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雪
摘 要:《詩經》作為中國文學的源頭之一,對后世的文學創(chuàng)作產生了深遠的影響。以《詩經》中的沒落貴族主題為例,探討后發(fā)現后世詩歌的隱逸主題、及時行樂主題以及悲憤詩都與《詩經》有著深切的關系,而且這些詩歌主題的源頭就是《詩經》。
關鍵詞:《詩經》;沒落貴族;詩歌傳統(tǒng)
《詩經》作為經典,已經被研究了幾千年。《左傳》、《國語》等先秦典籍在論述中已經開始大量稱引《詩經》,而且有關談論《詩經》的記載也頗多,《左傳》中就有“吳公子季札赴魯觀樂”的記載,《論語》里有“《詩》可以興、可以觀、可以群、可以怨”、“不學詩,無以言”、“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等記載。從漢代武帝“獨尊儒術”開始,《詩經》就已經上升到了顯學的地位。然而幾千年的《詩經》研究,使得《詩經》作為文學總集的面目逐漸模糊,作為“經”的地位卻一再上升。宋代朱熹提出“就詩論詩”,雖然他沒有完全貫徹實施,但他的觀點對于我們打破傳統(tǒng)經學的“藩籬”,跳出傳統(tǒng)經學的視野,從純文學的角度研究《詩經》有非常重要的意義,對于理解文學史的發(fā)展演進也有深刻的意義?!对娊洝纷鳛橹袊膶W的源頭之一,后世的許多文學主題都受其影響頗深。比如《詩經》中的沒落貴族主題對后世的許多主題都有深遠的影響。
“春秋時代,私田漸多,各國紛紛實行按畝收稅。領主沒落,生活質量下降”,社會開始發(fā)生變革,郭沫若的《由周代農事詩論到周代社會》一文通過對《噫嘻》《臣工》等十篇農事詩的今譯和分析,明確論斷西周是奴隸制社會,指出從東周到春秋中葉社會制度在緩慢地發(fā)生變化,私田出現,但這只是‘封建萌芽胚胎,直到春秋時代仍是奴隸時代。春秋到戰(zhàn)國時期,是封建制開始逐漸代替奴隸制的時期,在這一時期里,許許多多不可一世的貴族成為了沒落者,再加上當時社會動蕩,周王朝開始走向衰微,《史記·周本紀》記載說:“共王崩,子懿王立。懿王時,王室遂衰,詩人作刺” 徐復觀先生說:“西周穆王的侈心遠伐,已經削弱了周室的力量。而周室的衰微沒落,厲王更是一個決定的大關鍵?!?厲王暴虐好利,最終導致國人暴動。這樣的社會狀況下,周王室名存實亡,許多貴族走向沒落,不僅往日榮光不再,甚至陷入衣食無著的境地,在當時社會大變革的背景下,這些沒落貴族無法再憑借往日的地位而獲取利益,他們不僅政治上式微,生活質量也大不如前?!对娊洝酚性S多詩篇中描寫了許多貴族沒落后的生活狀況和思想狀態(tài)。
《詩經》中描寫的沒落貴族,有的表達了安貧樂道的自慰之情,如《陳風·衡門》:
衡門之下,可以棲遲。泌之洋洋,可以樂饑。
豈其食魚,必河之魴?豈其取妻,必齊之姜?
豈其食魚,必河之鯉?豈其取妻,必宋之子?
《衡門》所反映的,是沒落奴隸主貴族成員,在惡運的打擊下,“以安于貧賤自慰的詩”,正如《論語》所謂“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者”是也?!对娊洝分械倪@類詩對后世安貧樂道的以隱逸為主題的詩歌也有深遠的影響,比如被貶斥、被刁難的劉禹錫不僅不悲傷,反而悠閑自樂,作《陋室銘》以明其志,這與《詩經·衡門》中的這位沒落貴族所抒發(fā)的感情一般無二。后世的文人儒師奉《詩經》為經典,尊孔子為“至圣”,他所稱道的《詩經》不僅成為后世學者學習的典范,他所描繪的這種安貧樂道的生活也為世人所摹擬、堅守,如晉朝的王歡,安貧樂道,“雖家無斗儲”,然手終不釋《詩經》,以此作為自己的理想、信念。他們都是深受《詩經》影響的,遭受挫折仍然安貧樂道的文人。他們的創(chuàng)作和思想都深受《詩經》的影響。
有的表達了光陰易逝,及時行樂的情懷,如《唐風·山有樞》:
山有樞,隰有榆。子有衣裳,弗曳弗婁。子有車馬,弗馳弗驅。宛其死矣,他人是愉。
山有栲,隰有杻。子有廷內,弗灑弗埽。子有鐘鼓,弗鼓弗考。宛其死矣,他人是保。
山有漆,隰有栗。子有酒食,何不日鼓瑟?且以喜樂,且以永日。宛其死矣,他人入室。
陳子展先生說:“《山有樞》,蓋寫行將沒落之奴隸主貴族頹廢自放之詩”。錢鐘書先生認為這是一首“反言及時行樂” 的詩歌,從這首詩的詩歌內容來看,這首詩確實表達了沒落的統(tǒng)治階級及時行樂的想法。相同的還有《唐風·蟋蟀》和《秦風·車鄰》,這兩首詩都是沒落后的貴族都表達了“今者不樂,逝者其耋”的情懷。這些及時行樂的詩歌對那些身懷抱負、但人生卻失去方向、理想無處著落的文人的創(chuàng)作的影響非常之深,尤其當人生短暫和抱負難以施展這一矛盾突出,且無法找到消解的途徑時,他們會以“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的詩歌主題來排遣悲傷;還會以“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這種充滿了昂揚向上氣氛的詩歌來表達“及時行樂”的詩歌主題?!对娊洝分械倪@種人生苦短、及時行樂的詩歌對后世壯志難酬,從而慨嘆及時行樂的文人有深切的影響。
《詩經》中還有少部分詩表達了“悲嘆現實、慨嘆人生無?!钡母星椤!肚仫L· 權輿》:
於我乎,夏屋渠渠,今也每食無余。于嗟乎,不承權輿!
於我乎,每食四簋,今也每食不飽。于嗟乎,不承權輿!
這是一首沒落貴族回憶往昔生活,悲嘆被趕出統(tǒng)治層以后的簡陋住處和平淡飲食。今昔對比,今之悲慘與昔之榮耀形成了強烈的反差,轉眼間往日榮華不再,作者由此悲嘆世事的無常?!恫茱L· 候人》則慨嘆了世事無常,昔日奴隸成為今之新貴,而真正有貴族血統(tǒng)的“我”卻淪落至此,《侯人》就表達了這種“人生無常”的喟嘆。這些詩歌與蔡文姬的五言《悲憤》密切相關。
王國維在《人間詞話》中說:“凡一代有一代之文學?!彪m然說不同時代會孕育出不同的文學,然而這些文學的源頭都可以追溯至《詩經》。《詩經》中的詩歌有很多可以稱為后世詩歌源頭的作品,它們的存在,使得后世詩歌的發(fā)展由跡可尋,有脈可承。也正是有了它們的存在,《詩經》在中國文學史上的重要性也可窺一二。
(作者單位:西北師范大學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