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 / 楊晨

“養(yǎng)孩子，都說貴，一補課，就明白?！泵總€孩子每月課外補習、培訓等費用少則幾千，多則幾萬，甚至十幾萬。校外補課，不僅加重了中小學生的校外課業(yè)負擔，更成為不少家庭日漸沉重的經(jīng)濟負擔。

記者從教育部門了解到，全國整改校外培訓機構工作取得顯著成果，共有超過1.2萬所培訓機構接受整改。隨著國家和教育主管部門推出減輕學生負擔，提倡在校學習培訓，延長學生在校時間和豐富學生在校課外活動等一系列政策舉措，過去那種學生一放學就進課外班，既加重學生課業(yè)負擔，又加大家長經(jīng)濟壓力的現(xiàn)象正在退燒?？梢哉f，這是本學年開學第一個月，全國教育戰(zhàn)線帶給每位學生和家長一大重磅利好。一些家長在接受記者采訪時對此表示支持贊賞，同時，他們也希望，整改培訓機構、查處違規(guī)輔導班的行動不會只是一陣風，由學校給孩子們安排的課余生活更加豐富多彩，并能夠鞏固增強所學到的課業(yè)知識。

治理初顯成效

針對校外培訓機構的治理，教育部基礎教育司司長呂玉剛數(shù)月前曾談到：“深化校外培訓機構治理工作依然任務艱巨，我們清醒地認識到，校外培訓熱還沒有真正‘退燒’，必須堅持標本兼治，系統(tǒng)治理?！彼€向外界透露，校外培訓機構專項治理工作啟動后，各地高度重視，全國31個省份及新疆生產(chǎn)建設兵團全部向社會公布了校外培訓機構專項治理工作方案。一份沉甸甸的階段性成績單曬出：截至5月23日，已摸排校外培訓機構128418所，已整改培訓機構12251所。其中，整改存在重大安全隱患機構2822所，占存在此類問題機構總數(shù)的28.08%；整改語文、數(shù)學、英語等學科類培訓“超綱教學”“提前教學”“強化應試”機構1241所，占存在此類問題機構總數(shù)的16.74%。

記者走訪多家教育培訓機構后了解到，其中存在的問題確實不少。首先從機構的合規(guī)性來判斷，這些機構的存在可謂魚龍混雜，有的機構沒有任何證照，有的雖有企業(yè)證照但無教育培訓資質，有的教育培訓資質與基礎教育培訓無關，但它們卻明目張膽地開班收費，牟取暴利。這些培訓機構有的埋伏在寫字樓宇，有的隱蔽在居民小區(qū)，雖然違規(guī)，卻長期存在。幾位家長在接受采訪時談到，“每天到學校門口接孩子，培訓班的人就上來塞小廣告，廣告上吹得都很好，印得花花綠綠，讓人眼花繚亂?！薄拔覀円矡o所適從，反正孩子們上培訓班、托管班成風，我們家孩子不上也怕掉隊，因此也就報名了?！庇纱丝梢?，教育培訓機構之所以能大賺學生家長的錢，正是抓住了學生家長盲目從眾的普遍心理，再通過廣告宣傳一忽悠，于是校外培訓市場出現(xiàn)“大量愿者上鉤”的現(xiàn)象。

另一方面，由于各地小學放學普遍較早，學生兩三點放學后家長還沒有下班，學校又不管，那么到晚飯前的這段時間怎么打發(fā)成了難題，于是許多學生家長只好把孩子交給托管班或培訓機構。一位家長還為此抱怨道：“我們國家實行義務教育，學費是不收了，但是養(yǎng)個孩子在教育上花的錢非但沒少，反倒越來越多。”“學生不上補習班，孩子的成績就不如上了的，不都是學同樣的課本上同樣的學嗎？在學校的時候都干嘛去了？”有家長還列舉了民辦培訓機構擾亂正常教學秩序“三宗罪”：一是高薪聘請公辦教師到培訓機構兼職，令他們無心課堂教學，或教學留一手；二是校外推行應試教育，加劇校內惡性競爭，迫使學生人人參加課外補習，沖擊正規(guī)教學；三是打著“保過”旗號誘騙學生參加“一對一輔導”，影響教學計劃的實施。家長們對各種課外輔導培訓班的看法和對基礎教育提出的意見，往往最能直截了當?shù)伢w現(xiàn)出現(xiàn)實中的真實問題。接下來不妨讓我們看看課外培訓這個江湖里的貓膩。

