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本文擬在介紹分析美國司法審查重點案例的基礎上以合憲性審查的法律與政治問題開展討論。美國司法機關審查模式是指普通法院在審理具體案件的過程中,對該案件所適用的法律和行政法規(guī)的合憲性進行審查、裁決的一種違憲審查模式。
關鍵詞:違憲審查制度 斯科特案 中國反思
一、制度確立時的原則:政治問題不審查
在中國學術界,關于司法審查制度起源的流行觀點是:美國的司法審查制度是由大法官馬歇爾在1803年馬伯里訴麥迪遜案中創(chuàng)設的。龔祥瑞認為:“美國聯(lián)邦的司法審查開始于1803年最高法院的一個判例?!表n大元主編的《憲法學》中認為:聯(lián)邦憲法生效不久,作為聯(lián)邦黨人的最高法院首席大法官馬歇爾于1803年的“馬伯里訴麥迪遜案”中,通過判例的方式將司法審查制確立下來。許崇德主編的《憲法學》認為:由普通法院作為憲法的守護衛(wèi)士最早起源于1803年美國最高法院對馬伯里訴麥迪遜案件的處理。在該案件中,美國最高法院確立了有權對法律是否違憲進行審查的權力。
值得深究的是,在此案的論證過程中所體現(xiàn)出來的大法官對于違憲審查法律性與政治性問題的態(tài)度。馬歇爾說:這通常取決于該行政行為的性質(zhì),而馬歇爾的判決就是區(qū)分了政治行為與法律行為的性質(zhì)。判詞認為:“根據(jù)美國憲法,總統(tǒng)被賦予了某些重要的政治權力,在行駛這些政治權力時,他可以運用自由裁量,他僅僅以其政治秉性向他的國家和個人的良心負責。為了協(xié)助總統(tǒng)履行這些義務,他有權任命某些官員,他們按照總統(tǒng)的權力行事,并服從他的命令。凡涉及這類案件,他們的行為屬于總統(tǒng)行為,無論對行政裁量行為的行使方式有何種意見,都不存在、也不能存在任何權力對其進行控制。這類行為屬于政治性的,它們尊重國家而不是尊重個人權利。這種行為因委托給行政機關,所以它們的決定具有最終性,因此法院不能審查這些官員的職務行為?!本唧w到馬伯里案上,麥迪遜對于馬伯里的委任書扣押不予送達是政治行為還是法律行為?馬歇爾秉持這個原則:法院的權限范圍僅僅是對個人的權利問題進行審理和裁判,而不審查行政機關或行政機關公職人員如何在行使自由裁量過程中履行職責的問題。性質(zhì)上屬于政治性問題或那些依據(jù)憲法和法律提交給行政機關的問題,從來不能由法院來審查。
二、斯科特案的轉(zhuǎn)折
1857年斯科特訴桑福德案是關于奴隸制是否合憲的案件,也是美國自建國以來就一直面臨的一個政治性問題。黑人奴隸德雷德·斯科特隨主人到過自由州伊利諾伊和自由準州威斯康星,并居住了兩年,隨后回到蓄奴州密蘇里。主人死后,斯科特提起訴訟要求獲得自由,案件在密蘇里州最高法院和聯(lián)邦法院被駁回后,斯科特上訴到美國最高法院。美國最高法院審理期間由于《堪薩斯-內(nèi)布拉斯加法案》和“流血的堪薩斯”的影響,此案被廣泛關注,當時總統(tǒng)詹姆斯·布坎南和后來的總統(tǒng)亞伯拉罕·林肯都在公眾場合表示將等待并服從最高法院的判決。經(jīng)過兩次法庭辯論,最終9位大法官以7:2的票數(shù)維持原判,首席大法官羅杰·坦尼撰寫了判決意見,長達55頁,主要論述以下3點:即便自由的黑人也不是《美國憲法》中所指的公民,所以斯科特無權在聯(lián)邦法院提起訴訟;斯科特不能因為到過所謂自由準州威斯康星就獲得自由,因為在威斯康星準州排除奴隸制的是《密蘇里妥協(xié)案》,而制定《密蘇里妥協(xié)案》超出了國會的憲法權力;斯科特不能因為到過自由州伊利諾伊就獲得自由,因為他一旦回到密蘇里州,他的身份就只受密蘇里法律支配。美國最高法院這個決定,否認黑人有公民資格,使《密蘇里妥協(xié)案》歸于無效,并成為南北戰(zhàn)爭爆發(fā)的原因之一。
坦尼法院對美國法律最大的貢獻就是司法機關的自我克制強調(diào)給予美國法院的權力是司法權,它只能擴展到那些在性質(zhì)上屬于司法問題的事務上,而不能擴展到政治性事務上。在斯科特案中的失誤就在于坦尼的司法哲學本來是與政治問題保持適當?shù)木嚯x,但是他卻忘記了這一點。他把本應該交給人民去決定的政治問題用司法權來干預,不僅斷送了長期以來最高法院的聲譽,也斷送了司法克制的理念。
雖然斯科特案使最高法院的聲望衰落但是并未垮掉,自此以后,司法權更多的侵入到政治性問題中去,影響著立法以及行政事務,招致諸多批評:美國在憲法之下,但憲法就是法官說什么就是什么。
三、中國之思考
十九大之后,中國的合憲性審查工作逐步開展。如今,中國的合憲性審查路徑已經(jīng)逐漸明晰。2018年現(xiàn)行憲法第五次修改將法律委員會改名為“憲法和法律委員會”,為后續(xù)的合憲性審查工作的細化奠定了根基。其實如果只需要解決法律性問題,那么合憲性審查的職責無論交由哪個機構都是適當?shù)?,但是從美國的發(fā)展來看,合憲性審查的制度設計還必須考慮到政治性問題。
就中國的社會狀況而言,今后合憲性審查的細化應當注意介入政治的分寸,完全甚至永久排除政治性問題的合憲性審查制度應當是不合適的。因為參考美國的情況來看,一個在制度設計之初強調(diào)司法中立的模式最后也不得不在判例中發(fā)展了政治化傾向。有學者提出政治問題不審查是合憲性審查應該秉持的重要理念,[1]這樣的觀點應當有其考慮,特別是從美國來看,政治問題不審查為他們塑造了一個司法帝國。其最高法院之所以受到公眾的尊重,很大程度上也是基于其所作所為區(qū)別于政治。但是這種把政治性問題完全排除在外的觀點應當是值得商榷的。我們可以學習德國對于此問題的對待,即以窮盡性規(guī)定明確可以審查的部分政治性問題,并規(guī)定可以通過立法機關制定法律進行修改。因此,合憲性審查的具體制度不能隔絕政治性問題,但是一定要注意分寸。
參考文獻:
[1] 秦前紅:《合憲性審查的意義、原則及推進》,載《比較法研究》2018年第2期。
作者簡介:華子巖,西南政法大學行政法學院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