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媛

土味視頻看多了你會發(fā)現(xiàn)，這些扎根在農村、土地里冒著土氣的人、視頻，見證了你的掙扎

黑貓警長giao哥在參加完中國新說唱后出了自己的第一支單曲，視頻的開頭，是giao哥穿著緊身T恤，局促不安地坐在海選現(xiàn)場，樸素到土氣的他在周圍帶著大金鏈子的rapper中顯得格格不入。他茫然地看著鏡頭，就像一個一輩子沒有出過村的老農民，在大城市的地鐵上，心里緊張地想著下一站是不是該下車。

然而到了網上，一切逆轉。在田地、小樹林里，他驕傲不羈、篤定地看著鏡頭，動作夸張堅定，自信地唱出他的freestyle：“熬夜，有害身體健康，如果你的周圍有人正在熬夜，快點對他說go sleep go sleep，按時睡覺，做個乖寶寶，明天早上，不要遲到，吼吼，一給我里giaogiao?！泵恳粭l這樣的視頻，單在微博上的轉評贊數(shù)都成千上萬，giao哥幾乎比每一個選手都紅。

他也比每一個網紅都要“草根”。giao哥原名叫展亞鵬，他來自河南許昌市鄢陵縣陶城鎮(zhèn)，在所有人忙著解決貧困問題的時候，他注冊了快手，開始在網上追逐說唱之夢，堅持發(fā)說唱視頻。雖然他的外表實在和潮爆的rapper聯(lián)系不到一起——膚色黝黑、微胖的他穿著緊身的純色T恤、運動中褲配一雙山寨運動鞋，在寸頭和光頭之間界限不明的發(fā)型，全身唯一可以和“潮”掛鉤的大概是露出的襪子上，一個代表耐克的“√”。

他的說唱視頻更是跟他的人一樣，充滿了土氣，粗糙的歌詞、隨意的節(jié)奏，讓喜歡嘻哈文化的人不屑一顧，也許同鎮(zhèn)的居民們也不一定能夠喜歡、理解他的藝術，唯一特別的可能就是那種自信、對于自我的癡迷，還有頗具喜感的荒誕。靠著這些視頻和每次說唱完那句不明所以的“一給我里giao”，他收獲了一大批死忠粉。這些可不僅僅是快手上來自十八線小城市精神空虛的小青年，更多的是一線城市里，受過高等教育、擁有良好工作，身邊圍繞著各種潮流文化、高雅藝術的學生、白領們，土味粉們還吐槽自己：“好端端的一個人，背地里卻偷偷粉上小阿giao?！?/p>

當你還在努力維護高大上的朋友圈，天天發(fā)旅行美照、深夜放毒的時候，有一批人已經悄悄被giao哥帶跑了畫風。他的土味視頻成了新的時尚，不僅微博、微信朋友圈被轉發(fā)，更被模仿。微博上有兩個長期帶動著土味視頻發(fā)展潮流的營銷號“土味老爹”和“土味挖掘機”，他們不僅轉發(fā)視頻、捧紅了giao，也經常轉發(fā)giao粉絲的模仿視頻。這些在抖音里美美的“小姐姐”“小哥哥”舉止夸張，說唱著giao言giao語，自稱“科代表”來交作業(yè)，放肆地享受著土味視頻帶來的樂趣。

微博“土味挖掘機”主動發(fā)博問粉絲：“喜歡看土味視頻，喜歡土味挖掘機，丟人嗎？”粉絲們排著隊回復“丟人”，每一條都有上千的點贊。確實也有人真覺得丟人，所以專門注冊了小號來關注，但更多的人是出于對自己的調侃：我這么高冷的一個人，本不該喜歡這種東西。很多人看giao的視頻，第一個反應都是：這是什么玩意？然后忍不住打開第二個、第三，直到全部刷完。

如果單純用審丑、看客心理去理解土味視頻、giao，可能不太準確。giao總讓人想起幾年前火到無人不知的龐麥郎，他經歷兩次大起：第一次因為一首《我的滑板鞋》，他追逐音樂夢想，相信自己的才華，在網絡的推波助瀾下火了，第二次因為《驚惶龐麥郎》一文，人們真正認識了這個小人物，也看見了自己身上和他一樣的慌張、焦慮不安。

人們永遠有兩面，一面追逐高雅、崇高的審美、優(yōu)渥的生活條件、更高的人生追求，一面渴望低俗、向往輕松地活著。向高爬疲憊、力不從心，又不甘心向低處滑落，掙扎之下有了焦慮不安。土味視頻確實有低俗的趣味，在生理上無法拒絕，看多了你會發(fā)現(xiàn)，這些扎根在農村、土地里冒著土氣的人、視頻，見證了你的掙扎。

對于giao、龐麥郎這些土味網紅來說，他們并不是為了搞怪，而是真心相信自己有才華，想要去表現(xiàn)，也得到了人們的關注和追捧，只是這種關注并不是建立在對他們歌曲的欣賞之上，不知道對他們來說，到底是喜是憂。

（作者系媒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