校外樂器培訓班

校外培訓江湖的水有多深

一些學校和培訓機構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利益聯(lián)系。某些老師為了創(chuàng)收，與校外的培訓機構進行利益捆綁，在生源方面全力支持培訓機構，而培訓機構則會按一定比例給老師分成。在學校和培訓機構達成默契的前提下，學校老師與培訓機構之間的“合作”就少了不少顧慮，學校老師親自到培訓機構教授課程或介紹學生到培訓機構參加補課，培訓機構支付給老師補課費用，這就是一些培訓學校得意夸口師資力量的來源。培訓機構半公開支持學校老師組織學生去補課，由本校老師在培訓機構對學生補課，通常以五五分成或四六分成的方法分取利益。

校外培訓機構開展以“應試”為導向的培訓，往往以高強度培訓、大量做題、提前教育、全民奧數(shù)等模式，培訓學生的“應試”技巧，裹挾家長帶著孩子拼命搶跑，無形中增加了家長的群體焦慮。一些校外培訓機構還與公立名校聯(lián)手，實現(xiàn)對優(yōu)質生‘掐尖’，在升學壓力的驅動之下，各類奧數(shù)競賽、排名，已經(jīng)成為中小學升學的敲門磚，更助長了家長對校外培訓機構的需求。

中高考升學實行單一的分數(shù)評價體系使基礎教育存在嚴重的應試導向，所有學生被納入一個跑道比拼，教育成為競技教育。當前的培訓熱、競賽熱，都以此為土壤產(chǎn)生，家長送孩子去培訓班，就是希望多學、學深，以獲得競爭優(yōu)勢。唯分數(shù)論影響學生全面發(fā)展，一考定終身使學生學習負擔過重。一些中小學校不遵守教學計劃、“非零起點教學”等行為，部分中小學教師課上不講課后到校外培訓機構講，并誘導或逼迫學生參加校外培訓機構培訓。

假期開設預科班、銜接班，提前授課、超前教育，導致學生開學后不認真聽講，影響正常教學進度；組織“小升初”選拔性考試，并以“保錄班”、上岸名單誘騙學生，收取高額費用；“超綱教學”“提前教學”“強化應試”等不良行為；聘請公辦校名師任教，損毀了公辦學校和教師的形象和聲譽。諸如此類的行徑，不僅“綁架”了學校，更造成了教學秩序的混亂，教育生態(tài)的失調，導致教育部門減輕學生過重負擔、推行素質教育等措施遲遲難見成效。

校外培訓機構與中小學校招生入學掛鉤的行為，也是大家反映強烈的問題。許多家長為了讓孩子能上名校，給孩子報了多個“占坑班”，據(jù)稱在“占坑班”只要能通過考試就能被名校預錄。校外“奧數(shù)”等培訓對孩子所在學區(qū)的小升初雖然幫助不大，但依然有許多家長給孩子報名，因為“中學的分班考試要考這些內容，不學就會進差班”。

雖然中央三令五申嚴禁舉辦假期培訓班，尤其禁止教師參與其中，但各種補課市場亂象依然屢禁不止，部分學校、教師缺乏自律，為謀取私利與培訓機構相互勾結，補課“商業(yè)鏈”仍吸引著很多學校和老師不惜冒險與培訓機構“通力合作”。再加上很多民辦培訓機構“姓商不姓教”，雖然干著教育的事情，教育主管部門卻根本無法監(jiān)管，形成注冊監(jiān)管上的“先天不足”……看來，真要讓群眾享受到義務教育的紅利，只是減免學費還是不夠的，社會的綜合治理，教育的深化改革才是最為關鍵的環(huán)節(jié)。

教育專家對校外培訓做出精辟的總結，搶跑、托管、提優(yōu)、補差，還有家長的需求、恐慌與培訓機構混雜、交融，催生出一個龐大的校外培訓市場。

有家長對記者說，校外培訓機構大行其道，還有一個原因，學校和老師沒有我們上學時候那樣認真負責了?，F(xiàn)在許多老師上課只滿足把課本照本宣科地講一遍，而提高的部分則會到校外授課時講。過去學校有自習課，學生可以在自習課上溫習功課，完成作業(yè)，不用家長到社會上為孩子想辦法。還有的教師，就知道在微信上給家長布置作業(yè)，讓家長教授督促孩子完成作業(yè)。這在過去，都是學校和老師的事情?，F(xiàn)在學校，學習的成分不如以往我們上學時多了，而逐漸向托管的方向發(fā)展。

二十多年前，社會上沒有多少校外培訓機構。由于學校的綜合功能弱化，也催生了更多校外培訓機構的出現(xiàn)，什么“代家長接孩子，管飯管加餐，輔導寫作業(yè)等這些沒有多少技術含量服務，也成為讓家長掏錢給校外培訓機構的理由。

