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金娥

反腐風聲鶴唳 權力格局引關注

2017年以來，越南反腐風生水起，歷史上第一次把一位在位的越共中央政治局委員——如日中天的政治新星丁羅升拉下馬并讓他鋃鐺入獄。丁羅升以瀆職罪和貪污腐敗罪分別于2017年底和2018年初兩次被判刑13年和18年監(jiān)禁，合計量刑監(jiān)禁30年，而其原先執(zhí)掌的越南石油系、銀行系國企高管和一批涉案政府官員，有的已被宣判，有的還在調(diào)查審理中。另一起引起轟動的案件是，越南公安系統(tǒng)高官，原公安部反高科技犯罪警察局局長阮清化因涉嫌組織網(wǎng)絡賭博被逮捕，而后順藤摸瓜“拔出蘿卜帶出泥”，大批公安部門官員涉案。5月4日清晨，該局副局長被發(fā)現(xiàn)在自己辦公室上吊自殺，引發(fā)了公安系統(tǒng)乃至越南政局的強烈震動，原因是此案有可能牽涉到越共更高層官員。

越南政局的這些變化引起了國內(nèi)外的關注。輿論認為這是阮富仲在利用反腐調(diào)整權力布局，為越共十三大做人事安排準備。因此，觀察家對2018年5月召開的越共十二屆中期會議，即七中全會抱有濃厚的興趣，預計此次會議將“做出重大人事決定，對越南政治的未來產(chǎn)生重要影響”。2016年在越共十二大上超齡任職的越共總書記阮富仲是否會在此時引退？哪些新銳將登上越共權力的頂峰，成為越共中央政治局委員，并可能在2021年召開的十三大上角力越共權力核心的“四駕馬車”？這些成為人們最為關切的話題。

關鍵人物命運多舛 好事仍需多磨

2016年1月，在越共十二大完成新領導班子安排后，與往常不同的是，在第一次與記者見面的越南權力核心“四駕馬車”（即黨的總書記、國家主席、政府總理和國會主席）旁邊，多了一位人物，即被看成五號人物的越共中央書記處常務書記丁世兄，這被解讀為丁世兄將在一年后或者十二屆中期會議上接替已超齡但以“特殊情況”留任的越共總書記阮富仲。然而，在2016年10月訪美回國后，丁世兄就很少露面，之后又傳出他身患重病的消息，至今未曾在公開場合露面。

另一位有可能接替總書記位置的是越南國家主席陳大光，依據(jù)是越共議論多年的一項人事制度改革，即黨的總書記兼任國家主席。然而，就在丁世兄患病消息傳出后不久，陳大光也被曝出身患重病。這些詭異的現(xiàn)象在越南引起議論紛紛，人們聯(lián)想到2015年突然患病去世的原峴港市委書記阮伯清。阮伯清是一個務實敢干的人，在他執(zhí)掌峴港市長和市委書記的十多年間，峴港從一個落后的小漁村變成越南最宜居、最安全、最整潔的城市，因而廣受當?shù)匕傩論碜o，越共十二大前，他出任新一屆政府總理的呼聲極高。然而在開會之前，他卻莫名其妙地患上不治之癥并很快過世，當?shù)貍餮运驒嗔χ疇幎环哦局滤?。因此，人們猜測丁世兄和陳大光的病情與其可能作為接班人也有某種關聯(lián)。

在2017年5月舉行的五中全會上，原本預計總書記換人的可能性并未成為現(xiàn)實。而隨著時間的推移和反腐深化，情況發(fā)生了微妙變化，丁世兄和陳大光的身體狀況也未見好轉(zhuǎn)，因此二人接替總書記的可能性越來越小。甚至在十二屆七中全會前，傳言二人要被調(diào)出政治局，加上丁羅升被捕后位置的空缺，應有三個新人進入政治局。

對于有可能代替丁世兄和陳大光的人選，人們也開始各種猜測。其中，越共中央已在2017年7月任命越共政治局委員、中央檢查委員會主任陳國旺為中央書記處常務書記，原因是書記處常務書記丁世兄因病需“繼續(xù)長期治療”，但卻未說明是否免去丁世兄的職務。陳國旺被看成是“親中遠美”的“鐵腕人物”，他1953年出生，2007?2011年擔任越南最高檢察院院長，因而掌握了大量涉案官員的檔案資料，與阮富仲搭檔，無疑將有利于反腐和干部任選。陳國旺2016年1月當選政治局委員，年齡上具有優(yōu)勢，目前被認為最可能成為阮富仲的接班人選。

而在2017年10月召開的十二屆六中全會上，越共中央補選了兩名書記處書記，即越共中央委員、中央內(nèi)政部部長、中央反腐敗指導委員會常務副主任潘庭鐲和越共中央委員、胡志明國家政治學院院長、越共中央理論委員會副主任阮春勝。因此，潘庭鐲可望與阮富仲、陳國旺結(jié)成“反腐鐵三角”。

