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鳴春

摘 要：民主的困境是政治科學研究常涉及的問題之一。在多元主義民主社會中的組織在擁有一定程度的自治的同時也應受到必要的控制。如何達到二者之間的平衡是多元主義民主面臨的根本困境，具體表現為組織獨立性所帶來的四個缺陷。達爾提出了彌補缺陷的具體路徑及完善多元民主制度的可能方案。

關鍵詞：自治；控制；多元主義民主；困境

中圖分類號：D082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18）06-0055-02

作為美國當代著名政治學家和西方行為主義政治學的代表人物之一，羅伯特·達爾對西方政治學的發(fā)展有兩大方面的理論貢獻：其一，致力于使政治學變成一門經驗科學，倡導了行為主義；其二，提出在組織多元和權力分散的條件下，實行多重少數人的統(tǒng)治，即“多元主義民主模式”。多元主義民主的實現在對一系列社會政治條件和制度保障具有依賴性的同時還具有自治與控制等許多不可避免的難題或困境，主要表現為組織的獨立性所帶來的四種缺陷，達爾提出了彌補缺陷的路徑和完善多元民主制度的可能方案。

一、多元主義民主的困境：自治與控制

達爾在《多元主義民主的困境——自治與控制》卷首寫道：組織應當像人一樣擁有一些自治但同時也應該受到控制。他認為相對獨立的自治組織是大規(guī)模的民主體制中的一個不可或缺的因素，這有助于防止政府借助等級制度單向控制公民。也就是說，達爾認為組織的獨立化是合理的，因為統(tǒng)治壟斷的防止可以借助于獨立組織間的相互控制。使大規(guī)模的民主成為可能的獨立組織的存在，且每一個組織應當擁有一種趨向于自身獨立化的沖動，這是達爾提出的與米歇爾斯的寡頭統(tǒng)治鐵律相悖的一個現實規(guī)律。他還指出，為了促進獨立組織的繁榮發(fā)展，民主國家要為組織的存在提供堅實的基礎和保護。但是，達爾一邊強調相對獨立的自治組織存在的必要性，一邊又充分認識到組織多元論潛在的缺點。那么，在多元主義民主社會中，組織在擁有一定程度的自治的同時也應受到必要的控制。但是，如何實現自治與控制之間的平衡就成了多元主義民主最根本的困境抑或是難題。這一難題主要體現在組織獨立性所帶來的四個缺陷上。

第一，使政治不平等穩(wěn)定化，即固化政治不平等。組織本身就是一種資源，它很難把好處或者利益直接分給其所有成員，而會賦予其領導人直接的好處和利益。由于發(fā)展的參差不齊，組織之間也會存在差異，這勢必導致了組織間的不平等，尤其表現在掌握資源方面的不平等。組織和個人存在獲取資源的多少有別，組織間的力量和資源的不平等進一步加劇了個人之間的不平等，因此，組織就固化了不正義。在許多民主國家，各種組織之間的不平等、組織內部成員間的不平等在固化后使得民主的初衷發(fā)生了背離。組織多元主義是一種十分保守的穩(wěn)定力量，在進行重大的結構改革時很難實現迅速有效地重新分配地位、財富和其他資源，因為在面臨某種創(chuàng)新性結構變革時，組織多元主義能夠阻止其他人進行那種可能嚴重破壞其既得利益的變革。

第二，扭曲公民意識。盧梭認為，組織通過表達和加強特殊利益將會阻止公意的表達，而對于當今的民主國家，達爾也有同樣的擔憂。在多元民主之下，各種獨立的組織和集團林立，組織多元性就意味著利益多元化，組織表達抑或加強特殊的利益會阻礙公意的表達。同時，組織具有獨立性，這就決定了它們只考慮自己集團的特殊利益而對公共利益和其他集團的利益顯得漠不關心。在多元民主之下，各個集團加劇了和其他組織的分裂和沖突，組織的獨立性使組織為了滿足自己特殊的當前利益而常去犧牲廣泛的長遠利益和其他集團的利益。這樣我們自然地就聯(lián)系到了一個重要概念：壓力集團。在西方，壓力集團是由利益相近的一些社會組織或非組織的利益群體組成的，它們明確強調制定和實施的公共政策必須對本集團有利，而且直接從自身利益出發(fā)影響公共政策。

第三，歪曲公共議程。各種存在于多元主義民主下的組織因其各自利益的差別會不同程度地影響到公共決策。由于各自在政治、經濟、資源上的不平等，使各種組織對公共政策的影響參差不齊，有可能會產生一種弱化公意，強調短期利益的公共決策。院外集團是歪曲公共議程這一缺陷的最典型的例子。在西方國家，美國的院外集團最為典型，是因追求某種特定的利益而組成的，企圖影響政府決策和議會立法的組織，它們大部分代表不同的利益集團進行活動，并在某種程度上可左右議會的立法過程和結果，如：銀行幫、石油幫、醫(yī)療幫等院外活動集團。

第四，讓渡最終控制。民主理論的重要觀點之一是人民對各項政治事務享有最后的控制權。但是，這種最終的控制權也即今天所說的公眾權利在多元主義民主之下常常被異化。各種組織在許多事情上享有自主權，國家政權機關無法對其實行有效控制，決策機關反而受到了各個組織的牽制，于是，人民對各種事物的最終控制權被部分地讓渡到了組織手中。