校外培訓存在的主要問題

校外培訓機構何以如“過街老鼠人人喊打”，分析一下它的危害，就不難發(fā)現(xiàn)個中原由。

第一，安全沒有保障。校外輔導機構大多分布在校園周邊、胡同小巷、臨街門面、居民住房，單元樓、倉儲間等人群聚集地方，建筑不達標，甚至連最起碼的消防設施、保衛(wèi)人員、安全器械都沒有，一旦發(fā)生暴力或火災事故，后果不堪設想。

第二，教學質量沒有任何保證。大多數(shù)校外輔導機構無證照、無資質，從業(yè)人員五花八門、行蹤難覓，教學過程沒有監(jiān)管，沒有規(guī)范，質量沒有保證，不怕教不出成績，就怕南轅北轍，直接把學生引入歧途。

第三，加重學生課外負擔。校外機構單純以“應試”為目的，不擇手段組織補課、趕課，千方百計動員學生考級、考證，嚴重違背教育發(fā)展規(guī)律，嚴重干擾學校正常的教育教學秩序，嚴重危害學生健康成長。

第四，增加家庭經(jīng)濟負擔。家長普遍反映，現(xiàn)在孩子上輔導班費用是家庭的一項重大支出，很多輔導班都按小時收費，少的幾十元，多的上百元，周末上、假期上，家庭負擔非常重。

此外，這些校外輔導機構還存在以下嚴重問題：一是虛假宣傳，宣傳內容與授課內容嚴重不符；二是與中小學合作舉辦以中小學生為培養(yǎng)對象的學科類培訓班；三是面向社會舉辦以中小學生為對象的學科類競賽活動和等級測試，星級學員評比等變相的競賽活動；四是重復教授學生在中小學學習的課程，增加題目難度，延伸教學進度；五是聘用中小學在職教師；與在職教師串通并要求其“課上不講課下講”，共同通過違規(guī)補課謀取利益。

各地開展集中整治

教育部等四部門《關于切實減輕中小學課外負擔 開展校外培訓機構專項治理行動的通知》出臺后，南昌從2018年開始，義務教育學校起始年級采取電腦派位分班，嚴禁以各種名目舉辦實驗班、特色班等，減少學生因擇校和分班盲目參加校外培訓活動。從6月到12月，南昌市通過組建聯(lián)合執(zhí)法隊伍，將重點針對“無證無照”、超經(jīng)營范圍、違規(guī)跨區(qū)域設點、居民小區(qū)“作坊式”培訓機構、跨學期或跨年收費等進行地毯式摸排，確保排查治理不留死角，并及時有效處置校外培訓機構存在的問題。

今年長沙市將在全市范圍內開展無證辦學和違規(guī)辦學專項治理，重點查處無證辦學行為和民辦學校違規(guī)招生、違規(guī)教學、違規(guī)收費等行為。對存在重大安全隱患、重大違規(guī)行為、引發(fā)重大負面事件、拒不整改或整改不力的無證辦學機構和民辦學校，將列入違規(guī)失信“黑名單”，并分別采取關停取締和削減招生計劃、停止招生直至吊銷辦學許可證等行政處罰。

近日，呼和浩特市開展了對全市9個旗縣區(qū)、1個開發(fā)區(qū)校外培訓機構的專項治理，累計摸排校外培訓機構616所，發(fā)現(xiàn)問題培訓機構275所，下一步將集中進行整治。

成都市教育局在責成錦江區(qū)、青羊區(qū)、金牛區(qū)、武侯區(qū)、成華區(qū)對所在區(qū)域“學而思”培訓機構9個教學點違規(guī)辦學行為進行整治之后，又對外公布該市近千所非營利性的文化教育類民辦培訓機構名單及電子地圖，對存在年檢問題或已經(jīng)停辦的機構清晰標注。這一名單的公布，更讓一些缺乏相關資質和不符合辦學條件的民辦培訓機構無處遁形。

8月1日，青島市教育局聯(lián)合公安、民政、工商等七部門，對校外培訓機構展開了新一輪督查行動，這次看來不是套路，要動真的、來硬的。

南京市政府將成立由12個部門組成的專項領導小組，采取屬地化管理模式，先由各區(qū)公布舉報電話，重點清查團課、非法家教、超綱教學等問題，凡有舉報必查到底。而在前不久，教育部基礎教育司相關負責人表示，本次專項治理，不取得實效，決不收兵。

成都市今年針對民辦教育機構的年檢從過去“合格”“不合格”評價結果，轉變?yōu)榱说燃壷频脑u定，分為優(yōu)秀、合格、基本合格和不合格4個等級。相應結果會同步進入成都市公共信用信息管理系統(tǒng)、成都市政府企業(yè)信用平臺以及民政部門的年檢系統(tǒng)內，如果年檢不合格，相應的一系列登記和審核都將受到影響。

