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建林

【摘 要】在教育學生過程中經(jīng)常碰到的抗拒行為，常常令某些教師惱火。其實，很多類似的行為并非學生認為教師不對或不服管教，而是學生的自我防御心理機制在起作用。教師要認識到自我防御心理是一種正常而且健康的心理，了解自我防御心理機制的特點和典型的表現(xiàn)形式，正確理解學生的抗拒行為，并基于自我防御心理，圍繞教育核心目標開展教育活動。此外，教師要讓學生舒緩被批評和懲罰的防御心理，形成健康的自我防御心理機制。

【關(guān)鍵詞】自我防御；防御心理；抗拒行為

【案例再現(xiàn)】

某日，兒子的英語老師給我發(fā)來兩頁未做的練習紙照片和一張兒子哭泣的畫面。

老師通過微信語音說：“今天第三節(jié)英語課是講評活動手冊。我發(fā)現(xiàn)他8B（即UNIT 8 PART B）沒有批改，就叫他放學過來批改。我在批改的時候發(fā)現(xiàn)他8A（即UNIT 8 PART A）竟然沒有做一道題，這項作業(yè)是上周二布置的。我只是問他為什么不做，他就哭了，還說什么時候布置的不知道。我把其他同學叫過來。同學跟他說是上周二英語課的時候布置的，他就哭得更厲害了。我不理解他在哭什么，所以拍照給您看一下。我現(xiàn)在讓他把活動手冊拿回去補了，今天下午叫他找我?！?/p>

從語氣中，我聽得出老師很激動，對兒子的行為很難理解。

接著，她用文字給我發(fā)了以下信息：

“我納悶的是他在哭什么?！?/p>

“正常孩子的反應(yīng)應(yīng)該是告訴老師：老師，我不知道要做，我下午補做?！?/p>

“而他的第一反應(yīng)就是哭，然后耍賴?！?/p>

“除了活動手冊上整個8A沒做，我還沒計較他今天早上沒有及時上交活動手冊的這個情況?！?/p>

老師不僅字里行間透露出“納悶”和不理解，甚至有幾分委屈。她采取有圖、有真相、有證人的做法，也就不難理解了。

我回答：“您費心了，周末我在外有事，沒盯他作業(yè)。我中午回去，叫他補做。他愛哭的毛病一直存在，多擔待?！?/p>

老師繼續(xù)說：“能不能對他進行心理干預一下，讓他意識到用哭泣逃避不如面對和補救?！?/p>

孩子的問題明白地擺在那兒，需要教育，但是是否需要心理干預呢？或者說，他的心理是什么狀態(tài)呢？

我略加思索后回答：“哭，是孩子的一種防御機制，不同的孩子會表現(xiàn)不同，但長大后都不會哭的。”

老師誤會了“防御機制”，一連發(fā)了幾條信息：

“他為什么會對老師開啟防御機制？”

“我自認對他沒動過手，沒多么嚴厲地罵過他?！?/p>

“他上課舉手發(fā)言，只要說對了，我還經(jīng)常表揚他?！?/p>

“其實，我本來不想找您的。如果他說‘老師，我下午補給你，我根本就不會找您。我找您，是因為我還沒有開始說他，他就哭了。我覺得他這種態(tài)度就是逃避，我怕他以后都是用這種逃避的狀態(tài)面對問題，所以才與你溝通這個事情?！?/p>

孩子愛哭，動輒哭，是個讓我很頭痛的、長期的問題，因此我不想將重點放在如何解決孩子不哭的問題上。同時，為了避免自己過多的解釋讓老師產(chǎn)生新的誤會，我趕緊補充：“不是對老師，是對任何人，這是自我保護的方式。通俗地說，就是打悲情牌，類似有些女人哭鬧或撒嬌一樣的心理。他無以應(yīng)對，不知所措，就只能采用哭的方式了。”

【智慧點擊】

沉默，否認，撒謊，狡辯，搪塞，甚至反抗……這些在教育學生過程中經(jīng)常碰到的抗拒行為，常常被教師認為是認識不到位、不虛心接受批評、不誠心改過的表現(xiàn)。碰到學生“沉默”“否認”“狡辯”等時，部分教師怒火中燒，甚至暴跳如雷。案例中的教師很負責任，平時很有喜感，也有學生緣。但是，碰到學生“未批先哭”“不記得作業(yè)”時，難以理解更難以接受。在筆者看來，某些“不服管教”的抗拒行為，并非認為教師教育得不對，更不是不服管教，而是自我防御心理機制在無意識中起作用。

所謂自我防御心理機制，指在面對挫折和焦慮時的自我保護機制，主要通過對現(xiàn)實的回避、歪曲，維持自我心理平衡或防止外界傷害。自我防御心理機制主要有兩個特點：一是常常具有自欺性、自衛(wèi)性，但不具備攻擊性，既可能是有意識的行為，也可能是潛意識的反應(yīng)；二是往往通過回避、否定或者歪曲事實，合理化自己的行為，以期保護自我。在常見的自我防御心理機制中，以下幾種與學生的常見行為有關(guān)：一是否認，即對錯誤的已發(fā)行為或言論進行否定。如打破窗戶玻璃的學生沒有被抓到現(xiàn)行時不承認玻璃是自己打破的。二是合理化，即尋求合理的解釋，甚至以實際上站不住腳的理由為自己辯護。如案例中孩子將“沒有做作業(yè)”歸結(jié)為“不知道布置了作業(yè)”。三是搪塞，即以嬉皮笑臉、東拉西扯等行為，企圖蒙混過關(guān)。這些自我防御心理機制，都是試圖減輕罪責，降低被懲罰的可能性，保護自我。

