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玉苗
最近在讀龍應臺的新書《天長地久——給美君的信》,讀著讀著瞬間理解了她放棄城市生活,毅然移居屏東潮洲鎮(zhèn)陪伴失智母親的決定。她的母親,有一個美麗的名字——美君。寂靜的鄉(xiāng)村適合安放躁動的靈魂,作家開始一邊照顧美君,一邊給美君寫信。那個曾經(jīng)扎著兩條粗辮子的美君,那個身穿陰丹士林旗袍的美君,那個雨夜拎著鐵錘為孩子搭建棚屋的美君,那個在寒冬的清晨躡手躡腳做四盒便當?shù)拿谰?,那個堅定地對丈夫宣布“我的女兒一定要上大學”的美君,如今老了,坐在輪椅上像一片瘦弱的葉子,撫摸過春天、編織過漁網(wǎng)的手布滿黑斑。
龍應臺低頭親吻美君的額頭,說:“你知道嗎?我愛你……”這份告白姍姍來遲,真正刺痛我心的是美君看向女兒的眼睛里是深不見底的虛無,美君已經(jīng)不認識女兒了。原來,這世間有一種愛是有期限的,能夠天長地久的是想念。
于是,作家寫給美君的信,萬語千言洋洋灑灑皆是一個人的獨白。千山萬水走遍,我們甚至愿意給予陌生人以關愛、關注,卻不愿意停下來認真看爸媽一眼,不愿意耐著性子聽他們把話說完。人類的眼睛長在前面,我們習慣了朝前看,爸媽卻總是默默站在我們身后,一句怨言也沒有地看著我們匆匆忙忙的背影,為什么我們總是舍不得回頭?
每個人都有一個毫無懸念的終點,我們缺乏未卜先知的能力,不知道那樣的時刻什么時候到來。于是,我們心安理得地認為——一切還來得及。只是,等著等著,你驀然驚覺父母仿佛一夜之間駝了脊背,花了眼睛,白了頭發(fā)。你慌慌張張問自己:時間都去哪兒了?
作為女兒的龍應臺對父母有諸多遺憾,作為母親的她曾那樣安然地坐在斜陽淺照的石階上,看著自己的孩子從從容容把蝴蝶結扎好,一句“孩子,你慢慢來”寫滿母親的溫柔。假使歲月尚未蹉跎,雙親猶在,且讓我們待父母如子女,說一句:“爸媽,你們慢慢來,慢慢老……”
(作者系吉林大學附屬小學語文教師 兒童閱讀推廣人)