隨著國務院辦公廳發(fā)布《關于規(guī)范校外培訓機構發(fā)展的意見》發(fā)布，近日，北京市教委召開座談會，為專項整治校外輔導工作，減輕中小學生課內外過重負擔征求意見。同時，入學及分班考試被列為明令嚴禁。嚴禁趕進度、上新課、擴充內容等超標、“搶跑”教學，嚴查校外培訓機構開展教學競賽、等級評定考試與學生入學、升學掛鉤問題。教育部門表示，尤其是幼升小學生，學校及教師要尊重學生身心發(fā)展規(guī)律，對于小升初、初升高學生，教師要幫助學生順利完成各學段知識銜接，科學有效地引導學生學習。各學校還要做好“課后3點半”工作，鼓勵學科教師及校外資源多方參與，開放校內資源，為學生及家長提供更多自主選擇。

日前，北京市海淀區(qū)教委就再次聯(lián)合相關部門對轄區(qū)內的培訓機構進行拉網(wǎng)式檢查。8家培訓機構中，6家被查出有照無證，其中還有兩家涉嫌小學化教學、聘用外籍教師等問題。海淀教委對各個有問題培訓機構進行約談，并要求在短時間內完成整改。

瞄準要害進行整治

為了減輕學生負擔，整頓校外培訓機構，各級主管部門主要依據(jù)教育部辦公廳等四部門聯(lián)合發(fā)布了《關于切實減輕中小學生課外負擔開展校外專項校外培訓機構治理行動的通知》（以下簡稱通知）等有關規(guī)定：堅決糾正校外培訓機構開展學科類培訓（主要指語文、數(shù)學等）出現(xiàn)的“超綱教學”“提前教學”“強化應試”等不良行為，這意味著國家針對校外民辦培訓機構的全面治理正是拉開帷幕。

此次整治的重點包括：堅決糾正校外培訓機構開展學科類培訓（主要指語文、數(shù)學等）出現(xiàn)的“超綱教學”“提前教學”“強化應試”等不良行為。校外培訓機構開展學科類培訓的班次、內容、招生對象、上課時間等要向所在地教育部門進行審核備案，并向社會公布。嚴禁校外培訓機構組織中小學生等級考試及競賽，堅決查處將校外培訓機構培訓結果與中小學校招生入學掛鉤的行為，并依法追究有關學校、培訓機構和相關人員責任。

《通知》還首次提出，縣級教育部門負責牽頭建立《白名單》，公布無不良行為校外培訓機構名單；建立《黑名單》，公布有安全隱患、無資質和有不良行為的校外培訓機構名單。中小學校負責全面普查登記每一名學生報班參加學科類校外培訓的情況，為專項治理工作提供重要參考。

此次教育部等聯(lián)合整治，多個杯賽紛紛叫停。據(jù)華羅庚金杯少年數(shù)學邀請賽組委會發(fā)布通知，2月28日召開的“華杯賽”組委會擴大會議決定，“華杯賽”組委會將向教育部呈報申請進行重新核準，在重新核準前，原定今年3月10日舉行的第23屆“華杯賽”決賽暫緩舉行。而“走美杯”組委會稱，比試延期，建模論文提交程序照舊。

另據(jù)“北京學而思”相關工作人員表示，之前每年的學而思綜合能力測評(即“學而思杯”)不再舉辦?！敖衲昱e辦的2018年春季學而思學員綜合能力診斷與‘學而思杯’無關。該診斷僅限學而思內部學員參加，不評獎項、不發(fā)證書、不設頒獎典禮。目的是讓學員對過去一年學習內容進行階段性把脈，及時檢驗學習效果并進行查漏補缺?！边@位工作人員稱，專項行動后，他們在教學上會調整為跟學校進度同步。

通過一系列的重點整治，將對我國校外培訓行業(yè)產(chǎn)生重要影響。大量違規(guī)的培訓機構必然退市，而規(guī)范的機構也必須做得更好才能生存發(fā)展。社會對于這一行業(yè)的監(jiān)督將更加透明，機構的準入審批更加嚴格：校外培訓機構在同一縣域設立分支機構的均需經(jīng)過政府部門批準。

從短期來看，此次整治可能造成師資、場地等成本有所上升，但幅度估計有限，會對培訓機構階段性盈利能力產(chǎn)生影響，同時考慮到2月份四部委整頓方案出臺后，龍頭機構大多已根據(jù)政策要求進行調整，預計后續(xù)進一步整改的負面影響不會很大；從長期來看，市場更加規(guī)范，龍頭機構的市場份額可能還會進一步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