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秋月 孔娜

摘 要 自助旅游近年來頗受旅游愛好者的青睞，自助游過程中發(fā)生意外事故導致人身傷亡的事故不斷增多，引發(fā)諸多的法律糾紛，但相關法律及配套制度的缺失使得自助游相關參與主體的正當合法權益難以得到切實維護。本文通過對自助游的概念、法律性質及參與者之間的權利和義務關系進行分析，探討我國自助游中存在的諸多法律問題，同時通過對國外相關理論的研究借鑒，在我國自助游事故發(fā)生后民事責任現狀以及就救援機制和保險制度等相關方面提出自己的建議。

關鍵詞 自助游 意外事故 侵權責任 歸責原則

作者簡介：舒秋月，河北大學政法學院民商法學專業(yè)，碩士研究生；孔娜，河北大學政法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民商法學。

中圖分類號：D920.4 文獻標識碼：A DOI：10.19387/j.cnki.1009-0592.2018.05.259

自助游以其自由、靈活而在年輕人中逐漸蔓延開來。但與自助游相關的法律規(guī)范尚不夠完善，旅游者安全防護意識不強，相關救援機制的不到位，使得自助游旅游中發(fā)生意外傷亡的風險也在逐步上升，與之而來的大量的民事糾紛。在尚無明確法律規(guī)則的情形下，法院多依據法律規(guī)則進行審判，而審判結果也大相徑庭，這使法院判決的權威性大打折扣。本文擬對自助游過程中意外事故發(fā)生的若干法律問題進行分析，并根據這些問題提出若干針對性建議。

一、自助游意外事故概述

經濟文化全球化發(fā)展使得自助游這一旅游方式傳入我國，由于其具有自由化、個性化和多樣化的特征，在年輕人群中很受歡迎。但是由于在我國發(fā)展時間短以及相關法律法規(guī)的不健全，在實際的運行中對于意外事故處理及意責任承擔等方面引發(fā)了諸多問題。

（一）自助游的概念

對于自助游概念仍存在諸多爭議，對于概念界定的不同，直接影響著法律規(guī)則的制定和相關制度的建設完善。目前主要存在以下幾種觀點：

屈奇認為，自助游作為一種較為新潮的旅游方式，其主要特點在于旅行過程中沒有導游和旅行社的參與，旅游參與者自主選擇路線、時間，自行解決旅游中的各種事項。

楊檢波、肖順金認為，自助游的參與者們能按照自己的意愿來部署旅行路線、時間等事項，主要目的是休閑娛樂，也不存在導游，旅游者們能夠參與到整個活動的部署、實施等過程。

觀之學者的觀點，自助游最主要的特征是參與者對旅游活動有著充分的自主權，可自由安排行程。筆者認為自助游是發(fā)起者借助互聯(lián)網或者其他媒介聚集有相同旅游意愿的人，在旅游過程中自由規(guī)劃旅游相關事項，其主要目的在于放松身心，緩解生活壓力，追求自由無拘束的生活狀態(tài)。

（二）自助游的特征

自助游與其他較為傳統(tǒng)的旅游方式相比，在行為主體、團隊組織和風險等方面主要形成了以下幾個特征：

第一，參與到自助游活動中的主體是完全民事行為能力人。參與者多是旅游愛好者，其對于自己的行為具有充分的認識能力，能夠為自己的行為負責，獨立承擔相應的民事責任。

第二，旅游組織具有較大的松散性。相比于傳統(tǒng)旅游方式而言，自助游參與者有著更大的自主性和獨立性，受到的約束較少，具有很極大的松散性。

第三，自助游不以獲取利益為目的，不具有營利性。自助游團體是借助互聯(lián)網等媒介自發(fā)形成的，參與者多是出于興趣愛好選擇自助游，參與者多具備相應的經濟基礎，只是缺乏同游者，因此借助互聯(lián)網，尋找同伴，期間產生的費用也多是各自負擔，他們不會從中謀取利益，不具有營利性。

第四，旅游的風險高和自負風險的潛規(guī)則。自助游參與者們多是出于新鮮而選擇目的地，在信息量嚴重不足且缺乏經驗的情況下，對于旅途中的各種突發(fā)狀況難以應對。實踐中，在自助旅游活動正式開始前，參與者多會約定風險自負，采取口頭或書面方式均可。

