時間而改變，一代代人相傳，成為流進民族的一件重要的大事情。

你沒有來過新疆就不知道新疆有多大，沒來過博爾塔拉，就不知道有多美。一次經(jīng)心策劃的旅程，或是無意間經(jīng)過，都會讓你駐足，甚至停留。那是馬背上的民族，羊群像春天的迎春花一樣隨處可見，腳印如同八月的棉花瓣，輕輕地和大地竊竊私語。在這里足夠可以忘記城市，忘記不愉快。我相信，只要你經(jīng)過，就會把你的心拴住，再也邁不開步伐。

二零一七年八月，是我第一次去新疆。百度上構(gòu)畫出來的大草原，和我眼前的不同，朋友的車子駛出地窩堡國際機場，和想象中不一樣，眼前呈現(xiàn)的不是風吹草低見牛羊，而是高樓大廈。川哥開玩笑說，這是從濟南飛往濟南。一個人在遙遠的地方，并沒有感到這座城市的陌生，而是從家鄉(xiāng)飛往家鄉(xiāng)。鋼筋混凝土的城市正在漫延，我擔心草原會被它一天天吞噬。

八月的濟南又潮又熱，這個季節(jié)，從空調(diào)車里出來，會是一股熱浪撲來，讓你來不及躲閃。和我一同前往新疆的川哥，細長的眼睛，抿起兩個深深的酒窩，調(diào)侃道，八月的濟南是又熱又浪，來到新疆是又干又爽。怪不得，我的朋友留在新疆不再想家，我似乎找到答案。

從地窩堡機場出來，陽光不溫不火，一陣涼風從皮膚上擦過。朋友說，新疆不粘人，只心粘著心，這里的空氣不單是想讓你駐足，更會讓你的體溫留戀。

三

我從不同角度拍下一組照片，記錄風雨蒼茫的蒙古包，這是留給后來歲月的閱讀。

文字和圖片構(gòu)成的畫面，和想象中不同。蜿蜒在山間的電線開始變粗，黃綠相間的地板格開始變大。第一次到蒙古包，遠遠望去，猶如雨后冒出的小蘑菇，如同油畫一般。蒙古包是游牧民族的家，這一特有的文化模式，伴隨著草原走過漫長的年代。

經(jīng)過一上午車程，我們到達博爾塔拉蒙古族自治州，蒙古族牧人穿著盛裝，唱著長調(diào)，拉起馬頭琴，用蒙古族舞蹈，歡迎遠方客人的到來。遼闊的歌聲里面夾著青草的味道，傳向遠方?？鬃诱f，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山東是禮儀之邦，熱情好客，自然也是用美酒接待遠方的客人。蒙古族雖沒有山東的禮節(jié)多，但也歷史悠久，他是多民族融合，大文化下產(chǎn)生的民族，有特殊的歷史和講究。

當遠方客人來時，蒙古族會為客人獻上白色的哈達，白色象征純潔、吉祥，是蒙古族給遠方的朋友，送上最珍貴的祝福。我們下車沿著小路走上十級臺階，一位美麗的蒙古族姑娘，身穿藍色長袍，領(lǐng)口、袖口繡有回紋，象征平安的意思。她頭戴銀式別簪，精細華美，服飾風格和頭部花飾、帽子，構(gòu)成蒙族服飾的獨特形式。她雙手捧起潔白的哈達，給我戴上，白色哈達伴隨我的黑色長裙飄揚起來。朋友摁動快門，記錄下這一瞬間。

來博爾塔拉之前，我買了本《蒙古秘史》，讀史料才知：哈達是遠古中國的珍貴禮物“玉帛”的“帛”。在文獻記載中得知：大禹大會天下諸侯時，配戴玉帛與會者萬國?！坝癫北緛淼囊馑际恰霸诠沧鸬弁鯙榧议L的大家庭里，天下諸侯相互禮敬對方為兄長”，其背后的引申意思是“兄弟部族親如一家”。

《馬可波羅游記》記載：元旦這一天，大汗統(tǒng)治領(lǐng)地，或掌有管轄權(quán)的要員，都給大汗進貢金、銀和寶石等禮品，并且要配上白布，意思是祝福皇帝陛下萬壽無疆，財源充足、享用不竭。

哈達有吉祥之意，它是一種語言，寫在遠古，更像一首歌，時常停下奔走的情感，尋找過去的情景。它的內(nèi)容不是一天兩天讀完的，它吸引著漂泊的人，不顧路途遙遠，急急趕來。

