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毅
摘 要:預測工作自古有之,并始終發(fā)揮著重大作用。預測學的理論基礎是事物背后的客觀規(guī)律性,人們掌握到規(guī)律中的必然性,就可以根據現狀超前認識未來。社會預測的主體和客體都是具有主觀能動性的人類,會產生反復博弈從而造成不確定性。但社會規(guī)律的存在又使得社會預測得以進行,其價值也不在于是否如期發(fā)生,而在于能否正確引導人類行為。本文通過梳理預測學的發(fā)展歷程以及理論基礎,分析討論了社會預測的相關特性,包括不準確性、規(guī)律性以及導向性。
關鍵詞:預測學;規(guī)律;社會預測
一、預測學的發(fā)展歷程
古語講“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預測工作自古有之,并始終發(fā)揮著重大作用。在原始社會,人類對許多自然現象無法做出科學解釋,于是在無知的驅動下,將其視為一種超自然的“神”力。出于對自然災害和疾病猛獸的恐懼,人們期望神能夠保護自身免收災禍,便通過祭祀和祈禱向神表達愿望,再通過占卜求得“神諭”,從而預測未來,這就是帶有自發(fā)宗教色彩的預測活動。
隨著人類實踐活動深度和廣度的提升,其預見能力也進一步提高,從而能對事物演變方向進行直接、短期和膚淺的原始預估。特別是對一些過去不能理解的自然現象,可以通過長期觀察積累經驗性知識,并據此進行預測。比如《齊民要術》中寫到“天雨新晴,北風寒徹,是夜必霜”,是說剛下過雨的晴朗夜晚,又有寒冷的北風吹來,那么當晚必定會起霜。
近代科學產生以后,人們的生活和思維方式都受到極大沖擊,其預見能力也有了質的飛躍。正如恩格斯所言:“我們一天天地學會更加正確地理解自然規(guī)律,…因而也學會支配至少是我們最普遍的生產行為所引起的比較遠的自然影響”。在該階段,人類不僅能準確預知較近的未來,還能大體預測幾十年甚至百年后的世界。比如門捷列夫通過對元素周期性規(guī)律的認識制作出了元素周期表,成功預言了大量當時未被發(fā)現的元素;哈雷通過對天體物理學和統計學規(guī)律的掌握,成功預言了五十余年后彗星的回歸等。
到了科技高度發(fā)達的20世紀,作為一門學科的預測學才產生。具體的時間說法不一,西方學者認為要從1937年美國自然資源委員會公布《技術趨向分析與國家政策》算起;蘇聯學者認為要從1920年列寧提出“共產主義就是蘇維埃政權加全國電氣化”的著名論斷算起;我國學者則認為可以追溯到馬克思對共產主義的預測。實際上,預測學最早是1902年由英國學者威爾斯在《發(fā)題為現未來》的演講中提出的。而“預測學”一詞(Forecasting)是1943年由德國學者費萊希泰姆首次提出。
二、預測學的理論依據
預測學的發(fā)展一方面源于社會的需求和實踐,另一方面又通過社會實踐和歷史檢驗證明了事物發(fā)展是可預測的??深A測的根源在于其背后的客觀規(guī)律性,即事物過程中、事物內部或事物之間本質的、必然的聯系?!耙恍┦挛锖同F象的存在,必然引起另一些事物和現象;事物發(fā)展的這一階段,必然引導到另一階段”。必然性是規(guī)律的基本特性,人們找到這種必然性聯系,就可以由因求果,根據事物的現狀超前認識事物的未來。
預測學背后還有深厚的馬克思主義理論基礎。馬克思主義認為未來是可知的,預測和研究未來是可能的,因為任何事物的運動發(fā)展都有其自身的客觀規(guī)律,即便“在表面上是偶然性在起作用的地方,這種偶然性始終是受內部的隱蔽著的規(guī)律支配的”,而且“規(guī)律中貫穿著鐵一般的必然性”。
馬克思主義之所以擁有強大的預見能力,就在于其解釋了整個世界最普遍的規(guī)律,包含社會、自然和人類思維的全部領域。所以在社會領域,馬克思才敢于在資產階級仍處于上升期時,就做出資本主義必然滅亡,社會主義必然勝利的預測。而在自然領域,恩格斯則敢于對宇宙和人類的未來做出預測,認為世界和人類都將走向滅亡,但物質運動會重新創(chuàng)造包括人類的整個世界。列寧也曾說:“馬克思主義用‘亞蕾德妮的線武裝了我們,使我們能夠正確預見未來事變。”對于預測學來說,客觀規(guī)律無疑就是這條“亞蕾德妮的線”。(希臘神話中亞蕾德妮將線團拋在地上,線團就能先前滾幫她領路)
三、社會預測的不準確性-主客體間的反復博弈
自然預測的預測客體是自然現象,它對預測活動毫無感知能力,其運行軌跡不會被預測干擾,因而預測主體可以置身客體之外進行純客觀研究。而在社會預測中,預測的主體和客體都是具有主觀能動性的人,二者之間就不僅僅是認識與被認識的關系,而是互相纏繞、互相轉換的博弈關系。
同時作為預測主體和客體的人,即是預見者又是實現者,按馬克思的話來說,就是“人們創(chuàng)造自己的歷史,同時,既是劇作者又是劇中人”。社會預測的復雜性體現在預測客體對預測行為具有感知能力,并且在感知到預測后會做出相應的應對措施。而且這種應對還不僅僅是預測客體對預測主體的單向行為,在主體發(fā)現客體做出應對行為后,就會根據現狀修正預測,預測客體得知新的預測內容后再做出新的應對,如此不斷,反復博弈。
