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詩云
摘 要:本文通過對《紅樓夢》寶黛二人詩歌翻譯的語料統(tǒng)計,在翻譯策略、譯文結(jié)構(gòu)、譯文語義、案例方面進行對比后表明,霍譯的詩歌具有散文化傾向,而楊譯的詩歌傾向保留原文陌生化表達方式。
關(guān)鍵詞:語料統(tǒng)計;風格散文化;陌生化表達
一、前言
翻譯是跨語言跨文化再現(xiàn)原文內(nèi)容、思想和價值的活動,語言和文化差異是所有譯者面臨的困難,而作為文學翻譯中最具美學價值和文體特色的詩歌,無疑給譯者帶來了更大的難度, 但這并不能妨礙優(yōu)秀的譯者挑戰(zhàn)高難度的詩歌翻譯,更兼這是中國古典文學作品(如《紅》)的英譯不能繞開的文體對象。楊羨益、戴乃迭和David Hawkes、John Minford的《紅》全譯被公認為是最經(jīng)典的譯本,本論文將以黛玉和寶玉二人的所有詩歌為研究對象,通過語料統(tǒng)計方法對楊羨益、戴乃迭譯本(楊譯)和David Hawkes、John Minford譯本(霍譯)進行量化研究,通過對兩篇譯文在篇幅、功能詞和生僻詞三個方面的比較和對比,希望發(fā)現(xiàn)兩個譯本在通過詩歌再現(xiàn)黛玉和寶玉二人個性和才情方面,譯者的風格以及與原著風格上的聯(lián)系,以得出詩歌翻譯方面的啟示。
二、翻譯策略:篇幅對比
本次研究選取了寶黛二人的詩、詞、偈、聯(lián)句、誄,共計45首,除去標題,共計漢字4990。兩個譯本在除去標題后的字數(shù)上都超過了原作,霍譯是6923,詞類是2000,詞類比為28.89%;楊譯是6064,詞類是1743,詞類比是28.74%。兩篇譯文在詞類的豐富性上沒有明顯差異。在漢英詩歌翻譯中,由于漢語是意合的語言,詩歌風格比較凝練,而英語是形合的語言,詩歌句子的邏輯結(jié)構(gòu)比較分明,兩位譯者都考慮到了這一點,因此兩個譯文在總字數(shù)上都超過了原作。但是,和原作的字數(shù)在比率上,楊譯是121.52%,而霍譯是138.74%,楊譯與霍譯的字數(shù)比是87.59%,霍譯的字數(shù)明顯超過了楊譯,這說明了兩位譯者在處理原詩時采取了不同的策略,導致了不同的譯文風格。翻譯研究者通常認為,楊譯更傾向于語義翻譯法,而霍譯則更傾向于交際翻譯法。根據(jù)紐馬克的翻譯理論,語義翻譯是把表達的內(nèi)容限制在原文文化范圍內(nèi),不允許對原文中富有民族文化色彩的概念加以改變。為了表現(xiàn)出原作者的思維過程,語義翻譯力求保留原作者的語言特色和獨特的表達方式,注重詞、句的語義分析,譯文與原文的形式更為接近。在語義翻譯中,譯者必須抓住原文的詞句、搭配、結(jié)構(gòu)乃至強調(diào)語勢,亦步亦趨地翻譯,這樣才能全面地保持原文的語義及表達形式。在交際翻譯模式下,譯者努力使譯文對目的語讀者產(chǎn)生的效果與原文對源語讀者產(chǎn)生的效果一致。交際翻譯關(guān)注的是目的語讀者,譯者盡力為其排除閱讀或交際上的障礙,使交際順利進行。其重點在于以符合目的語語言、文化及語用習慣的形式傳遞原文的信息。以交際翻譯為取向,譯者享有更大的自由度去解釋原文。譯者以特定的目的語讀者群為對象,給譯文定下具體的交際功能并努力使譯文達到這一功能。如果譯者遵循語義翻譯法,中國古典詩歌凝練的風格和漢語語言意合的特點會限制譯者的文體選擇和詞匯表達,譯文語言也會偏向正式程度和書面化程度較高的目的語。交際翻譯法一般適用于非文學翻譯,如果譯者遵循交際翻譯法,一方面,英語語言以形合為特點,另一方面,譯文語言會傾向于正式程度和書面化程度偏低的目的語。因此,在進行漢英詩歌翻譯時,用交際翻譯法所產(chǎn)生的譯文,應(yīng)該會比用語義翻譯法所產(chǎn)生的譯文篇幅更長,字數(shù)也更多。那么,用不同的翻譯法在進行詩歌翻譯時,具體會產(chǎn)生怎樣的譯文風格?