博爾塔拉熱情好客，喝酒叫喝熱，喝透，和季節(jié)有關(guān)，一年四季冷的時間比較長，喝熱酒成為接待遠方客人的禮儀。熱不僅是熱鬧，它代表情意深厚，當它和酒碰撞在一起的時候，形成一種文化。蒙古族朋友獻上哈達，并奉上用銀碗盛的奶酒，我學著他們的動作，接過酒后用無名指蘸酒，向天和地彈了一下，朋友告訴我這是敬天、敬地、敬祖先。當我的拇指壓向食指的時候，突然有一種神圣感油然而生。手指浸進碗中，酒液進入我的肌膚，我感到一種莫名的沖動，我把酒液彈向天空和大地時，似乎完成了一種莊嚴的儀式。

一個動作傳達出的情感和語言不一樣，酒作為漢民族是用來敬客人的，但在這種特殊的文化背景下，酒又賦予了新的意義，蒙古族的酒是用來送祝福的。酒是情感的溝通，馬背上的人們崇尚大地、山川、河流、樹木、石頭。

情感留在草原，記憶、想象和歷史，將在那里碰面。著名地理學家陳正祥先生說，蒙古族人是粗野的游牧民族。然而，我眼前涌現(xiàn)出馬頭琴聲的悠揚，和蒙古族人熱情的微笑，感受到粗獷背后的細膩和柔情。如果說草原是他們的生命，音樂就是他們的呼吸。我坐在濟南家中，往窗外望去，一只鴿子單腿站立在窗前，它犀利的眼神看到有人來到，拍著翅膀飛走。耳邊響起草原上的馬蹄聲，白云、藍天和鑲嵌在綠色地毯上的金黃色野花隨風搖動。

四

石頭是大自然的作品，無奇不有，更有它的地域特點。誰又能說清它們從哪里來，又要到哪里去？一塊石頭告訴你生命本來的真實，照出時間的年輪。

走進怪石峪，大門口用石頭構(gòu)成的牌坊，拉開神秘的面紗，它是由十幾條天然形成的山谷組成的怪石群。怪石峪的石頭之怪，也怪得有秩序，有的狀如天狗望月、獅身人面巖、孔雀開屏、大象戲水、沙海駝峰、石猴護子、鯊魚躍水，有的宛如古堡、亭閣，每塊石頭都有一個故事，你可以在不同的角度，拍下一組照片，會看到不一樣的風景。

桌臺上擺著一塊石頭，當初賣給我的主人，給它起名腳踏實地，這是我在怪石峪帶回來的。我撫摸它，如同撫摩一個千古的故事。腳踏實地是一個大自然的雕塑，它的情感不是人工的，注入自然的血脈。石頭是沉默的，它經(jīng)歷千年，甚至是億年，目睹著北疆大地上的悲歡離合。它長滿歲月的苔蘚，在一年四季的變化中越來越珍貴。

每次看到它，都會想起博爾塔拉。如果說，大海讓我知道生命遼闊，那博爾塔拉那片青青的草地，告訴我大自然的神圣。站立在那里，我渺小得竟不如一粒塵埃。

一塊石頭，如配上底座，放在博古架上便成為一件藝術(shù)品，完成它的藝術(shù)創(chuàng)造，放在博物館里，那將是歷史的見證。

閻立本的《職貢圖》中，外邦朝貢物品時，有象牙、羚羊，畫中有三個人，手捧山石盆景，其中的一盆形狀如靈芝，另兩盆形態(tài)奇怪。這不是常見的石頭，有了奇怪的形態(tài)，也賦予它特殊的寓意，說明喜好怪石之風已在唐朝盛行。

唐代詩人白居易，癡迷于怪石，他通過各種辦法，得到兩塊奇怪的太湖石，視若珍寶，他日后留下詩曰：“奇應(yīng)慚鬼怪，靈合蓄云雷?！彼谕媸校肺冻鋈松囊饬x，石頭奇形怪狀，有自己的個性，令鬼神都覺得慚愧。怪石是美的，肌理清晰，層層渲染，呈現(xiàn)靈活的現(xiàn)象。文人賞石、玩石、品味石，從中品味骨氣、生命和人生，石頭也展現(xiàn)文人的孤傲之氣。

鄭板橋曾說：“得美石難，得頑石尤難，由美石轉(zhuǎn)入頑石更難，美于中，頑于外，藏野人之廬，不入富貴之門也。”美玉出自頑石，怪石也是一種頑石。

石頭是有風骨的，如果說太湖石溫潤、細膩、幽深，如婉約的江南女子穩(wěn)重、端莊、安靜的話，那么天山青，則是大方、勇敢、豪氣。有山就有石，我們沿著天山山脈，在博爾塔拉蒙古自治州的阿合提別科爾贊布拉克峽谷，有一條河流淌著，此時沒有了咆哮聲。這里是天山青的發(fā)源地，我挖開干凈的泥沙，從河床上剝出一塊顏色玉化的石頭，上面有天山的眼睛，我的手觸摸到它周邊的紋路，感受三億年前的溫度。撿石頭，成為一種樂趣，你會不停地發(fā)現(xiàn)漂亮的形狀，好看的顏色，我不舍得扔手中的每一塊。