二、多元主義民主困境可能的解決方案

達爾思考的核心問題是找到進一步完善多元主義民主并彌補其缺陷的路徑。在《多元主義民主的困境——自治與控制》中他提出了可能的解決方案。

第一，國家差異：達爾認為國家差異是民主多元主義困境中的一個關鍵因素。他提到表現出組織多元主義的國家未必是民主國家，而民主國家也未必是多元主義的國家。政治沖突有多種不同的模式，參與政治沖突的敵對群體有兩個與多個之分，沖突的性質有強化與交叉之分，敵對程度又有緊張與緩和之分。不同國家的政治制度不同，選舉和政黨制度也各不相同，比如有的國家是兩黨之間的競爭，有的國家是十幾個黨派都可以獲得代表席位。具體國家的多元主義形態(tài)也取決于組織的包容性和集中程度。如果全國性的集中談判參與者出現兩極分化，社會合約將會不能達成。強組織的聯(lián)合行動可能會利用整個國家。所以，應該從沖突與分化的模式、具體的政治制度、組織的包容性和集中程度三個維度來分析國家差異，并從中找出答案。

第二，更多民主：達爾嘗試發(fā)展更多民主來彌補多元民主的缺陷。他提出要為西方社會構建出一種民眾面對面直接參與的民主方式和“微型大眾”式的民主。在這里，“微型大眾”是一個善于批判的且見多識廣的公民團體，這個團體比較活躍且規(guī)模也比較大，其成員在具有代表性的同時還擁有廣博的知識，他們能夠代表公眾做出明智判斷，還能夠縮小政策精英和公眾之間的距離。達爾認為，可以根據不同的重要議題成立不同的“微型大眾”組織，但是“微型大眾”制度只是立法主體的補充而不是替代物。

第三，經濟民主：達爾希望通過實行經濟民主進而推動政治民主的發(fā)展。把民主的原則擴展到公司企業(yè)和一般的經濟生活中去，從而“挽救平等與民主”。也就是說，通過創(chuàng)造條件來減少組織因經濟上的自由而導致的資源分配上的不平等對民主和政治的平等所造成的不利影響。

第四，改變公民取向：達爾把改變公民取向看作解決多元主義民主的主要途徑。確切地說，改變公民的取向是指讓公民能夠充分認識到自身存在的自利傾向，在這基礎上充分培養(yǎng)高尚的基于道德的公民美德。他希望通過鼓勵公民追求普遍利益而后逐漸形成利他主義的道德傾向，從而為多元民主主義的完善創(chuàng)造條件。

那么，究竟有沒有消除缺陷，擺脫困境的根本出路呢？達爾認為尋求高尚的公民美德是擺脫困境的唯一途徑，因為社會的和諧不能從改變社會的經濟結構那里得到根本保證，于是多元主義民主要想擺脫自治與控制的困境就只能依賴于公民意識的改變。

三、達爾的分析給予當代中國的啟示

達爾對于多元主義民主的困境——自治與控制的分析給予當代中國最大的啟示是。

第一，反腐倡廉，加強黨的執(zhí)政能力至關重要。達爾說道：“官僚機構幾乎從來都不會僅僅作為立法部門和行政部門的代理人?！庇行┕賳T對自己的權力、聲望、地位、收入和安全等極為關心，并常常會受到這些利益的驅使。這一點與哈耶克指出的民主政治的四大罪狀之一就是腐敗相契合。因此，反腐倡廉一定要擺在更加突出的位置，加強領導干部清廉自律和廉潔從政的教育，健全權力運行制約和監(jiān)督機制，進一步推動反腐倡廉制度的創(chuàng)新。

第二，縮小貧富差距，追求經濟效率和政治平等。達爾在談到多元主義民主的第一個缺陷即固化政治不平等時，指出由于獲取、掌握資源的多少有別造成了組織之間的不平等，這進一步加劇了個人之間的不平等。那么在當下，縮小貧富差距仍是中國在經濟、政治建設上面不斷奮斗的重要主題。在縮小貧富差距方面，我們應該不斷做出以下努力：轉變公民價值取向，杜絕拜金主義，弱化財富攀比心理，降低民眾對于貧富差距的心理不平衡感；利用擴大就業(yè)、收入分配和稅收政策來減少經濟不平等。

第三，完善多元主義民主的形式，使組織真正成為政府與公民溝通的橋梁。組織多元化，并在政治過程中發(fā)揮著巨大作用是在當代占據主導地位的多元主義民主的最重要的表現。但是多元主義民主自身面臨著自治與控制的困境和種種缺陷，還需要對這種民主形式加以更好完善，使組織真正成為政府與公民溝通的橋梁，成為公民參與政治的有效形式。

在事實上，對民主的批判與對民主的頌揚都在推動著民主的進步。正像托克維爾在《論美國的民主》開篇中指出的那樣：“人民生活中發(fā)生的各種事件，到處都在促進民主。所有的人，不管他們是自愿幫助民主獲勝，還是無意中為民主效勞，不管他們是自身為民主而奮斗，還是自稱是民主的敵人，都為民主盡到了自己的力量。所有的人都匯合在一起，協(xié)同行動，歸于一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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