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曉凌
湖山秋樹圖 24cm×48cm 紙本設色 2013年
扎尕那印象 68cm×68cm 紙本設色 2017年
數(shù)年前,“新文人畫”曾令人驚羨地火了一陣子,不過,沒多久便歸于沉寂。當今美術界亮出的招牌就是這樣,來得快,去得也不慢,長久者寡。究其原因,多為名實不符,耐不住時間的曬烤。以“新文人畫”群體為例,其成員除綬祥先生外,多為專業(yè)畫師,很難和“新文人”扯上干系,何況還要“新”!然而,“新文人畫”也算不上一個太失敗的詞,至少對其后文人集團的操筆弄墨起到了接引作用。近年來,一些從事藝術史研究的學者們難抵筆墨誘惑,創(chuàng)研兼及,遂使繪事大興。依我個人的看法,這個沒有旗幟的文人集團的繪事,倒有些“新文人畫”的模樣,如以文入畫、筆墨至上、愉悅性情等。先說了這許多,并非無的放矢,準確地講,是看了青年藝術史學者董雷近期的作品后,不由得生發(fā)出的些許感慨。
峰回陡自開 100cm×50cm 紙本設色 2017年
峰巒無盡秋意濃 136cm×68cm 紙本設色 2015年
湖山書屋圖 24cm×48cm 紙本設色 2013年
董雷者,中國國家畫院研究人員,初進身于魯迅美術學院,后畢業(yè)于中國藝術研究院,獲藝術史專業(yè)博士學位。董雷習畫乃至創(chuàng)作,雖有文人繪事之世風的影響,但更多的還是得益于國家畫院的創(chuàng)作風氣。借工作之便,董雷曾多次隨國家畫院諸名師深入生活,將寫生現(xiàn)場作為課堂,既得山川蒙養(yǎng),又得人文資助,由此漸入堂奧,在山水創(chuàng)作上有了可觀的實績。從這點上講,是國家畫院成就了董雷這位藝術史學出身的“新文人畫”家。
董雷筆下的景致,多為秋色。秋者,如人之壯年,既有青春淀積下的豐腴沉厚,又常作感時憂世之狀態(tài),時而亦有暮年將至的壯懷激烈。歷代詩作多出于由秋的悲鳴所喚起的人性的悲憫。至于山水畫,我未作過統(tǒng)計,但依閱讀經(jīng)驗而言,當以秋景為勝。董雷的秋之山水,骨相崢嶸,古拙厚重,沉郁斑斕如覆霜之枯石。然古厚不妨清華,其巖壑坡石間,似有天光流轉,清氣浮動,恍惚間,河湖山色瀲滟,遠岫迤邐而去。讀董雷的秋景山水,有悲逝之情,亦有萬類霜天競自由的壯闊之感。個中滋味,需慢慢咀嚼。
山水語言之難,除卻筆墨,便是結體。董雷的山水結構,偏簡約一路,不作鴻飛獸駭之狀,不作繁密迫塞之體,而求結體中正,布白疏朗,欹正相生,簡約為上。在章法上,多襲傳統(tǒng)的三段式,也有略去中間部分,只留兩段的。布白在這里扮演著貫通全圖氣韻的角色,畫面的空渺蒼茫既倚于此。山水的結構是內含大學問的課題,要懂山水的宇宙觀,還要習易學、堪輿學等,非朝夕能得,要做的功課很多。不過,董雷的山水結體入手既有此成就,卻也令人嘖嘖稱奇。
董雷的用筆力避秀峭,執(zhí)著于率樸奇崛,運筆雄健而不趨疾,有深厚生辣之特點。其線如屈鐵含金,頓挫中見出蒼厚質樸,粗爽霸悍處張揚出筆性。其皴法也頗值一觀,或如刮鐵,或似斧劈,勾擦皴染中,山巖質感凹凸有致。在暈染上,董雷惜墨如金,僅在焦墨短皴上略加渲染,即形成前景嘉木繁蔭,山石古厚,中間煙云連綿,遠處山色滉漾的空間效果。
末了,還想說一句。中國畫家為何多著意于山水,道理或許并不復雜,若用一句話回答,那便是,山水是中國人的宇宙觀、自然觀與人生觀。不弄清楚這層意思,就會把山水當作再現(xiàn)性的風景來畫。不幸的是,這個錮蔽山水精神的做法正日益成為畫家們的方法論。若長期如此,中國山水危矣。借董雷的山水作品來警示一下,是因為我在董雷樸拙而清新的畫面上,看到了久違的山水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