2018年3月，越共中央宣布任命越共中央黨校——胡志明國家政治學院院長、越共中央書記處書記阮春勝接替丁世兄越共中央理論委員會主任的職位，而當年阮富仲曾擔任此職位。阮春勝出生于1956年，擁有經(jīng)濟學博士學位，具有較高的理論素養(yǎng)，在此之前擔任越南社會科學院院長，與中國學術界交往甚多，他目前還擔任越中友協(xié)主席。因此，阮春勝也被看成是一顆潛在的政治新星，原被預計在十二屆七中全會增補為政治局委員而進入權力核心。另一位原被預計進入政治局的是接替陳國旺擔任檢查委員會主任的陳錦秀，該職務一向由政治局委員擔任。然而，七中全會卻出現(xiàn)了令人意外的結(jié)果，陳錦繡僅被增選為書記處書記，同時被增選為書記處書記的還有越南祖國陣線中央委員會主席陳青敏。

人事安排懸而未決的幾種可能性

2018年5月7日至12日召開的越共十二屆七中全會的人事安排出乎人們的預料之外，未對最高核心機構即政治局委員構成做出任何調(diào)整，僅按計劃通過三項決議，即《關于集中建設德才兼?zhèn)涞母骷壐刹筷犖?、尤其是?zhàn)略級干部隊伍的決議》《關于干部、公務員、職員、武裝力量和企業(yè)員工的薪酬制度改革的決議》《關于社會保險政策改革的決議》。

那么，為何會出現(xiàn)這樣一個出乎預料之外的結(jié)果呢？

第一種可能性，是越共總書記阮富仲未能全面掌控政局。過去十多年來越南隨著民主化進程加快，走向公民社會的趨勢明顯，以建立社會主義法權國家為目標的政治系統(tǒng)的革新，其實質(zhì)是以削弱越共對國家的領導權為主要內(nèi)容，因而黨的總書記的權力逐漸被削弱。十二大以來，阮富仲著手扭轉(zhuǎn)黨的權力被削弱的傾向，在提高個人威望方面做了一些嘗試。例如，2017年12月，越南發(fā)行了阮富仲《在革新的道路上穩(wěn)步前行》上下兩冊著作，匯集了其自2011年擔任總書記以來的重要講話內(nèi)容和發(fā)表的文章，作為黨員干部思想教育學習材料；2018年1月29日，在給阮富仲頒發(fā)入黨50周年紀念章時，越共中央書記處常務書記陳國旺稱阮富仲是“黨員干部學習的光輝榜樣”。然而，畢竟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情況不是一朝一夕所能扭轉(zhuǎn)的；況且，越南政治文化中向來缺乏核心人物，權力結(jié)構松散成為常態(tài)，因此，要樹立阮富仲在黨內(nèi)的權威地位并非易事。

第二種可能性，是目前越共反腐正在轟轟烈烈地進行當中，結(jié)局還未明朗，不能排除當前處于權力結(jié)構高層的官員今后不會牽涉進去，因此需要等待形勢進一步明朗而不急于做出新的調(diào)整和安排，在下一次中央全會即十二屆八中全會再做安排也不遲。

第三種可能性，是越共黨內(nèi)各派系較量未能做出妥協(xié)，因而基本維持現(xiàn)狀是各方可以接受的結(jié)果。實際上，越共內(nèi)部存在派系斗爭是被公認的實事，加上反腐導致各種裙帶關系和利益集團的重組，內(nèi)部斗爭有增無減。隨著反腐深化和干部管理制度的調(diào)整，越共把十一屆四中全會的整黨決議細化為數(shù)百條的規(guī)定，并進一步要求黨員干部實行財產(chǎn)公開化、行政問責制等，各種限制越來越多，不少干部人心惶惶，怠工懶政，拉幫結(jié)派以尋求相互支撐。在這樣的背景下，難以打開一個新的局面。

綜上所述，越共十二屆七中全會未能完成人事更迭，而把主要議題放在集中討論戰(zhàn)略干部即高級后備干部的培養(yǎng)和選拔機制上，目的是使越共十三大選拔出高素質(zhì)的領導班子有章可循。這一情況與越共十二大召開前越共中央在2014年6月頒發(fā)新的《黨內(nèi)選舉規(guī)則》，從而為十二大人事安排提供制度準備有異曲同工之妙。本次會議還通過了干部公職人員工資改革和保險制度改革的決議，提出讓干部公職人員依靠工資收入就能夠滿足生活所需。這實際上為制止干部利用公權進行貪污腐敗的現(xiàn)象提供物資基礎。因此，三項決議有利于越南健全干部隊伍管理機制，為選拔德才兼?zhèn)涞狞h員干部進入高層奠定基礎，從而為越共政權的長治久安提供保障。

（作者為中國社科院馬克思主義研究院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