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色風(fēng)景

1 秋天到了，從教室的窗戶看出去，可以看到黃葉一片片飄零在校園里。

小強問：看著像什么？

我：金箔！好多錢！

豆丫：就葉子啊還能像什么。

嚴田：不，那分明是一片片破碎的陽光。

小強：畦哈哈，都不對，像一堆大便啦！

……真是一段充分顯示每個人性格的對話。

2 少女情懷總是詩的嚴田，彎腰拾起了一片落葉，文藝地擋在一只眼睛前，說：這么拍一張照片是不是挺美的？

我和小強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說：還可以更美。

然后我們撿起更多的落葉，把嚴田的臉完全遮住。

3 嚴田的少女心總是在我們這里觸礁，比如有次她向往在清新的雨后采蘑菇的浪漫。

“這種蘑菇你覺得怎么樣？”小強調(diào)出一張“亭亭玉立”的白蘑菇照片給她看，嚴田點頭不已。

小強接著給她發(fā)全圖，這菇是長在牛屎上的。

嚴田發(fā)瘋似的毆打小強。

4 秋天這個季節(jié)，有時會令我突然憂傷，一方面它碩果累累，一方面寒葉飄零，讓人想起一年又快要過去。

小強：你干嘛不說話？

我：我只是想到，秋天是收獲的季節(jié)……

小強興奮：對喔，哈哈！快來收了你這二貨！

……有這種朋友在身邊，真是什么氣氛都培養(yǎng)不起來。

也許是因為聊到了收獲，我們忽然開始展望未來。

豆丫正趴在桌子上睡覺，我去叫醒她參與話題.我說：大郎，起來喝藥了……

豆丫立刻爬起，揪著我的衣領(lǐng)做中毒狀道：金蓮，你……

5 關(guān)于未來啊，小學(xué)老師問過一次我們的理想，當時一個男孩被點到，站起來高度緊張地回答：我……我長大想當爸爸……

……真是偉大的理想，不說還以為你想當媽媽呢。

“其實我不太愛想未來，感覺一走上社會就很煩。”我說。

“就是啊，比如要結(jié)婚什么的，我媽經(jīng)常嘮叨養(yǎng)兒防老?！眹捞镎f。

“你可以告訴她，防老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防老的。養(yǎng)兒的過程還會加劇衰老?！倍寡菊f。

……豆丫總是那么犀利，我們還是用護膚品防老吧。

6 雖然我們都還年輕，但衰老也就是分分鐘的事，所以這年頭即使是中學(xué)生也都開始注重保養(yǎng)了。夏天時，很多男生都擦防曬霜撐傘，體育老師見狀嘲笑：男生防什么曬7我活了快三十年，一次都沒防過。

一直以為這人快五十的我們當時就震驚了。

7 延長年輕卻不代表就能永葆赤子之心，但我覺得豆丫即使七老八十也還是會一樣很有個性。

比如她說：我就希望以后可以活得自由些，多去一些地方，認識形形色色的人。

路過的橡皮忽然插嘴：你的愿望至少有一半是容易實現(xiàn)的。

豆丫：哪一半？

橡皮：認識色色的人。

豆丫：……

沒什么朋友的橡皮強行參與我們的話題，拂動著秀發(fā)說：我沒有特別想做的工作，非要說，也就是希望工作環(huán)境能多些妹子。

我們立刻給橡皮做出了人生規(guī)劃：女廁所收費員。

8 豆丫說：其實去當司機也不錯，整天到處跑。

我說：正常女孩子不會想當司機吧！

豆丫就告訴我們，她對司機的崇拜源于有一次坐大客車上山，盤山路蜿蜒回旋，她放腳邊的傘隨著一個拐彎就哧溜溜滑走了，她剛想撿起，司機叫道：坐好！然后反方向又一拐彎，傘又哧溜溜回到豆丫身邊。

豆丫：我當時就覺得，啊，太酷了。

……這人對未來的決定可真草率啊。

9 豆丫又說：此外，開車能接觸很多人，愿意就聊幾句，不愿意就全程沉默。

“對的，尬聊真的很討厭?！毙姷箍嗨?，“那天我爸的朋友一對夫妻來我家，強行跟我找話題，比如男人指著媳婦說：這是內(nèi)人。我實在不知道怎么回復(fù)這種文縐縐的說法，只好指著曬在陽臺的小褲褲說：這是內(nèi)褲?！?/p>

……無論怎么看都是你把氣氛弄得更尷尬的吧！??！

10 嚴田對豆丫說：有時候還是要逢場作戲閑話家常的，萬一碰上喜歡交流的客人呢7比如這天我坐你的車，我是個家境富足、丈夫疼愛、幸福寫在臉上的女子，你會跟我聊什么呢？