我手里拿著這塊石頭，看上去表面粗糙，我用河水將它洗凈，露出幾道深淺不一的條紋，上面鋪滿梅花，我視為珍寶。這么大一塊石頭，不知道要經(jīng)歷多大的風暴，一點點地頂風前往，才在這里停留，并且等待與我邂逅，撿石頭是隨緣的。

一個荒嶺下，裹著一個不被浸染的世界，石頭是荒野的藝術(shù)。那一天，我把天山帶回家，感受到天山不是用來攀爬的，而是用來仰望的。

五

草原部落，不只是牧人和牛羊的大遷徙，史料讓我知道，這是一個隨畜逐水草的民族。

博爾塔拉在春秋戰(zhàn)國時期，是塞種人的游牧地?！稘h書》說，烏孫國東邊與匈奴相連，康居在西北部，西鄰則是大宛，南面就是城郭內(nèi)的國家，向西方遷移時，大月氏打敗塞王。塞王直取向南，進入克什米爾地區(qū)，大月氏率兵攻占原塞王的地盤，后來烏孫王昆莫占有了大月氏的領(lǐng)地。匈奴打敗大月氏后，順利向西征服大夏，而塞王向南遷移，以后便分散為許多的小國。

已是深夜兩點，若在濟南早已進入深度睡眠，在這里，我還沉浸在興奮中。雨細致綿密，我拉開窗簾，玻璃窗爬滿雨滴，翻開從濟南帶來的《古代蒙古》，眼前浮現(xiàn)出塞王曾經(jīng)征戰(zhàn)過的地方。

經(jīng)過一夜的細雨，我推開窗戶，聞到一股青草的味道，它和夏爾西里有生命的不同。和我同住一間房的小姑娘，就像天山上鑲嵌的一朵白云，清透得可以讓我看到天山那一頭，以及山上挺拔的植被。

清晨，史料裝進腦袋，幻化成圖片。帶著期待，我們一行七個越野車，經(jīng)過三個小時的山間小路，這里的山路不同關(guān)里，在關(guān)里的山路是可以看到后面車的，但在這里，跑慢了，前面的車就會停下等待，才能接上隊伍。車子行駛在山谷中，天山青的發(fā)源地，阿合提別科爾贊布拉克峽谷，山路的顛簸，如同行駛在剛剛轉(zhuǎn)場上來的馬背上。然而，這并沒有影響我欣賞遠處的風景。

大山中間的小路上，被成千上萬只牛羊攔住去路。我第一次見到如此龐大的羊群，仿佛這才應(yīng)了那句“風吹草低見牛羊”，馬背上馱著干糧、水、蒙古包和牧人生活的必需品。草原上的這些生命，因為牧草，而被季節(jié)牽動著。我想起熊紅久說，轉(zhuǎn)場的牛羊是被季節(jié)牽著走的，它們對時令的把握要比我們?nèi)松羁痰枚?。對于草原的了解，其實我們不會高過一只羊。

羊群脊背上露出堅硬的骨頭，聳立起來，像駱駝一樣。這么肥美的草原怎么會瘦成這樣，朋友告訴我，因為牧人和羊群剛轉(zhuǎn)場上來，不停地走，一年要轉(zhuǎn)兩三次，就像剛剛奔赴下來兩萬五千里長征。成群的牛羊跟隨牧人趕去地窩子，在那里度過寒冷的冬日，等到來年春天再次轉(zhuǎn)場。

每年春秋兩季轉(zhuǎn)場的牧群都會經(jīng)過這里，周而復始，每次持續(xù)十天或是二十天。遠眺，山口處塵煙又起，一個族群，一戶牧人趕著羊群和馬背上背負的“家”，向山澗走來。它們踩著天山的石頭，沿著叢生的雜草，在秋日里變成云朵。

據(jù)說，現(xiàn)在的轉(zhuǎn)場，都改成用卡車運輸牛羊，穿梭在大山之間。時間是無情的，它加快了城市的速度。我是幸運的，如此龐大的大遷徙，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到的。生活在城市也有自己的悲哀，我們?yōu)槭裁磳ふ疫^去的歷史？城市在不停地掠奪著記憶中的草原、藍天和蒙古包。因為逝去，所以我們懷念。

情感留在博爾塔拉的山中，我在黃河岸邊，在回憶里尋找那個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