三、結(jié)構(gòu):功能詞對比
功能詞,是指英語句子中起連接作用的詞匯,連接并列句的功能詞包括and, but, or等,連接從句的詞匯包括that, who, when, how, if等等。功能詞的使用,能一定程度反映譯文的風格。詩歌體裁受到每行字數(shù)的限制,使用較少的功能詞,而散文體裁的行文享有更大自由,功能詞使用頻率也更高。以下表格中展示的是兩個譯本中出現(xiàn)的單個并列連詞和從屬連詞的統(tǒng)計對比。統(tǒng)計數(shù)據(jù)表明,霍譯功能詞總數(shù)為579,占總篇幅的8.36%,楊譯總數(shù)為416,占總篇幅的6.86%。這說明在不同翻譯策略的作用下,各個譯文的散文化程度不同?;糇g的散文化程度較高,而楊譯的散文化程度較低?;蛘哒f,楊譯更加考慮到原作的詩歌體裁,并在譯文中更努力體現(xiàn)這種體裁。
四、語義:生僻詞對比
《紅樓夢》原文含有大量的文化負載詞,給譯者帶來了挑戰(zhàn),同時,文化負載詞又給詩歌翻譯帶來陌生化效果,增加譯文的詩意。詩歌中的陌生化審美效果以及它所引起的審美感受不僅僅是為了造就一個新鮮的審美意象,而是為了創(chuàng)造一種蘊涵豐富的審美價值的特殊形式。當一首詩的獨特文體以一種陌生化的形式進入人的審美視域的時候會使人驚奇, 并帶來強烈的審美感受。但在這令人驚異的陌生化形式背后是詩人所建構(gòu)的一個新的用來承載“意義”的空間, 在這個空間里, 各樣的審美感受都會隨著人們的“視域融合”而會聚為對“意義”的把握。從這個角度看, 陌生化的形式不僅是對詩歌形式陳規(guī)的突破, 更是對無限可能的意義的開拓, 給讀者以發(fā)現(xiàn)新的審美感受的可能性。詩歌是違反常規(guī)的話語, 因而時常打破日常話語中必須遵守的清規(guī)戒律。其詞匯和句法常常和一般文學文體的語言不一樣。詩歌的語言講究陌生化, 注重對日常語言的扭曲和變形。常用古字、冷僻的詞匯、典故、外來語, 或者借用其它行業(yè)的用語, 形成詩歌自己的語言特色,文化負載詞就是一種。原文中的陌生化詩歌語言有:蘅芷、蘿薜、菱荇、桑榆、麝、檀、琥珀、桂魄流光、鶴、金貂、茗、菱花鏡、芙蓉絳、鮫鮹、蓉桂、靈槎、鸞、鳷鵲、鴛鴦、蒹葭、鸞鹥、蘅杜、葳蕤、壇畸、蘭膏、瓟匏、煙蘿、柳眼、笙、簧、芰荷、蓼花、梨蕊、月窟仙人、鴻、莊生蝶、陶令、蛩鳴、東村女、烏騅、黃發(fā)、骰彩。以下表格是兩個譯本對這些詞匯的對應(yīng)譯文表現(xiàn)了兩個譯本對陌生化詞匯處理方法的差異。對同一個生僻中文有不同的表達方式:完全對等翻譯,由修飾語+類屬詞替代,略去不譯(0)。加黑的表達表示譯文比參照譯文與原文的接近程度更高。統(tǒng)計顯示,霍譯有21處采取了完全對等翻譯,楊譯則有36處,是霍譯的1.7倍??梢?,楊譯更完整地保留了原作的陌生化表達方式,也更充分地表現(xiàn)了原作的詩意。
五、案例對比
除《葬花吟》和《桃花行》外,《秋窗風雨夕》是林黛玉另一首精彩的詩歌,黛玉獨坐時,窗外下起雨,空氣中彌漫著寒涼的秋意,黛玉倍感身世凄涼,于是擬《春江花月夜》的格,寫成了《秋窗風雨夕》.
原詩重復(fù)“秋、風、雨”三個意象突出了悲涼的氣氛,這三個詞分別在文中出現(xiàn)16,6,6次,總共出現(xiàn)了28次;霍譯三個詞出現(xiàn)的頻率分別是autumn (3), wind (5), rain (6), 總共是14次,剛好是原作總詞頻的一半;楊譯三個詞出現(xiàn)的頻率分別是autumn(15),wind(6),rain(6),總共是27詞,基本與原作持平。由此可以認為,楊譯風格更貼近原詩的氛圍。而兩個譯文中各有一個特色詞,霍譯使用的人稱代詞和物主代詞分別是I(1)和my(6),楊譯使用的人稱代詞是she(6)。這說明兩位譯者采用了不同的視角再現(xiàn)原作的感情和氛圍,霍譯中詩人用第一人稱的聲音,通過個人卷入抒發(fā)感情,表現(xiàn)氛圍,楊譯則用第三人稱的聲音,使自己置之度外,把詩中人的感情也作為觀察對象,通過描寫詩中人和風景本身抒發(fā)感情,表現(xiàn)氛圍。霍譯使用了四次無生命名詞的所有格表達法(autumns, winds,bamboos, windows),而楊譯僅用了一次(windows)?;糇g的表達習慣使譯文更加活潑,散文化風格更加明顯。
六、結(jié)論
通過以上用語料統(tǒng)計手段,對翻譯策略,譯文結(jié)構(gòu),譯文語義,具體案例等方面進行的對比,可以看出兩個譯本在翻譯《紅樓夢》詩歌時采取的不同策略和風格表現(xiàn)。這也代表了在詩歌漢譯英過程中,以漢語為母語的譯者和以英語為母語的譯者的一般翻譯趨勢,這對詩歌翻譯實踐和研究都有一定的啟發(fā)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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