豆丫：喲這位太太，看你心寬體胖，想必過得不錯。

嚴田：……

我說豆丫你太不會說話了。我給你舉個例子你學(xué)習(xí)一下吧……有一次我爬山，遇見倆轎夫扛著個胖太太上山，那太太自嘲：我這么重，賺我的錢很不劃算吧7轎夫甲忙說：誰說的，你一點都不重！乙也幫腔：輕得像氣球，要不是我們抓住你就飛了！——你看，他們多會說話啊。

豆丫：討生活真是不容易啊。

11 嚴田也思考了一番自己想做的事，眼睛忽然一亮，說開個餐館也不錯，尤其是賣她的最愛——小龍蝦。

話說這年頭，小龍蝦界的競爭也很激烈，又衛(wèi)生又大只又鮮美已經(jīng)不是一家獨秀的優(yōu)點了，只要進對了貨，調(diào)味又不出錯，基本都很難不好吃。所以各家為了脫穎而出，紛紛開拓額外賣點。比如有的店想到充分利用湯汁.拿來泡個豆腐泡個面啥的，美滋滋；有的店想到客人剝殼麻煩，就幫忙把殼給剪開了；有的店家甚至想到了把蝦線都剔除得干干凈凈……

“你如果要賣小龍蝦，一定要推出店員幫客人剝蝦服務(wù)，然后我們只需要玩手機，店員‘啊一聲我們就扭頭吃蝦。”

……我覺得這是一個商機！

12 小強對未來也沒有明確想法，但他的英語和地理不錯，就想能不能從事旅游業(yè)，“實在不行就當老師去。”

這么說當然是因為他老媽是某小學(xué)校長。小強向往地說：當老師最好的就是假期跟學(xué)生同步，每年可以浪三個月，我還要設(shè)法讓圖書館進我喜歡的書，還要讓食堂添加一些我喜歡的萊，遇到懶得改的作業(yè)和考卷，就把班干部抽出來代勞，對了，學(xué)生家長里也許會有以前得罪過我的人，哼哼哼這才叫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呢……

……既想成為這樣的老師，又好想舉報他是怎么回事？！

13 我小學(xué)時曾遇到過一個老師，她的極品事跡“罄竹難書”，其中一個是有次改卷，正確答案是A，我選了C，被扣兩分，另一個同學(xué)選B，扣了一分，我就去找老師，表示多扣了我一分。

老師：雖然你們都錯了，但B是不是距離A更近一點7所以他的答案更接近正確，少扣一點也是應(yīng)該的。

如此神奇的理由竟讓我無言以對。

14 小強對未來無憂無慮，說他身強體壯還怕餓死？大不了去搬磚。

我：是的，別人問你做什么工作時，你還可以說是“長方體混凝土移動工程師”。

小強大喜過望，人生規(guī)劃一下子變得很清晰。

15 他們都說了一輪，到我表態(tài)了。嚴田搶先道： “蛋黃一定想當作家吧？”豆丫和小強也點頭認可。

我是喜歡看書的，get到有趣的東西就跟他們分享，比如有次看《明朝那些事兒》，看到朱元璋被囚禁時馬皇后為了給他送吃的，將剛出爐的烙餅貼身藏著帶進牢里……就忙不迭告訴他們，嚴田一聽就叫：燙死人了啦！就算帶涼的他也會吃吧！豆丫說：而且剛烙好的話，香味還特別容易暴露。小強則說：啊，這下變?nèi)怙灹?，更好吃了呢?/p>

……知識就是在分享中流通的呢。

16我也喜歡寫作，但沒敢做作家夢，總覺得那離自己太遠。有一次問語文老師當作家是不是挺苦的？老師說：這就像小馬過河，要你自己去嘗試。有人覺得作家不是人干的，有人覺得傻子才當作家，都說不準的。

……這話聽著怎么像“長頸鹿說水也不太深，水牛說過河沒危險，所以小馬你要自己試一試??？！”小馬注定有去無回了??！

17 這時又快上課了，于是就像以往那樣，我們的話題戛然而止，不過小強做結(jié)案陳詞道：聽起來，還是Yellow最有可能實現(xiàn)他的夢想啊。

豆丫點點頭，嚴田說：那你就努力成為作家吧，然后把我們的故事寫出來喲。

我：小龍蝦店老板娘坐計程車去投奔業(yè)余搬磚的小學(xué)老師的故事嗎？我記住了。

他們?nèi)齻€齊聲說：喂！

——雖然形式不太一樣，但我確實把你們的故事都寫出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