（三）自助游的法律性質

關于自助游在法律性質上如何界定，也存在很大爭議，主要爭論焦點集中在自助游能否被定義為民事法律行為。有的觀點認為自助游應界定為民事法律行為，參與自助游的民事主體之間成立合同關系，應適用合同法相關規(guī)范予以調整；有的觀點則認為自助游參與者之間的行為應該定義為情誼行為，因為其不滿足民事法律行為的構成要件。

筆者認為將自助游參與者之間的關系定義為情誼行為而非民事法律行為更符合法理。理由如下，根據民法理論，民事法律行為的成立需要具備意思表示，即當事人需要將自己的內心意欲追求的法律效果，以外部可得而知的方式表現于外，被其他人所知曉，但自助游參與者之間并不具有設立法律上權利義務的意思，也即沒有意思表示中的效果意思，其更多的是出于放松身心目的，因此其難以構成民事法律行為。在界定自助游法律性質時，“情誼行為”理論可以提供相應的借鑒，所謂情誼行為，是指當事人為增進私人友誼或基于善良風俗實施的欠缺效果意思及其相應法律后果的行為。

（四）“驢友”及“驢頭”概念界定

自助游過程中，有所謂的“驢頭”和“驢友”稱呼，但對其概念需要進行明確的界定。在自助游過程中，發(fā)起人將與旅游相關的基本信息，如旅行時間、目的地、費用負擔等，借助互聯(lián)網等媒介發(fā)布出來，當報名參與的人數達到一定規(guī)模后，便開始自助游行程。出行時間，行程路線，出行方式等是由參經過協(xié)商一致來確定，發(fā)貼人只負責召集同伴，在旅游過程中也只是普通參與者?！绑H頭”是參與者共同推選的具有較豐富經驗的人，由他聚集大家共同商討旅游的各種具體事項安排，旅行途中所需要的各項費用交由他進行保管，旅行中的利害關系由他負責向大家說明。而“驢頭”以外的其他不負責組織協(xié)調工作的普通自助游參與者則被稱為“驢友”。

對于“驢頭”法律地位的界定上，爭議集中與其能否被認定為法律上的組織者?！绑H頭”在自助游中，起到的作用僅僅是協(xié)調、聯(lián)絡參與者，其與法律上的組織者內涵相去甚遠，簡單認定其為法律上的“組織者”不甚合理，要求其承擔與組織者相同的安保義務也過于嚴苛。二者主要區(qū)別有以下三點：

第一，活動組織者通常出于營利目的進行活動的組織，營利是其開展活動的主要動因，其作為活動組織者，需要承擔相應的安全保障義務，對于沒有盡到相應注意義務的組織者，則需承擔相應的法律責任；而前文已經提到“驢頭”僅僅是召集者，并不以營利為目的，要求其承擔相應的法律責任未免過于嚴苛。

第二，組織者對于其組織開展的活動具有完全的自主決定權和掌控權，活動的進行在其控制范圍之內；而在自助游中，“驢頭”對自助游活動沒有完全對掌控權，他不能單獨決定旅游的各項活動以及內容，各種事項都是所有參與者共同商討確定的。

第三，法律中規(guī)定的，在一些公共場所消費的人例如餐飲住宿娛樂都要遵守場所里的相關規(guī)定，存在一定的管理關系，而自助游中，則是較為隨性的組合，對于活動中的各種事項，參與者都可發(fā)表自己的意見和看法，主動參與到決策過程中，不同于法律上組織者與活動參與者之間存在的管理與被管理關系，自助游參與者間都是平等的關系。通過以上分析可知，組織者與“驢頭”在法律上存在很大差別，其所應承擔的法律責任也就不盡相同。

筆者認為，“驢頭”與“驢友”之間在法律地位上是平等的，不存在管理關系，其在法律上享有的權利及應承擔的法律義務和法律責任也應是同等的，不應區(qū)別對待。

二、自助游意外事故民事責任的國內外立法現狀

從 20 世紀 50 年代開始，國外一些發(fā)達國家或地區(qū)，逐步建立起比較完善的旅游方面基本法體系，且相關的配套保險制度、救援制度等較完善，判例法國家則依據之前判例進行斷案即可。實踐中傷亡事故出現后，承保公司會對受害人或家屬及時進行賠付。若仍有糾紛發(fā)生，法院也可以依照民法安全注意義務與自負風險規(guī)則制度加以認定。