反復博弈會在兩種情況下停止,一種是某一方失去應對能力,包括無法得知對方預測或即使知道了也無能為力時。另一種情況是雙方的預測目標一致時,即達到了博弈論中的納什均衡點,在這種情況下,雙方都做出了目前條件下對自己最好的預測,因而不需要再做出修正。
人是難以預測的,因而人有個體意識,其行為具有高度情緒性。雖然人也有理性,但卻時常會做出非理性行為。此外,人對外部情境的的理解、詮釋和界定并非像計算機運用二位邏輯,而是運用復雜的多級邏輯。人作為一個個體,其意識被天然地封閉在大腦中,無法為外界所知。個體意識的復雜性及其封閉性使得人類的行為具有主觀隨意性和偶然性,對外部特征相同的對象,不同的人可能有不同的理解和詮釋,正如一千個讀者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而即使是同一個人,在不同時間,面對相同對象也會有不同感受,正如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
四、社會預測的規(guī)律性-社會規(guī)律的存在
社會預測必須依據人的活動規(guī)律,即社會規(guī)律來進行。關于社會規(guī)律是否存在的問題,學術界至今爭論不休。對此,英國哲學家波普爾持反對意見。他認為:“人類歷史的進程受人類知識增長的強烈影響”,而“我們不可能用合理的或科學的方法來預測我們科學知識的增長”。社會歷史不存在普適性和重復性的規(guī)律,只能根據統計規(guī)律算出可能的趨勢,而“規(guī)律和趨勢是根本不同的兩回事。”亨普爾也認為社會不存在規(guī)律,只存在物理規(guī)律和生物規(guī)律起作用的地方。塔奇曼則認為“復雜的人類行為既不能再現,也不能故意創(chuàng)造”,因而由人類構成的社會也沒有固有的規(guī)律。
他們的邏輯沒有錯誤,觀點也確實符合社會預測的特性。但我們不能因為暫時沒有認識到社會運動復雜性背后的規(guī)律,就斷言不存在社會運動規(guī)律。馬克思認為世界是統一于物質的,人類是自然界的物種之一,有人類構成的社會運動不過是物質運動的高級形式,它和自然運動一樣,具有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客觀規(guī)律,只要人們把握了規(guī)律,就能對社會發(fā)展的未來進行預測。
恩格斯曾總結物質運動的五種基本形式:機械、物理學、化學、生物、社會運動。每種運動都有自身的基本矛盾,因而規(guī)定了自身的特殊規(guī)律性。其中社會運動是最高級、最復雜的運動,它有著自身的規(guī)律性。所以在社會預測和一般預測背后的規(guī)律是不同的,而且是高級運動規(guī)律與低級運動規(guī)律的不同。
五、社會預測的導向性-調整人類行為
社會預測雖然不準確,但仍然意義重大。作為一種預測者影響未來的途徑和參考,其價值不在于預測內容是否如期發(fā)生,而在于能否引導人們根據預測內容調整社會發(fā)展軌跡,使其符合目的。社會預測的價值不僅能夠通過“自我實現”的途徑,還能通過“自我否定”的途徑來實現。有些預測正是通過引發(fā)干預證偽自身,以實現價值。相反,若是預測完全是準確的,未來也就變成了嚴格決定的,無論人們如何努力都無法改變的,這樣就落入了機械決定論,也就失去了預測的意義。
馬克思主義認為,人類的預測是絕對真理和相對真理的統一。就人類的思維能力來說可以但又永遠不能徹底認清事物發(fā)展的客觀必然性。社會預測本就是人們充分發(fā)揮主觀能動性,以引導未來發(fā)展方向的一種方式,旨在為人們調整自身的行為提供指南,它并不需要完全準確無誤。
比如1972年在斯德哥爾摩舉行的聯合國人類環(huán)境研討會中,提出在當前發(fā)展模式下很快會面臨資源短缺的預測,并據此提出可持續(xù)發(fā)展的概念。如今這一概念在世界各地廣泛傳播,深深改變了我們的生產、生活方式??沙掷m(xù)發(fā)展可能會使資源危機的預測落空,但該預測將人們的注意力引向環(huán)保,促使人們調整生活方式。在人們避免預測發(fā)生的過程中,促進了歷史進程,預測也就通過自我否定實現了其價值。
又如馬克思做出資本主義必然滅亡的預測后,資產階級不斷研究馬克思的理論,并且對內通過改革緩解階級壓力,對外通過戰(zhàn)爭和殖民轉移階級矛盾。馬克思的預言至今仍未實現,但這絲毫沒有影響該預測的耀眼光輝。資產階級一邊否定歷史唯物主義規(guī)律的存在,一邊被周期性經濟危機嚇的瑟瑟發(fā)抖。資產階級很重視馬克思的預言,才不斷學習研究并改革自身,試圖逃避必然的結局。但是即便暫時躲過滅亡的危險,只要資本主義社會的基本矛盾仍然存在,只要“鐵一般”的社會歷史規(guī)律仍然發(fā)揮作用,資產階級的滅亡就不可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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