基于自我防御心理機制，筆者認為在教育學生時應(yīng)注意以下問題。

其一，要認識到適度的自我防御心理是一種正常而且健康的心理。不損害他人和社會的自我防御機制，能有效消解壓抑、挫折、自卑、負罪感等，無論對于兒童還是成人都是很常見和健康的行為。如成人在討論別人的成功時常常將其歸為“家境好”“有背景”“運氣好”，而忽略成功者的個體努力和付出；沒有考上重點大學的人常常說“高分低能”，而忽略絕大部分考上名校的學生素質(zhì)非常好；大學畢業(yè)找不到工作的人說“讀書無用”“現(xiàn)在找工作主要靠關(guān)系”，而忽略了多數(shù)沒有關(guān)系的同學也找到工作的事實；有些父母常常拿孩子跟班里的優(yōu)秀同學比，但自己很少與優(yōu)秀的同齡人比。有時學生知道自己錯了無言以對，只好選擇沉默；有時學生為了避免受到懲罰或減輕懲罰，“否認”“抵賴”“狡辯”，合理化自己的行為；有時學生為了自我安慰，與成績更差、行為表現(xiàn)更不好的同學比較。這些都是自我防御行為，都受自我防御心理有意識或無意識的影響，都能讓當事人心理更平靜，更積極和自信。案例中，孩子知道自己沒有做8B的作業(yè)，無法抵賴，只好不說話，試圖以哭的方式換得老師的“不指責”；意識到一個星期了，沒有做8A的作業(yè)是很嚴重的行為，企圖通過“不知道”有這項作業(yè)為自己開脫，這些都是正常的自我防御表現(xiàn)。案例中，教師顯然對學生自我防御心理機制缺少了解，因而認為學生只是“對老師開啟防御機制”，甚至可能認為防御機制就是敵對。

其二，要基于自我防御心理，圍繞核心目標，進行針對性引導。首先，要正確理解學生的抗拒行為，合理分析背后的原因。對教育效果而言，抗拒行為是不對和不利的。但是，對學生的健康發(fā)展和人類的心理特點而言，抗拒行為是正常的表現(xiàn)。因此，教師要理解學生表現(xiàn)出抗拒行為的合理性，并試圖探究背后的原因。如案例中孩子的哭是覺得被老師嚴厲對待甚至不公對待而委屈地哭，還是為了逃避更重的懲罰而哭；他說“不知道”8A這項作業(yè)，是不愿意補做，還是只想為自己一周都沒有做完找個“合理借口”，甚至可能是其他原因?qū)е抡娌恢肋@項作業(yè)。其次，要抓住核心，做好引導和教育工作，落實教育目標。即便同一教育事件，對學生而言也可能存在多方面的教育價值，在一次教育活動中實現(xiàn)多種教育價值固然很好，但有時受時間、精力、場合等影響，綜合的教育目標難以同時實現(xiàn)。這時，教師就應(yīng)該抓住核心目標，提高教育的針對性。如案例中的孩子沒有及時完成作業(yè)，這顯然是教師關(guān)心的主要問題。針對沒有完成作業(yè)這一問題，教師應(yīng)該重點引導學生及時補齊原來欠的作業(yè)，同時強調(diào)以后每次作業(yè)都必須準時完成、準時提交，并提供一些可行的保障性措施。當學生說“不知道”有8A的作業(yè)時，教師叫其他學生來“證明”布置過這項作業(yè)，雖然能讓孩子“無可抵賴”，但對解決問題的意義不大。筆者如果遇到這種事情，可能會進行如下引導：“現(xiàn)在知道有這項作業(yè)，該怎么辦？”“為什么其他同學都知道有這項作業(yè)，唯獨你自己不知道？你覺得該怎樣做，今后才能避免‘漏抄作業(yè)的事情再次發(fā)生？”

其三，要引導學生形成健康的自我防御心理機制。學生的自我防御主要是為了減輕或避免所受的批評和處罰。平時學生出現(xiàn)問題時，教師要少批評、少懲罰，多引導，尤其要讓學生相信出了問題后，尋找改正、改進的方式方法才是關(guān)鍵，才是教師關(guān)心的。事實上，很多教師罰學生抄作業(yè)或讓學生留校都是為了幫學生“補習知識”，掃清后續(xù)學習可能存在的認知障礙，以便學生能夠順利跟上學習進度。但是，學生年齡小，看問題不深刻，難免認為“作業(yè)沒做”“作業(yè)沒做好”就會被留下來，就會被懲罰重做，往往看到的是受罰的形式和手段，而忽略了教師的初衷和目的是幫他們改進和提升。因此，教師要引導學生透過看似懲罰的行為，意識到“出現(xiàn)了問題，需要正視，需要解決”“作業(yè)沒做好，需要及時趕上”“不改正或不及時補上作業(yè)，后面的學習就會吃力”，進而減少對被批評和懲罰的防御心理。此外，教師要引導學生學會積極面對問題。如針對案例中未挨批評就已經(jīng)哭了這種行為，教師應(yīng)該重點讓學生知道僅靠哭是解決不了問題的，遇到問題要想辦法積極面對，而不是糾結(jié)于“為什么哭”。

（福建省教育科學研究所 350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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