（一）德國、美國的立法現狀

首先是德國的安全注意義務。一般安全注意義務在德國是法官造法的產物，指的是在有公眾廣泛參與的活動中，活動的組織者需承擔一定程度的安全注意義務，保障活動參與者基本的生命安全，在危險發(fā)生時，能夠履行相應的義務，承擔相應的責任。組織者需要預先判斷并積極采取措施防范可能出現的危險。安全注意義務的存在，彌補了法定違法性認定的標準中存有的不足。

其次是美國的自冒風險規(guī)則。自甘冒險的含義可以總結為三個要件：一是參加者是自愿使自己進入到具有較高風險的戶外活動中去的；二是風險發(fā)生的原因相對簡單明了；三是這種風險是該活動密不可分的構成部分。實踐中對自甘風險的認定是一個較為復雜的過程，需要結合具體案件事實分析是否構成自甘風險。

總體來說，由于國外的自助游模式發(fā)展歷史較長，保險制度與救援體系相對完善，即便發(fā)生意外后，在保險公司賠償之余，相關的民法規(guī)則也足以解決糾紛，因此較少產生法律糾紛。

（二）我國當前自助游立法現狀

安全注意義務在我國侵權法中是一項法定的義務。但是如何判定是否盡到注意義務以及注意義務需達到何種程度，以及注意義務的具體內涵到底如何尚無明確規(guī)則。在判定注意義務時，需結合其他法律法規(guī)與注意義務相關規(guī)定。與德國和美國相對完善的法律規(guī)則不同，我國有關自助游意外事故引發(fā)的法律責任規(guī)定還是較少，立法處于尚不成熟的階段，在完善我國自助游相關立法時，可以參照和借鑒德國法中的注意義務和美國自甘風險原則，結合我國司法實踐中的具體問題，將外國的相對成熟的規(guī)定和理論應用到我國的立法和司法實踐中去。

三、我國當前自助游意外事故面臨的問題

（一）自助游缺乏法律保障

沒有規(guī)矩，不成方圓，在自助游過程中，缺乏明確法律規(guī)范的引導，使得自助游過程中，一旦發(fā)生意外事故，相應的責任承擔者也難以確定。因此需完善相關的法律規(guī)則。

（二）自助游意外傷亡民事責任判決結果不同

在司法實踐方面，驢友索賠案件不斷出現，在法律沒有明確規(guī)定的情況下，法院判決結果也不盡相同。例如南寧青年梁某79事件索賠案，其審判過程長達兩年之久，一審中判決“驢頭”及同行者承擔賠償責任，二審中則認定同行者沒有過錯，但要求每個人給遇難者家屬適當的補償。事實相同的同一個案件，參照的法律依據不同，判決結果也會大有不同。在缺乏明確的規(guī)定的情況下，法官審判案件的結果也會有很大差別。

（三）歸責原則不明確

缺乏明確的意外傷亡事故的責任認定原則及相關機構和規(guī)范的缺失，使得自助游過程中發(fā)生的意外傷亡難以得到有效的法律救濟。對于這些意外傷亡，到底依照該何種歸責原則，判定哪方主體應承擔責任，承擔的法律責任是何種性質的，是否存在免責事由等具體問題，學界進行的有意義探討相對較為有限。實踐中，發(fā)生自助游意外事故后，法官審理案件過程中會適用最基本的原則，如前文提到的公平責任原則，以彌補實體法中的不足。但原則畢竟不同于規(guī)則，其內涵具有不確定性，不同主體對原則的理解也不同，法官對不同原則的適用往往會導致同案不同判。

（四）自助游中救援體制缺失

近年來，自助游過程中突發(fā)意外事故導致人身傷亡的人數不斷增多，這些事故的發(fā)生既與自助游參與者自我保護和安全意識缺乏有關，也與相關的意外事故救助機制不甚完善有關，事故發(fā)生后，沒有專門的救援機構為事故發(fā)生人提供及時有效的救援。大多數“驢友”只能自救或者撥打110求救。但相比專業(yè)的救援機構救助而言，非專業(yè)人士由于專業(yè)救助機制的缺乏，救援效果也就不是很好。

（五）自助游中保險制度不健全

對于旅游過程中發(fā)生的意外事故，如果自助游的參與者進行了投保，那么在事故發(fā)生后，就能通過保險公司的理賠分散風險。而我國自助游參與者保險意識不強，往往不會在出行前選擇去投保。當風險發(fā)生后，風險只能由自己來負擔。出現此種現象的原因除了公眾保險意識淡薄外，還與保險公司沒有提供相應的保險服務有關，由于自助游相對來說具有較高風險，缺乏相應的利益驅動，保險公司不愿承保。健全的保險制度對于自助游參與者來說是很好的風險分散方式，因此有必要加快完善相應的保險制度。

四、自助游法律制度完善建議

（一）自助游相關的立法完善

但有關自助游意外事故導致傷亡后的責任問題目前在我國的正式法律中還未涉及。為了避免自助游參與者在旅游過程中遭受意外事故而又得不到正式的法律救濟，筆者認為首先應當在法律上明確自助游法律性質以及意外事故發(fā)生后的歸責原則。

首先要明確的是自助游參與者之間成立的是友誼關系而非合同關系，在自助游過程中，難免會發(fā)生一些意外事故，并導致糾紛產生。“驢友”之間的法律關系的不明確，歸責原則不確定，進而導致意外事故發(fā)生后責任難以確定。

其次則需要明確法律責任的歸責原則。自助游過程中，發(fā)生意外傷亡事故，不同參與主體是否應承擔責任，承擔多大的責任，適用何種歸責原則，需要在法律中予以明確規(guī)定。通過前文分析，筆者認為，自助游活動的召集者不應承擔比其他參與者更重的責任，其僅僅起到協(xié)調作用，對于意外事故發(fā)生導致傷亡，若讓其承擔比其他參與者更重的注意義務，過于嚴苛，其與其他參與者享有同樣的權利，承擔同樣的義務和責任。在自助游中出現意外傷亡，需要采用過錯歸責原則，認定是否存在過錯的標準是自助游參與者是否對受傷者盡到相應的安全注意及提醒義務。

最后是承認所受風險的效力，為該風險理清現有的法律障礙。自助游活動開始前，參與者們自冒風險約定的效力在法律上得不到承認。但是很多召集自助的信息中都會有相應的風險聲明。而我國相關法律文件中并沒有表明這項規(guī)則具有法律效力，而當前很迫切的解決自助游中意外傷亡該由誰承擔責任的問題。自冒風險聲明的有效性需得到確立，就會體現法律公平和自由的價值，也就體現了對人們進行自由選擇的尊重。

（二）自助游救助體制的完善

建立一套系統(tǒng)的事故后救援機制，對于防范自助游中發(fā)生的意外事故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培養(yǎng)專業(yè)的救援人員，建立專業(yè)的救援機構，當自助游過程中發(fā)生意外事故時，遇險者能夠及時向有關機構求助，專業(yè)人員能夠憑借自己的專業(yè)知識提供及時有效的救援，是減少自助游傷亡率的有效措施。

筆者認為，景區(qū)主管應當將各旅游景區(qū)醫(yī)療急救服務及時在網上更新，供游客參考，這樣自助游參與者在出發(fā)前可以做好相對充分的準備。景區(qū)政府也需要在基層建立一批兼職救助隊伍，在游人的必經路段樹立一些必要的信息牌，并且在比較集中停留的招待所放置一些宣傳小冊子，告知注意事項和求助方式。除了國家正式救援體制外，還應鼓勵社會力量參與救助，相比正式救援機制而言，民間救助更加靈活，也更熟悉景區(qū)情況，實現國家正式救援優(yōu)勢互補。

（三）完善自助游中人身保險法律制度

前文指出我國目前自助旅游保險制度尚存在很多缺憾和不足之處，自助游參與者旅游過程中遭受意外事故導致的人身傷亡風險在很大程度上只能由自己承擔。筆者認為國家可以采取相應的激勵措施，推進個人保險自助游制度的完善，調動保險公司的積極性，提供可以滿足自助游參與者需求的保險產品，分擔事故風險。同時積極宣傳，提高公眾的保險意識，尤其是自助游參與者的保險意識，增強他們的安全意識，在旅行之前購買保險，主動采取措施，確保他們的安全。

五、結語

自助旅游引發(fā)的諸多民事法律糾紛的解決，既需參考國外有關立法司法完善我國相關立法，明確歸責原則，也需要完善救援機制，實現民間救援和國家救援體制的結合，更需要健全相關人身保險法律制度。但更為重要的是自助游參與者增強自身的權益保護意識，主動采取有效措施避免旅行過程中遭受重大的人身傷亡，采取合法手段維護自身權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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